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山。
此山高峻路陡,地域辽阔,山林密布,焚天殿直指天穹,大半殿身没入云雾,仰望而去,莫能看得真切。
五脉会剑虽未结束,但魁首已经产生,要交代的后续事宜也不会太重要了。不过五脉会剑作为焚剑谷十年一次的盛典,自当每一个步骤都要一丝不苟,不能虎头蛇尾。
白夜城站在石龙高台,萧天明和夏画岚分立左右。台下数千弟子早就整齐而列,山风吹来,蓝衫鼓舞,剑光闪耀,连成一片璀璨的海洋,蔚为壮观。
常清风慷慨陈词,说得众弟子热血激扬,血脉如灼。
白夜城分明可以感受到有无数眼神汇集在自己身上,或敬佩,或赞赏,或嫉妒,或不怀好意,这些他都忽视而去,权当没有感觉到。
既然夺得魁首,这点压力都斤斤计较,那岂不是可笑。
白夜城只是想听听谷里对自己日后的安排,应该不会总待在焚剑谷的吧。
无论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没有指令都不能下山出谷。
这两年来,白夜城出谷过两次,一次是和常羽偷溜出去的,一次是受到林元辰的指派,镇守荒岭,击杀前来袭扰的妖兽。
焚剑谷,每年都会有许多弟子出谷历练,白夜城也隐隐猜到,五脉会剑过后,自己这一批内门弟子就要出去历练了。
果然如他所料,原来每十年,等五脉会剑结束,内门五脉上所有的弟子都要到剑神大陆各处去游历,五脉也会因此空落下来。
这些出去历练的弟子,已经不再隶属内门,不过其地位在谷里有所提升,就算是下一批内门弟子见了,也要敬重三分。
内门十年,这些被培养出来的温室花朵,也是该出去见识见识,用真正的血液来磨砺自己。
空落下来的五脉,又将有一大批崭新的面孔出现,他们或是云游长老带回来的资质上佳者,又或者是外门通过试炼从而晋升到内门的弟子,天资,亦或是勤奋,都能让一些弟子拜入梦寐以求的内门。
等十年过后,下一届的五脉会剑结束,他们也都要出去行走,就如白夜城这一代弟子一样。
内门以此循环,生生不息。
不过白夜城只猜对了一半,内门弟子的确要尽数出去游历,到剑神大陆斩妖除魔。但魁首却不同,魁首不是在风平浪静的剑神大陆游历,而是去极渊大陆。
五大名门巨派结成联盟,大势牢牢占据剑神大陆,早有约定,每十年举办一次门派大比,然后派出魁首结伴而行,去极渊大陆历练。
也就是说,白夜城将要和其他四大巨派的魁首,一起到遥远得不可思议的极渊大陆去。
极渊大陆,又名炼血神渊,危机四伏却又机遇重重,往届几大魁首都是前往极渊大陆行走,既为魁首,必都是天资无上之辈,但有人在极渊大陆身死道消,也有人夺得至宝,修为大涨。
进入极渊大陆,除非尸骨永远留在其中,若能全身而退,以后成就必然不会低。
剑神大陆,仙道大势霸绝四方,妖魔隐退;乱魔大陆,暗无天日,鬼魔作乱,鬼、妖、魔三族分庭抗礼,掌握大陆,又有六十三异族居于蛮荒古地,高手也不敢胡乱闯进去。
而极渊大陆,至今未发现有庞大的势力存在,多年来都是一块被人遗落的大地,其中势力散乱,强者却层出不穷,正因为大陆没有庞大势力占据,也就没有规矩和束缚,血溅万里也如家常便饭。
所以,将乱魔大陆和极渊大陆比较,有见识的人都会认为极渊大陆更要凶险,这是多年以来形成的默契和认知,剑神大陆的高手都会自然而然产生这种直觉。
白夜城觉得自己是应该出去走走了,待在焚剑谷,纵然修为大涨也是一个井底之蛙,万剑殿里虽然有许多古籍手札,能够了解诸多典故往事,但看别人留下的故事,总不会比自己亲身经历来的深刻。
“五脉会剑魁首,年轻一代大弟子,大部分弟子见到我都要叫大师兄啦。”
白夜城脑海闪过的念头让自己觉得有些好笑,这些名号他倒不在乎,在乎的是它们都是靠自己的实力得来的,而自己实力所产生的震慑,已经留在众弟子心里。
