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节撬墙角
何玉儿坐着小马扎在院子里绣花,一针一线极其仔细,两个男人坐在她面前的矮凳子上,看着她绣。一个年纪大约四十上下,穿深蓝色长袍,面相白皙和蔼;另一个十六七岁,着浅灰色短褂、长裤,既精明又活泼。
这样一幅情景,安秀愣了一下。
何玉儿听到身后大门响动的声音,扭头看。见安秀与何树生回来了,甜甜笑,指给那两个男人看:“我姐姐和哥哥回来了,这就是我秀姐姐!”
“姑娘!”那两个男人忙起身给安秀作揖,脸上陪着笑意。安秀与何树生彼此相顾,都有些莫名其妙。
“秀姐姐,他们是尤集上的人,专门来找你的。”何玉儿放下手里针线,跑过来依偎在安秀身边,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珠子看着安秀,那模样既天真无暇又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是啊,姑娘,我们是专门过来的。为了寻你,找了好些庄子,才找到你家里。”那个年纪小些的灰色外褂男子应该是伙计,说话恭敬又流畅,像是与人打惯了交道的。
安秀不知道自己惹了何事,见他这般说,蹙眉问道:“两个先生找我做啥?我好像不认识你们。”
“姑娘,敝人是尤集客来云轩的掌柜,姓赵。”年长的男子上前一步说道,举止彬彬有礼,像是修养极好的。四方四正脸型,面上肌肤有些岁月的松弛;与安秀每次见到的庄稼汉子不同,他有些苍白,没有那股子红黑的健康。
安秀哦了一声,等待下文。客来云轩是尤集的酒楼,与金玉堂一样,属于小小集市的高档场所,不是安秀这等庄稼人能迈得进去的。这赵掌柜前来,安秀想,只怕是知晓了金玉堂最近生意红火的原因。
看来金玉堂有内鬼,安秀心想,下次见到傅掌柜一定要将这事儿告诉他,叫他提防一点自己的手下人。
果然,赵掌柜清了清嗓子,冲安秀笑道:“我听人说姑娘给金玉堂送反时令蔬菜,所以前来拜会。不知姑娘能否赏光,也给我们客来云轩送些。”他不贪心,不想知道安秀蔬菜的来源,绕过她直接去购买。这是一条好的财道,安秀不可能告诉他的。
安秀见果然是这么一档子事,心头笑了笑,商业的竞争自古便是手段用尽。这赵掌柜为了找到她,竟然不惜亲自跟踪她。“赵掌柜,您亲自上门,我本应该识抬举的,但是我同金玉堂的傅掌柜定了盟约,我的蔬菜只能卖给他。”
赵掌柜脸色微微变了变,很是失望,继而又笑了,冲身后的伙计招招手。那伙计去门外马车里拿出一个檀木匣子交到赵掌柜手上。赵掌柜缓缓打开,立马是一排闪光的银锭子,五两一个,足足一百多两。对于庄稼人,这是一笔巨大的收入。
赵掌柜递给安秀:“姑娘,这是一点见面礼,您可别嫌少。”
白花花的银子直晃眼,安秀不接,只是笑了笑:“赵掌柜,无功不受禄啊!事儿我已经跟您说清楚了,我同金玉堂的傅掌柜是有盟约的,做生意应该守信誉,我岂能两面三刀?您见谅,我不能接受您的好意。”
赵掌柜并不气馁,将檀木盒子缓缓关上,放在安秀家的井台上,笑道:“姑娘的话在理,做生意要守信誉重承诺。但是据赵某所知,姑娘与金玉堂的傅掌柜只是言语上的承诺,没有白纸黑字的约束啊。我们客来云轩愿意比金玉堂的价格高三成,还望姑娘考虑一下。”
安秀心头不悦,蹙眉不说话。
赵掌柜以为她动心了,趁热打铁:“姑娘年纪轻,弟弟妹妹尚未成年,应该做长久的打算。以后的日子,要用钱的地方很多,谁跟钱过不去,谁就是傻子!姑娘思量我这话对不对!”
