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孙的老爸王建设,在镇上的邮局工作,一辈子谨小慎微,沉默寡言。老妈刘翠青,是个小厂的会计,没事喜欢跟别的家庭妇女一起说说闲话,唠叨下家长里短。
“你妈说你今天找到地方上班了。”老爸看完新闻,拿过一块西瓜,问道。
“嗯嗯,就是帮个道士打个杂。”一头埋在西瓜堆里,王孙正吃的酣畅。
“道士?”王建设斯文的咬了一口西瓜,有点疑惑。
“嗯,就是他作法的时候,我跟着拎个包,下午再帮他清理一下家里的书。”
“哼,我当你找了个什么事,原来是拆白党,明天趁早别做了。”
“呸,什么拆白党,我下午就打听过了,孙道长可是真正的高人,镇东头张建国家里小儿子,银行里刘大刀的老婆,都是孙道长出的手,可神乎了,你可别瞎说话,小心神仙怪罪。”刘翠青连珠炮一样说完了,还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佛陀,我老公不会说话,千万不要怪他,就当他没说,对,就当他没说。”
别说老爸,王孙自己都没想到,老妈的八卦功夫不下钟伯的水平啊!这一下午,就打听出这许多情报,还顺带成了半个信徒。
“你,你,咳,这不是封建迷信是什么。”王爸指着自己老婆半天才憋出这一句话。
“还说,还说。”刘妈妈也不甘示弱,虎视眈眈的瞪着老公。
“算我没说,不过道士可不念阿弥佛陀。”小声嘀咕了一句,就不再作声。
没有听到最后一句的刘妈妈,见老公不再唱反调,高兴起来。开始围着儿子问长问短,王孙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道人长短的比较好,于是一句商业机密就堵了自己老妈的嘴。
坐一边被冷落的王建设,忽然悠悠的来了一句“小毛以前出事的地方,好像就是双鱼道馆。”
连着几天,都没有接到活儿,王孙也乐得轻松,天天猫在书房里收拾满屋的书籍。
王孙已经决定不管书本的类别,只按照书名的首字母来做目录。其间孙道长一次也没来过,仿佛对这些漠不关心。
几天下来,和孙道长没说几句话,反倒是从老妈那里听来了不少消息。双鱼道馆存在的时间据说相当长了,以前是个道观,也有香火鼎盛的时候。华夏国建国后,道士们都还了俗,据说是建设国家去了。自此开始没落,最终只剩下馆长一个人苦苦支持。
最后就连道观也没了,馆长搬回了家,连吃饭也成了问题,只好外出帮人算卦,驱鬼挣点饭钱。因为不再有人修行,从那以后就改叫道馆了。
前几年,以前的馆长云游去了,忽然就来了个孙道士,说是前馆长的师弟,师兄云游途中仙去,命自己接了道馆,就住了下来,一直呆到今天。
双鱼道馆的原址上早就建起了气派高档的大楼,早以淡忘的往事,又被老爸提了出来。不错,双鱼道馆在当年的一场文化运动中,早已毁损殆尽。那片地荒废了很久,久而久之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王孙小学的时候,常常约了玩伴去玩打仗的游戏。道馆处处是残垣断壁,成为最好的掩体,成为孩子们最好的“战场”乐园。
那一年暑假,王孙和一帮小朋友抽签抽到了鬼子,无奈只好和几个伙伴贴了小胡子演被追的坏人。
王孙知道一处绝佳的掩体,大殿中间有一个石头的基座。当初那一帮子头脑发热的人把坐在上面的泥塑咂了个干净,又想把这基座抬出去。可是没想到,来了不少人,结果却是抬又抬不动,咂又咂不开。
所有人都笃定这基座是实心的,只有王孙知道这基座下有一间密室,没人能够找到。
带着小伙伴们溜到石头基座的后面,王孙对三个同伴做了禁声的手势。上前在一块颜色稍浅的位置向内使劲按压,一个狭小的通道露了出来。
里面的空间仅容三个成人蹲坐,不过对于四个孩子来说,倒也不嫌拥挤。四个小伙伴将推开的石块七手八脚的推回原位,空间里自然是没有光亮的,就连空气也很稀薄。对于仿佛找到宝藏一样的小孩子,却是又紧张又兴奋的缩挤在一起,怕追赶的同伴听到,也不敢高声说话。
只到扮演将军的那一队同伴,实在找不到他们,大声高呼,得了胜利的几个人才笑嘻嘻的从里面钻了出来。
可是明明钻进去了四个人,怎么出来的只有三个人,几个孩子都慌了,又摸进去找了半天,才确认王小毛丢了这个事实。一时间哭着喊着回家找大人,小镇的居民,特别是早年前,都是沾着亲带着故。一听丢了孩子,那还了得,浩浩荡荡一群人把道馆翻了个底朝天,那个藏人的空间更是被打着手电,地毯式搜索了不下一百遍。
当大家都已经绝望了,准备找起重机吊起石块时,王孙在小镇最东边的大马路上被找到。
昏睡的王孙被直接送到了医院,医生检查的结果是啥毛病没有,醒过来后,王孙回忆了许久也只记得自己藏身在那个秘室里的事。为什么没有和同伴一起出来,又为什么跑到马路上晕睡,其间发生了什么,仿佛一片空白。
要知道道馆在小镇的最西边,一个最东,一个最西,横跨了整个小镇,就是大人步行也要走一个多小时。
不管怎么样,孩子毫发无伤的回来了,其他的事便也顾不得许多,时间久了也就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谈资。
就连当事人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忘却掉了。
今日,又跟往常一样吃过午饭就直接到了道馆,一进门,看到道长正在院子里晒衣服。看来是几天的衣服堆在一天洗了,王孙自然上前帮忙,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今天晚上有活儿,吃了饭记得过来。”
“哦。”
“那个……”王孙犹豫了一下,问道:“道长,这世上真有那玩意儿吗?”