现在,应该不会再有人认为我是无能弟子了吧。
白夜城沉着的脸总算露出一丝笑容,成就感原来就是,自己证明自己。
一个时辰后,钟鼎之声冲霄震荡,悠扬传到焚天山各处,这场曲折的五脉会剑总算真正结束了。
带着荣耀回到弄竹山,看着竹林的葱葱郁郁,白夜城突然觉得好累。
难以言说的累,从四肢百骸散发出来,全身好像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昨天白夜城还因为躺在床上不能动,闷得差点疯掉,现在他却又想找个地方好好躺着了,睡个天昏地暗。
两年来的所有努力,白夜城几乎都是为了五脉会剑,为了在剑台上一鸣惊人,为了让所有弟子证明自己有实力在身,流血流汗他都挺过来了,最后他赢了,这些他都做到了,他是五脉会剑的魁首。
可同时,白夜城也开始累了。
可能是接下来的挑战需要百倍精神去面对,所以在之前必须好好休息。
夜里,白夜城打开木窗,屋外松涛阵阵,竹影飞闪,繁星点点,月华似水。
这几天他不急着修炼了,趴在木窗上呆呆看了竹林一会儿,然后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疲惫感稍减,白夜城到弄竹山到处转转,这里的秀丽佳景他基本都看过,不过每次看着提拔纤细的竹竿和苍翠的竹叶,他就感觉这些小生命在身边缓缓流转,生命力旺盛。
下了弄竹山,碰到一些外门弟子,大家对他的称呼已经由以前的“白师兄”变成了“大师兄”,不过有时候白夜城遇到往届的内门弟子,也还是要尊称对方一声“师兄”。
五脉会剑结束前,萧天明和夏画岚都得到了谷主的赏赐,两人闯进前三,所得到东西必定十分珍贵,不过白夜城什么都没有,原因很简单,他是魁首。
剑神大陆广阔无边,曾有顶尖高手御剑数年也找不到边际,去极渊大陆,自然不能御剑去,而是通过域门,大陆上域门无数,四通八达。
域门传送,需要大量灵石启动阵法,从剑神大陆直接传送到极渊大陆,所耗费的灵石不计其数,只有像焚剑谷等等一些巨派才能耗费得起。
有域门,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让域门传送自己的,极渊大陆更不是剑神大陆上的人想去就去的。
偏偏极渊大陆机缘无数,遇见一二,对自己的裨益都无可限量。
这也可以说,送白夜城去极渊大陆,和赏赐给萧天明、夏画岚珍贵法宝,差不多就是授人以渔和授人以鱼的分别。
白夜城满不在乎,他现在什么都不缺,至于到极渊大陆会怎样,去了再说。
自从焚天山回来后,不修炼,白夜城基本无事可做,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和悠闲。林元辰也终日不见身影,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让在弄竹山上待了两年的白夜城也无可奈何。
所以,当有一天白夜城睡懒觉醒来发现师父站在屋子里时,他吃惊不小。
“师父。”白夜城连忙翻身坐起,看着木窗边林元辰的身影,有点佝偻,他已经是很老的老人了。
“嗯。”听到声响,林元辰转过身来,淡淡应了一句,脸色不似往常严肃,但却变得十分复杂。
白夜城看了一眼,就知道师父必定有心事。
林元辰在屋子里迈了两步,道:“如果不困了,就跟为师来吧。”
师父这又是要带自己去哪里,白夜城觉得这次的事情必定特殊,以前师父带自己去万剑殿的时候,脸色可不会如此复杂。
白夜城跟在林元辰身后,听着飞鸟脆鸣,穿过重重竹林,又是一条通向弄竹殿的路。
林元辰在恢弘的弄竹殿前站立,也不回头,道:“夜城,你可知道,为师在两年前为何会收你为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