安秀冷眼看着他,果然是油嘴滑舌的生意人,撩起额前碎发缓声道:“赵掌柜,我虽是女子,也懂得红口白牙一诺千金的道理!倘若说没有白纸黑字的约束就随便撕毁定下的约定,以后我以何德何能教育弟妹?您看得起我,亲自上门。只怕我要让您失望了。安秀是女子,目光短浅,不会考虑太长久,只是知道眼前已经答应了金玉堂,断没有另应旁人的道理!赵掌柜请回吧!”
见赵掌柜把何树生当成了她弟弟,安秀没有解释,何树生则微微撅起嘴。
赵掌柜见她说的大义凌然,心中估量说不动她的原因。嫌钱太少了么?做生意的人,看惯了见利忘义,在他们眼中金钱万能。只要出得起价格,没有拉不过来的买卖。
这姑娘虽然下乡女子,却有见识,说话斯文大方。金玉堂最近几天抢走了尤集绝大部分的生意。金玉堂的大厨,本就是京都金玉堂总号分派下来的,手艺高超,尤集的其他酒楼请不到这样的大厨;现在他们又有了稀罕食材,一时间火爆全集。
傅掌柜虽然独家霸占了反时令蔬菜的生意,却没有漫天要价,只比当时节高出一倍,一般人都吃得起!既新鲜又好吃的饭菜,集市的有钱人家,都去赶这个热闹。加上霍家的刻意抬举,金玉堂一夜爆红,原本同他们生意相当的客来云轩与时运阁,门可罗雀。
客来云轩的赵掌柜是个要强的人,见金玉堂生意一夜之间红火,派出了伙计、账房、大厨去打探消息,甚至亲自出马。收买了金玉堂的伙计,才打听清楚他们的反时节蔬菜的货源。
昨儿跟丢了安秀,赵掌柜回去后仍觉得不甘心,今日一大清早便从昨日跟丢的那个地方,一个个庄子访过来。金玉堂的伙计说那姑娘姓安。赵掌柜以为安是很普通的姓,要找上几天。
不成想一打听,庄子里人都说,何家庄有个叫安秀的姑娘,最近发了大财,盖了十里八乡最好的房子。赵掌柜一想,安姑娘定是安秀无疑,赶着马车就来了,不成想真是她。
安秀见赵掌柜眼珠子转来转去,心下愕然,他不会打了什么鬼主意吧?明着买不到,想来暗的,正要开口送客,赵掌柜笑了笑:“要不姑娘说个价码,只要赵某觉得尚能支付,定然不让姑娘失望。”
翻了个白眼,安秀心头有些无奈,这掌柜的以为自己在跟他抬价呢。果然当她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下乡人。与这个赵掌柜相比,安秀更加喜欢傅掌柜。赵掌柜一脸生意人的狡猾,跟他做生意安秀得留心他坑自己,怪累人。傅掌柜则不同,他像是个读书人,斯文的脸上透着诚恳,安秀与他交往,心里也踏实。
“赵掌柜,倘若安秀是为了金钱而背弃信誉的人,您真的放心跟我做生意?今日我会为了您的银子背弃傅掌柜,他日也会为了别人的银子背弃您。”安秀脸上笑意消失不见,满脸严肃,“您请回吧!生意场上的竞争有很多的法子,与其同我消磨光阴,不如另辟蹊径吧。”
赵掌柜的脸色有些发紫。
那个伙计见他们谈不拢,忙打岔:“掌柜的,今日咱们也出来老半天了,店里还有生意要忙,不如先回去吧!让安姑娘也好好商量一份,生意哪是几句话便能定下来的,是吧掌柜的?”
