在场众人之中,除了当事人秦轩,谁都不明白郑忽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提到文姜这个名字,此女天姿国色,名扬天下,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远在临淄的齐国第一美女,似乎怎都和秦轩扯不上半分关系。
秦轩却是有苦自知,刚才大意之下,不小心把文姜的纯白玉坠掉了出来。像这种女孩子的私物,换了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郑忽曾经拒绝了齐僖公的提亲,很显然他是见过文姜的,既然见过文姜,肯定就能认出挂在文姜粉颈上的纯白玉坠。
当初郑忽辞婚的冠冕堂皇的说词是“齐大非偶”,但坊间传言,郑忽辞婚的真正原因,是怪文姜作风放浪,行为不检点。现在看到这大美人的贴身玉坠在秦轩手中,不用猜也知道,郑忽肯定是以为文姜大美人被秦轩亵渎了。
个中情形微妙复杂,秦轩纵是百口莫辩,只得收起玉坠,道:“玉坠之事改日再说。郑忽,太子卧病在床,今天谁也别想打扰太子清修,别说你一个世子,就算是庄公亲来也没用!”
说罢暗中握紧日月乾坤刀,提防郑忽暴走发飙。
说也奇怪,之前张扬跋扈的郑忽,看见纯白玉坠之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压下愤怒的情绪,收起长枪,望向秦轩的目光阴冷而森寒,一字一句道:“秦轩,这事没完,我们走着瞧!”
竟不理会目瞪口呆的众人,转身拂袖而去,消失在质子府外的大街上。
不明就里的众人,纷纷围过来问长问短,都想知道纯白玉坠的来历,秦轩哪里能和盘托出,只得胡诌乱掰,敷衍过去。
李斯回想起郑忽临走前那怨恨的眼神,有些担心道:“郑忽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他一定会伺机报复的,秦兄,你要小心了!”
秦轩何尝不知道郑忽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但他夷然不惧,豁达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他见众人都很担心自己,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道:“对了,你们刚才看见我和郑忽对掌没?我那一招怎么样?比以前强多了吧?郑忽那小子想要收拾我,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江拓点头称是道:“看了!秦兄的水平大有进步,再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事实上我们大家这几个月都进步了不少,即便单打独斗不是郑忽的对手,但郑忽想要一起收拾我们,却是万万不可能了!”
李斯则没有这么乐观,他始终觉得郑国是个危险地,现在秦轩又得罪了郑忽,前景只怕更加不堪,酝酿了词语,道:“郑国始终不是久居之地,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该趁着郑国内忧外患,逃出郑国?”
这个建议,众人都曾不止一次地想过,但一来逃亡不是光明之举,二来太子的去留是个难题,毕竟太子身为王朝储君,一举一动都引天下关注。少年们一时只觉得话题沉重,心中各有所想,尽皆默然不语。
时间仅仅过了三天,郑忽果然找上门来了。那是三天后的傍晚时分,郑忽来到质子府前,隔墙大喊道:“秦轩,敢不敢出来决一死战?”
少年们纷纷跑了出去,只见郑忽单枪匹马,身着便服立在质子府外,那些每天跟在后面聒噪的家丁们出奇地没有尾随而来。
秦轩早料到郑忽不会善罢甘休,也不觉得意外,道:“郑忽,你想怎么样?”
郑忽故作神秘道:“我们既然结下了恩怨,当然要解决。不过我这个人,不喜欢太张扬,这种事情,还是私底下低调解决为好。你敢不敢跟我去一个地方,我们来一场单打独斗,打完之后,这事就算完!”
李斯等人一听就觉得不妥,连忙道:“秦轩,不可,提防有诈!”
江拓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道:“就是!你说单打独斗就单打独斗,谁知道你是不是提前布置下埋伏,然后引秦轩去跳陷阱啊!”
“就是!像你这种小人,什么都有可能做得出!”
郑忽对众人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目光始终锁定秦轩,略带挑衅道:“怎么样,秦轩,敢还是不敢,一句话的事。我郑忽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自问还算光明磊落,放心,我不会埋伏几百人对付你一个人的,对付你,本世子一个人就够了。哎,不过我看你是没那个胆量了,你们这些质子侍卫,最是没胆了!”
秦轩明知他是激将法,但一来事情终需解决,二来牵扯到质子府的声威,纵然是龙潭虎穴,秦轩也要去闯一闯了,他把心一横,大步踏出道:“郑忽,你少在这里看不起人!老子今天就陪你玩个够。今天我要是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以为你那垃圾师门火云山算什么名门!哼!走吧,要去哪里决斗,老子奉陪到底!”
郑忽对他的狂妄和挖苦毫不在意,嘴角溢出一丝奸计得偿所愿的快感,笑个不停道:“好!痛快!本世子就喜欢痛快的人!走吧!”
说罢转身在前方领路。
李斯一把拉住举步欲走的秦轩,道:“秦轩,三思啊!这是个圈套啊!”
江拓则干脆道:“秦轩,我陪你一起去!”
