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竹山。
夜色浓,月如玉盘,在清冷月华照耀下,依稀可见宁静的竹林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冷雾。
白夜城吞吐着夜间特别冷冽的空气,盘腿而坐,一丝丝极细的的火色在其手指间穿梭。
良久,白夜城缓缓睁开眼睛,立起身来。
拿着明幽剑,小心翼翼将丝丝火灵力灌输其中,黑幽幽的剑锋顿时亮起一层微弱的红光,在黑夜里倒显得比较亮眼。
白夜城倚靠着一根竹子,蹙着眉又坐下。
在修炼的过程中,他突然察觉到体内有一团极为恐怖凶猛的火灵力奔袭而过,那么强大而不可抵抗,甚至让白夜城认为自己被反噬,接着就要爆体而亡。
但当火灵力流遍全身,让白夜城感觉整个身子都在烈火里炙烤时,他一阵恍惚,等缓过神来自己却安然无恙,一根汗毛都没有少,而那股奇怪又恐怖的火灵力莫名消失,仿佛刚才只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
这一切的奇怪之处,不难让白夜城想到自己吞食的那颗七彩极火丹。
白夜城听林元辰说过,除开世俗间那些普通治病的丹药外,剑神大陆上丹药共分三个级别,分别是地级、人级、天级,每一级又有下品、中品、上品三品,齐断天炼制的七彩极火丹就是天级下品丹药。
纵然只是天级下品丹药,药力的凶猛程度也无法想象。
如此莽撞服用天级丹药,如果有一天因为火灵力过剧,自己真的爆体而亡,白夜城心想他也不能怪谁,谁叫自己那天在八卦锁楼里那么不小心,但细细想来,这天级丹药剧烈的药力,似乎又并没有如齐断天所说那样,对自己这具修为低浅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天地一切,自有因果,自己也不必太过执拗于当前。
想通这点,白夜城便收拾心情,在冷雾萦绕的竹林里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朝竹林外走去。
翌日清晨,竹林里的雾还未散去,鸟兽也躲在自己的巢穴里躲避着凛冽的寒气,偶尔冷风刮过,竹林就噼里啪啦作响,一滴滴露珠滚落下来,划出道道晶莹的痕迹。
“啊!”
突然,一声大叫从竹林里传出,一株株竹子晃动,露珠如雨,受惊的鸟禽尖声脆鸣,煽动翅膀飞离这个地方。
旋即,一道身影快速从竹林冲出,一声蓝色长衫,背着一把黝黑的长剑,不是白夜城又是何人。
白夜城奔到自己的房间,火速拿出典籍《荒火焚天诀》,一页页急切翻看,终于,他的手停了下来,脸颊也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按着典籍上的描叙,果然是从化灵境初期突破到中期了,速度应该还算不错吧。”
放下典籍,白夜城挠着头,笑道:“还好师父不在这,不然又要敲我,说我大惊小怪了。”
大道维艰,颠簸崎岖,越往后走,就越困苦艰难,白夜城心想自己是得锤炼心性,不能因小得而喜,因小失而悲,拥有大毅力才能克服重重坚门难关。
修炼到化灵境中期,已经能分化神念,淬炼心神和剑器融合,待到突破至凝心境,就能施展奴剑之术,大成者,更能千里之外取敌人首级。
白夜城将明幽剑放在竹床上,然后分化一丝神念探了进去。
果然,和几天前白夜城到石室挑剑时一样的情况发生了,当然这其中又有所不同。
那天,白夜城修为全无,几乎将全部神念都送到剑心里去,自身只能痴呆站在原地。而这一次,他已经能分化神念,一丝神念探到剑中去,自身同样能活动自如。
而且神念里居然还夹杂着一团独立的意识,别的弟子绝对不能这样,白夜城可以肯定。
焚剑谷中修炼到化灵境中期的弟子,也会把分化神念试图融合到剑心里,但他这一丝神念只是为了和剑器取得联系,也就是说,他探出去的这丝神念只能探知这把剑的情况,但剑外的情况一无所知。
白夜城则不同,神念里包含着独立的意识,剑外发生的一切都能“听见”和“看见”。
这也就好比,如果白夜城的随身携带的剑器被人偷走,而在这之前他有把自己一丝神念探进去,那么小偷跑到什么地方、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他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真是奇怪的能力,白夜城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莫名拥有它,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不是一件坏事。
白夜城敲着脑袋,心想自己身上的奇怪之处还真是不少,只是几天之前,自己还是一个一穷二白、地位卑微的灵奴,生死都掌握在别人手里。
人生无常,谁又能知道日后会有什么事发生,只有自身强大,才能抵抗住更猛烈的风雨变幻。
白夜城让自己静下心来,又盘腿而坐,开始闭目修炼。
整整一天,白夜城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变不变。
等到夕阳遁地,夜幕降临,他才睁开双眼,腹中已是饥饿到不行。
出了房屋,仰头望去,今晚的月色比昨天更为皎洁明亮,轻柔的月华,如轻盈的水幕,尘埃不染。
“该到师父的院子里去弄吃的了。”
白夜城摸了摸肚子,终于忍受不住了,只能无奈摇头,朝竹林深处踏去。
不对,脚步才抬起,一丝不妙的感觉在心头涌起。
白夜城发现自己向后倒去,月亮在深邃的苍穹上飞速晃动。
不,不是月亮在晃动,而是整座弄竹山在剧烈颤抖,如天崩地裂,仿佛有股摧枯拉朽的力量在轰击整座山脉一样。
白夜城栽倒在地,迅速爬起时,又发现一切动静都销声匿迹,若不是头脑还眩晕得很,他又会把刚才的大地的猛烈颤抖当成一场幻觉。
若是寻常山脉,受此剧烈震动,定会树木折损,大地崩裂。不过整座焚剑谷都有玄奥法术加持,动静消匿,一切如常,安然无恙。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白夜城跑到林元辰的院子,发现师父未在那里,又攀爬到弄竹山最高的绝壁,看到遥相呼应的四座山脉上灯火通明,显然也感应到这来去无影的动静。
坐在绝壁上,看着远方朦胧的雄山,白夜城又想起千里之外的小村庄,安宁,平等,穷却和谐,但那片无数祖祖辈辈都守护的土地却在强盗的马刀下不复存在,村庄变成血土,平添冤魂。
白夜城抬头望着皎洁如玉的月亮,有些冷,心头涌起一抹别样的孤独。
一切都会过去的,对吧!
风慢慢吹,远方的灯火渐次模糊,白夜城倚靠着裸露的岩石都快睡着。
隐约间,一道人徐徐走来,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白夜城勉力睁开眼,在月色下依稀看清那张脸,叫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