经过伙计一提醒,赵掌柜才觉得自己太过于心急,有些逼迫。安秀一时之间可能难以抉择,给要她功夫让她细细琢磨,金钱这种东西的魔力是不能小窥的,这样的魔力会在白天黑夜,会在某个自己不经意间,钻进心尖,搅得人昼夜难安。
就着那伙计的话,赵掌柜也笑了:“安姑娘,今日多叨扰了!赵某的话,你再细细思量一番。您辛辛苦苦,可不能只是为了信誉而活。或者您考虑,卖一半给我,也不背弃了您与傅掌柜之间的盟约。”
安秀没有说话,只是微笑送客。
看着井台上的檀木匣子,安秀忙拿起来追了出去:“赵掌柜,您忘了东西!”
赵掌柜也不接,从车厢里支出半个身子笑道:“这是给安姑娘的礼物,算咱们交个朋友。安姑娘,生意不成情意在嘛,也许以后咱们会有别的生意可以做呢。礼物虽然俗了些,却实用,安姑娘别客气!”
“这不是礼物,这是钱财!”安秀将檀木匣子刷地丢到车里,差点砸中赵掌柜,她吐吐舌头表示很抱歉,笑道:“赵掌柜,我虽然没有见识,也知道拿人手短的说法。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送!”
说罢,转身回家关上院门。
赵掌柜的脸色一下子冷了,冲那伙计厉声道:“回去!”
关上院门,安秀想起这么一档子事儿,仍觉得好笑。见何玉儿一脸淡然地坐在那里绣花,安秀过去捏她的脸颊,故意严厉道:“玉儿,下次我们不在家,你不能给任何人开门,听到没有?”
何玉儿见安秀紧绷着脸,忙乖乖地点头。
“她才八岁,知道什么啊?”何树生见安秀一脸严厉地吼他妹妹,顿时不高兴,把何玉儿从安秀面前抱过来,拦在自己身后。刚刚安秀在赵掌柜面前不解释自己是她丈夫,已经令何树生很不快了,现在又吼他妹妹!
好嘛,这俩孩子要翻身了!
“八岁不小了,很多人家的娃娃八岁就定亲了捏。”安秀不悦道,何玉儿最近学绣花,比以前感觉长大了些,但是仍是太过于懒惰娇气。何树生啥事都不让她做。安秀希望她是大户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可她不是!
“你八岁的时候会做啥?”何树生反驳道。
安秀噎住。她八岁的时候上小学二年级,还是妈妈帮忙穿校服,上学放学包接包送,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哪个牌子的零食好吃,哪家店来了新的玩具,如何把洋娃娃扯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却不叫妈妈知道,怎么偷懒少写家庭作业。
安秀问何树生问得哑口无言,虽然这个年代的孩子不能跟新时代祖国的花朵相比,但是毕竟只有八岁。别人家的孩子怎样懂事,安秀羡慕不来,但是何玉儿能多享受童年的天真无暇,又有什么不好?
“我八岁的时候会洗衣裳!”安秀挺了挺胸,说的很是肯定。八岁的时候肯定没有洗过衣裳的,但是这样说,比较可信,安秀汗颜。
“秀姐姐,我也会洗衣裳!”何玉儿忙道。
安秀扑哧一声笑了。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安秀每天都去萧氏的院子里,帮着她做家务活,其实是看她有没有虐待何有保,洗衣烧饭的事情安秀全包了。
何有保几次想起身,都被安秀摁住,不住他动,叫他卧床休息。萧氏则每日让她侄女躲在房里叽叽咕咕,偶尔出来一趟,一会儿叫安秀去小货店买瓜子,一会儿叫她去买糕点,一会儿又叫她去买果脯。
把安秀惹急了,每一样零食买了一担子,让她们娘仨个躲在房里吃,只要不惹事就好。萧氏还不高兴:“叫你去买点零嘴,你一次买回来这么多,不是叫人说我好嘴吃?”