秦轩摇了摇头,坚定道:“不用!我倒要看看,郑忽在玩什么把戏。你们放心吧,我会安然无恙地归来的,该小心的是郑忽!”
说完之后,快步跟上前方的郑忽,一起出了新郑城,朝着东方的山脉掠去。
两人出城之后,都没有说话,默契无间地一前一后狂奔,距离始终保持在五丈左右。越往东走,越感受到田园风光的秀美,时值黄昏,夕阳西下,郊外的乡村升起袅袅炊烟,远处不时有鸡犬相闻之声,平和恬静的气氛处处可见。
郑忽带着秦轩奔上了山顶,来到一处平坦的坪地,倏然立定,淡淡道:“到了!”
秦轩打量着刻下所处的环境,只见坪地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摆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摆满杯盏酒壶,蔬菜瓜果,桌旁坐着一人,面若冠玉,笑容可掬,正是郑突。
任凭秦轩怎么猜怎么想,也想不到郑忽会选择在这样决斗,更没有想到,二世子郑突会来观战,不解道:“在这里打斗?”
郑忽尚未说话,郑突倒是笑着站了起来,走到秦轩身边,亲切地拉着他的手一起入席,径自斟了一杯新郑的乡酒,道:“什么打斗!秦轩,你误会大哥了,大哥今天是邀请你来山顶赏月喝酒,共话时势的,如此良辰美景,若是舞刀弄枪的,未免太煞风景了!”
秦轩不能置信地望向郑忽。
郑忽咧嘴一笑,顿时将他的张狂气息冲淡无踪,他双手抱拳,道:“秦兄,你把我郑忽想得太不堪了!秦兄的为人,我十分敬佩,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值得我郑忽大动干戈么?当然不值得!别说我不喜欢文姜,就算喜欢,也可割爱给秦兄,女人嘛,衣服而已。”
旋即说道:“我今天邀请秦兄来,不是要和秦兄打打杀杀,其实我是来辞行的,我有军务在身,明天就要启程出战。临行前想和秦兄聚一聚,打斗之词,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胡诌出来的借口罢了!”
郑忽一口一个秦兄,称兄道弟的热情,立刻将两人的关系由敌人变成兄弟,秦轩一时根本无法适应,目光盯着郑忽看了很久,只见他一副真诚的样子,看起来句句都是发自肺腑。
秦轩被他这一招搞得措手不及,在无法判断郑忽的真实意图时,只得假装诚惶诚恐道:“世子宽宏大量,是秦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刚才秦轩言语多有冒犯,还请世子大人不记小人过。”
郑忽毫不介意,走过来热情地拥抱着秦轩,道:“咳!什么话,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啊,哈哈,二弟,你说是吧?”
郑突看到两人化干戈为玉帛的样子,大是高兴,连连说道:“看到秦兄和大哥化敌为友,实在是太好了!两位都是我最敬佩的人,若你们大打出手,我会很伤心的。为了一个女人,没必要,不就是一个文姜嘛,秦兄喜欢,拿去就是了!不过秦兄玩玩也就算了,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不值得你投放感情进去。”
秦轩直到现在还不明白这兄弟俩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得好整以暇道:“多谢两位世子器重,秦轩感激不尽。”
郑忽举起酒杯,道:“什么都别说了!都在酒里,来,二弟,我们一起敬秦兄一杯!”
秦轩连忙端起酒杯道:“是我敬两位世子才对!”
“谁敬谁都一样,来,我们开怀大饮,今晚不醉不归!”郑忽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只觉冰冷甘甜,浓郁醇香。
郑忽又接连敬酒,秦轩架不住他的热情,虽然觉得今天的郑忽有些热情得过头了,但想想又不知哪里有什么不妥,山顶上只有三人,若说是圈套未免滑稽,加上二世子郑突又在场,他是绝对不会害自己的,秦轩也就渐渐卸下防备,还道自己错怪郑忽了。
酒过三巡,郑忽悄悄地打量秦轩,口中吃着水果,敬酒的频率明显降低了,散漫地问道:“秦兄,若我没有看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是散级三阶的水平吧?”
秦轩也不隐瞒,谦虚一番道:“是!不过在世子面前,还是稚嫩了点。”
郑忽语气一转,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漠然中带点残忍的快感道:“哎!可惜啊可惜!修炼了十几年的散级三阶,若是毁于一旦,那种滋味,只怕一辈子也不好忘记吧!”
秦轩听得一愣,吃了一惊道:“世子何出此言?”
郑忽大笑不止,笑声中充满着无限的痛快,以至于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畸形地咬牙切齿,狠厉道:“秦轩,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到了!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在酒中下了散功丹,此丹又名洗髓丹,服用者不管功力多高,都会被洗髓丹腐蚀全部经脉,功力散尽,沦为废人一个,哈哈哈哈!”
就在同时,秦轩突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痛从心脏处传来,剧烈的疼痛,配合着郑忽的大笑,让秦轩脸上血色尽褪,一颗心坠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