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节杀猪过年
何江生转过脸去不说话,却并没有因为何有保的话改变自己的想法。他不想一辈子都刨土,注定只能世世代代穷下去。他想养些东西,过几年学着做生意。虽然生意人不光彩,但是能挣钱。庄稼汉子,要啥光彩不光彩的,挣了钱买田买地,儿孙就不用像他现在这样辛苦。
同样是辛苦,干嘛不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安秀惊诧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他老实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不安分的心。要想改变命运,需要就是这种不怕失败、不断追求的心,安秀忙笑道:“江哥哥,买下那块鱼塘,要多少银子?”
“五两!”何江生道。
“五两能买一亩好田呢,一年能产好几百斤粮食,你买鱼塘做啥?不能长庄稼,就是浪费!”二婶鞋也不纳了,放下针线道,“江生啊,家里好不容易平稳些,你要折腾啥?”
“江哥哥,要不我们合伙吧?我出钱买水塘与鸭苗,你负责养,等到养成了,你六我四分钱,咋样?”安秀凑近一些,“赚了咱们俩家的,亏了算我的。农忙的时候我来看,不耽误你做活儿。”
何江生一听,眼睛都亮了,仔细想了想安秀的话,笑道:“钱在我娘手里,我抠不出来,你买水塘和鸭苗,我来养,分给我三成就行了。”
何江生心里盘算着,有了三成他就可以下一年自己包水塘了,不用从家里拿钱。反正他不能平平淡淡一辈子刨地。
二婶捶了安秀:“我这里劝着呢,你还煽火!你们俩别糟蹋钱,安安心心种田多好啊,非要什么养啥鸭子。赚了倒好,亏了可咋办?费钱又费工夫,还叫庄子里人看笑话。”
“二婶!”安秀笑道,“这不是啥亏钱又丢人的事情!您听我给您算账:农闲的时候家里的活儿您跟我二伯忙,农忙的时候鸭子放一天两天也不碍事,两不耽误。水塘里可以种荷叶,卖莲子、莲藕,放下小鱼给鸭子吃,不怎么费饲料。怎么算都是稳赚的买卖啊!江哥哥年轻,现在不折腾,难道到了四五十岁再去折腾?那还有劲折腾么?”
一家子人都笑了。二伯被安秀一说,似乎也开通了些:“秀丫头一说,似乎是这么个理儿!”
“你也瞎闹!”李氏等二伯。自己嘴干舌燥地劝着,何有保不仅不坚持原则,竟然反而跑到安秀她们那个阵营去了。
“娘,我是真心想做点事情,总是守着几亩田地,要到哪年哪月啊?听说孙地主的爷爷就是出海贩货,赚了钱。现在孙地主家多悠闲啊。总要有一代人辛苦,后面的人才能舒服过日子啊!”何江生说道。
“儿孙自有子孙福啊!要是儿孙不争气,你的家当也会被败光;要是儿孙争气,自己能挣来,才瞧不上你的小家小业的。把你这代平平安安过好就行啦。”李氏虽没有受过教育,却有见识,生活的哲理一套一套的。
“他娘,你这话好像江生要去做啥危险的事情,不就是养鸭子么?既然不要你的钱,你任由两个孩子闹去吧。”何有福接口道。他看得出何江生是真的思虑成熟了才开口跟他们讲的,并不是头脑一时发热。
怪不得好几月前何江生吃了晚饭就爱往西塘逛。估计他当时就有这种想法,只想等年底收成好的时候再跟家里讲。
安秀说的对,哪个男人年轻的时候不想闯荡一番,折腾一番?真的守着媳妇孩子一头牛,能有啥出息?年轻时吃点亏也能撑过去,等到老了再也吃不起这种亏了。
父亲总是能理解儿子的。母亲却不同,过了半辈子的女人,在她心中稳定战胜一切,啥都不及平平安安稳稳当当好。李氏就想让何江生娶媳生子,伺候家里的田地,收成好了自然高兴,收成差,家里也有存款,一辈子饿不着!
多好啊,非要折腾啥?