安秀心里骂尼玛本就是好嘴吃,面上仍陪着笑意:“娘怀了孕,嘴里不能空着,大家都晓得呢,没人敢说啥。”孕妇是不可能被休或者和离的,除非犯了淫罪。萧氏这模样,说她偷人,庄子里没人相信。谁瞎了狗眼偷她?白贴都没人要。
但是生下孩子以后便不同了,倘若是女孩,安秀就能有法子弄走她。将欲与之,必先取之。现在宠着她,将来就有更多的机会弄走她,安秀深吸了一口气,忍下来,家里安静最重要。
现在农忙过了,稻子已经收回来,棉花也拔杆了,一转眼便是十月,萧氏的肚子越开越大,而她侄女儿也越来越胖。萧氏总是骂她侄女儿:“死吃胖成这样,跟有了孩子一样,回头你男人不待见你!”
安秀听在耳里,留了个心眼。上次早上来,撞见她侄女儿吐。安秀没有怀过孕,也知道晨吐这种说法。萧氏也吐,吐得肝肠寸断,这样一来,安秀倒是不敢轻易怀疑,要是弄错了,萧氏又要闹,何有保又不得安生。
每日给何有保煎补药,才养了十天,他的身子渐渐好了些,脸色没有发病前几日那般苍白了。
那日安秀又在何有保的院子里给他煎药,他心疼安秀的辛苦,道:“秀,我已经好了。前几日手脚冰凉,身上发软,现在手脚不凉了,一身的劲儿!你以后别给我煎药了。”
“说明这药材好用,掌柜的没有讹诈我们。爹,既然有了作用,咱们就多休息几天,多喝几贴,把身子彻底养好了!”安秀一边熬药,一边安慰何有保。今日天气不错,安秀把自己买的藤椅搬了过来给何有保,让他躺着多晒太阳。
何有保嗳了一声,没有反驳。
萧氏与她侄女也出来晒太阳,手里捏着瓜子磕,瓜子壳撒了一地,回头又要安秀打扫。见她们这样,安秀微微蹙眉,却不敢说什么,继续给小药炉煽火。
药的苦味慢慢在空气中飘散,萧氏的侄女儿萧芳受不了,哇地一声吐了,满地的黄褐色污秽物。
安秀眼疾手快,把扇子一丢,疾奔到萧芳的身后,拍她的后背:“芳子姐,你这是咋了?昨夜吃坏了啥?”
下手用力,萧芳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胃都要被她拍出来,忙推她:“没事没事,昨夜着凉了!”
“这可咋办?要不要叫大夫来瞧瞧?”安秀关切问道,“你可是我娘的内侄女,要是伤了我娘可没法子交代。”
一听到叫大夫,萧氏与萧芳都变了一下脸。安秀趁机看了看萧芳的身材,弯下腰的时候,肚子明显突了出来。
安秀心中咯噔了一下。族长是个正直的人,他家小舅子诊断出萧氏怀了孕,安秀没有多怀疑。可是萧芳也怀了孕不成?她的肚子,她的晨吐,她臃肿的上身,分明就是怀孕的征兆!
萧氏也过来推开安秀:“你去熬药,这儿不用你多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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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今天只更这么多了,都是书评区的留言闹得。
上本书扑得要死,几乎无人问津,所以这是我第一次被人这般狠批,有些不蛋定鸟。我知道我应该不受影响,可是做不到!
由于我没有坚定的读者群,很多新读者来看书,可能会看书评区,所以那些对书不利的言论,我等会儿会选择性地删掉一些。毕竟这是商业化的书,我需要好一点的商标。不用不平,我辛苦写书是为了给喜欢看的人看,换取微薄的收入,不是免费拿来给你们开批斗会的。
真不喜欢,可以关掉网页走人。作者很小白,作者很脆弱,作者很无情,作者很无用,所以作者写不出十全十美的女主。
女主遇到事情怎样处理,完全是我的处事方式,我就是这样小白的人,爱咋咋滴吧!
晚上熬夜写吧,大家明天再来看吧,今天真的真的一点心情都没有。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这么多字都是一个字一个字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