其实王孙早就想问,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毕竟像个八婆似的特意跑去问东问西,他可做不出来。
“哦,那个啊。。呵呵。。有人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过呢,人还是存一点敬畏之心的好,什么都不怕的人做起事来也没有下限,这可不是好事。”
“那怎么才能看见那。。。那个东西呢。”王孙小心翼翼的问道。
“哈,那还不容易,给你开个天眼就是了,晚上你就看见了。”孙道长轻松一笑,在他眼里能不能看见那啥,好像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真,真的吗?”王孙有点小小的激动,接受了这么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他跟一般大众一样,并不相信所谓的鬼神,只是单纯的好奇心作祟。
“这有何难,一会儿把树上的叶子摘几片下来,我给你开就是。唉呀……我的电视剧……”孙道士气定神闲时倒也有那么一点高人的作派,王孙前一秒还准备对孙道长改观,后一秒就瞬间瓦解,这……货……果然还是自己认识的裤衩兄,第一印象诚不欺我。
电视剧好不容易演完了,孙道长揪着一片桃叶,端出一杯符水,用桃叶醮了符水,口中念念有词,带着水珠儿的桃叶就向王孙的额头拂过。
“这就算完事儿了?”王孙有点傻眼,刚才有点小激动的心情明显对不起这单薄的过程。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斜了一眼王孙,道长接着道“没事快点回家吃饭,早去早回,晚上还有活呢。”
虽然遭了白眼,但一想到晚上的活儿,自己就可以亲眼目睹这鬼怪之物,心下还是美滋滋的。不停幻想着晚上看到的会是美艳无比的女鬼,还是娇媚可人的狐妖,又或是穷凶极恶的金刚。
这一会儿担扰,一会儿欣喜,自然就带出点异样,刘翠青看着儿子,端着碗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嘴角含笑,居然还向从来不吃的青菜盘里伸了筷子。
经过老公的提醒,想到儿子小时候在双鱼道馆出过的事,现在又跟双鱼道馆扯上了关系,会不会冲撞了什么,当时吓得一个激灵。站起来握住王孙的手,又抚抚儿子的额头,才让王孙醒过神来,别过头叫道“妈,怎么了,大热天的。”
“我说儿啊,你有没有啥不舒服的。”刘翠青越想越怕,声音里都打了颤。
“我能有啥事啊,这不好好的吗?”王孙一边扒着饭一边应付着。
“要不,这道馆咱不去了成吗?要是万一冲撞了什么,我可就你一个儿子。”刘翠青说着都带上了哭腔。
这可吓了王孙一跳,印象中自家老妈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从来只有她说人家的,啥时候露出过这娇弱的模样啊,忙放下碗。反握住老妈的手,说道“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孙道长法力高深着呢,我跟在他边上无非端个水,递个物件而已,怎么会有事。有算有不长眼的,孙道长也不会不理,一根手指头就能收拾了它。”这话说的自信满满,铿锵有力。
“真的?”听了这话,刘翠青倒是放心了几分,可仍有几分犹豫。
“比真金还真。到点了,走了啊,妈。”王孙一看时间,匆匆扔了这句话就跑。
刘翠青还待说什么,刚追到门口,儿子已经一溜烟跑得看不到影了,也只得把话放回肚子里,闷闷不乐的转身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