“我是心疼钱么?”李氏不高兴何有福这种语气,好像她因为舍不得那五两银子才阻止何江生去做这件事一样,“我是觉得这种事情不靠谱儿。以前没有养过鸭子,要是遇到啥事一点主见都没有!”
“娘,我晓得你害怕我输了,庄子里人指指点点。但是我不怕!”何江生拍了拍胸脯,“我有力气,嘴巴又不笨,不会一辈子低人一头。树生都去念书了,将来考秀才,大伯家兄弟多,只有我是一个人势单力薄的。我总要一样超过他们,才能拼得上家里的兄弟吧?”
李氏一愣,是啊!老大家三个男娃娃,相互帮扶着,肯定比江生好;树生从小聪明,念书肯定能出人头地;登时兄弟们都有了成就,只有何江生孤孤一个人呢,怪不如意的。
见李氏愣神,何江生就知道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打蛇打七寸呢,自己算是找准了他娘的脉络,赶紧趁热打铁:“娘,我保证只折腾这一回,要是这次再弄不好,我以后想都不想这些事,安安心心种田。”
“二婶,您就让江哥哥折腾吧。也许他真的折腾发了财,成了地主,你就跟着享福咯!”安秀也帮着何江生劝李氏。
“地主就不想了!”李氏笑道,“别叫人看笑话我就满足了。前年鱼塘的事情,你不晓得庄子里人说的多难听,非说江生命中带煞神。听到这话,我活活气死了!”
“这回正好让您狠狠出了前年的恶气!”安秀忙笑道。
“他二婶,我也句话。”何有保半天才慢悠悠开口,“江生这娃娃稳重,做啥事都叫人安心。上次闹出事,这回他肯定千思万虑才做了打算的。你就让娃娃自己折腾。折腾久了,总能折腾出些名堂,是不是?”
李氏听到众人都在劝,也想通了些,笑道:“儿大不由娘,管也管不住!成咧,你爱折腾就折腾去,横竖就这一年!”
何江生喜上眉梢,弯起唇角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很好看。
李氏又道:“既然是你要折腾,可不能扯上秀丫头,钱娘给你出。”
安秀忙大叫:“二婶您可不能这样,想通了就一脚踹了我!我正想出点钱,让江哥哥帮我变成更多的钱!我总不能坐吃山空,您这样太不够意思了!”
众人都笑了。何有保也笑:“他二婶,照我的想法,这事儿啊,你们都别管,让两个娃娃自己折腾去了。这算真的亏了钱,也能买个教训。你给他们出钱,亏了他们才不心疼哩!”
“正是这话!”二伯何有福也笑,“总得吃了亏,自个儿身上的肉掉了,他们才晓得疼!他娘,别管他们!”
李氏抿唇笑了笑,半晌才道:“那我就真的不管了?秀丫头,你身上有那么多钱么?你盖了房子!”
“有有!”说罢,附在李氏的耳边轻声道,“上次我从萧氏的床地板找到了十几两银子呢,给江哥哥的都不是我自己的,花钱图个有趣儿!你可别叫我爹知道了,回头念叨我不厚道。”
李氏一听,噗嗤笑了,作势要打她:“就你鬼主意多!”
何玉儿在何娟房里教何娟与何凤刺绣,何娟做惯了粗活,手指已经灵巧不到这种程度,学不会,只得教何凤。但是何凤的心思根本不在学刺绣上,而是看何玉儿绣。
何树生坐在何有保身边,一言不发地听他们讲话,那神态宛然是个大人!
李氏回眼时瞧见了他的神态,冲大家笑道:“咱家树生自从上了学堂,懂事多了,像个大孩子了!”
“不仅懂事,还长个了!”安秀高兴道,好像别人夸她自留地里的萝卜很好一样得意洋洋,“二婶,你说怪不怪事,去学堂里吃得不如家里好,他反而长个了。树生,起来给二婶看看。”
何树生忙起身,二伯二婶都看着他,似乎真的长高了不少呢,都高兴笑道:“树生,学堂里吃啥啊长得这样快?”
“不如家里好,但是吃得多。”何树生笑道,“不吃多容易饿了。学里饿了只能扛着,不像家里随时可以吃。我在家吃一碗饭,在学堂一顿吃三碗呢。”
“怪不得长个子!”二婶摸了摸他的胳膊,感觉也胖了些,也很高兴,“秀啊,米饭最养人,比什么鱼肉都养人,能吃饭肯定长个子!”
临走的时候,二伯给了她一提篮豆腐,说这个可以做腐乳;然后又给了一水桶,用水浸泡着不容易坏,拿回去慢慢吃。
安秀拎着提篮,何有保与何树生抬着水桶,何玉儿跟在他们身后便回家去了。
回去的路上,安秀很高兴,不住看何树生。真的长了不少,以前的身高只能到她的肩膀下面,现在已经齐耳朵了。“树生啊,你再长一段时日就能跟我一样高了!长我一样高我就满足了!”安秀不贪心,跟她一般算,在同庄子的后生中已经算不矮的。
安秀有钱,何树生长得好看,将来什么样的媳妇娶不到?如此一想,就更加开心了!母亲看到自己的儿子快要长成小伙子,都是这样开心吧?何树生扭头,见安秀瞧着他傻笑,愣了一下,转过脸去的时候脸颊微微发红。
安秀养的那头猪,才三个月的功夫,已经长了一百五十多斤,完成可以杀了过年。李氏很吃惊,问安秀喂了什么能把一头小猪喂得长得如此飞速。安秀十分淡定地说:“一半猪草,一半白米,外加米糠!”
李氏啧了啧,有些心痛:“怪不得长得这样快!你家猪吃的,都快赶上我家的中饭了!”中饭是农家最好的一顿饭。
安秀吐了吐舌头,笑道:“看来不错啊,半个月长了一百多斤,划算啊!二婶,你要不要也试试?”
她知道李氏不会这样浪费的,才敢误导她。果然,李氏啐她:“我家没有这么多东西糟蹋!喂猪草一年也能长一百多斤,啥粮食都不作误!”
按照传统的风俗,腊月二十六这天要买年肉,安秀请了屠户把自家的这头猪杀了,除去头尾,净得一百斤猪肉。安秀自己留了五十斤,剩下的五十斤给了二伯家。
二伯家正月里要娶媳妇,用得着。安秀的猪肉比市场上便宜五文钱一斤。
正月也要给外婆舅舅下礼,比中秋端午更加贵重,需要送猪肉、冰糖、年粑、年饼子等等,所以安秀留了五十斤猪肉。
隔壁的徐婶子竟然没有买年肉,今日安秀家杀猪,她站在门口看了看,又回去了。安秀看着有些心疼,她男人与儿子已经卧床第五个年头了,两个女人带着一个孙儿,日子一年比一年难过。
屠户自然地把猪下水都丢了。安秀只差叫起来,这个好的东西竟然丢了,太浪费了吧?自己又拣了回来。那屠户直摆头:“秀丫头,这些东西可不能吃。”
安秀没有说话,心里却鄙视他,这么好吃的东西,竟然说不能吃!当晚就爆炒猪肺,清炒猪肝,猪肾打汤。猪大肠翻洗干净后,蒸熟,用稻草灰搓揉,把那股子骚味去了,用朝天椒爆炒,十分美味。
何玉儿与何树生连连夸好吃。何有保尝了一筷子,笑笑没有说话,把菜碗往何树生与何玉儿那边推了推。安秀把菜碗拉回来,笑道:“爹,这猪肺、猪肠还有很多,您也吃,别尽让他们吃。”
何有保只得夹起来吃,说:“秀,你也别忙了,坐下来吃啊!”
安秀解了围裙,把猪肺与猪肠多炒了一盘,搁在提篮里,笑道:“爹,这个我给徐婶子送去。我看她家好像没有买肉。这年关也难过,看看她们要不要帮一把,近邻住着,总不能看着她们没法子过年。”
何有保赞许地看了安秀一眼:“是这话,你去吧!”
安秀提着提篮就出门去了。
———————————————
下面推荐一本书,封面就很喜庆,一个大大的月饼盒子,没错,你在首页看到的那个很醒目的月饼盒子,就是了,直通车《玉堂娇》,作者哭嚎道:书扑,求包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