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节许氏孩子的满月礼
“那你去告诉族长吧,我就把你给我家银子告诉你的长工们,看以后你怎么服众!”小周氏一步不退,学着安秀的样子,恶狠狠站起身来说道。
安秀突然一笑,缓声道:“菊顺媳妇,你知道我家的狗,很厉害的吧?”
小周氏脸色骤变。
最终安秀拿了银子,还给何菊顺工契,召集家里长工,把何菊顺的事情说清楚了。李虎子没有意见,只要赔了银子便好。
一转眼,便到了三月底,正好是何早生儿子满月的日子。
安秀的米铺早已开张,取名为安记米铺。开张初期,需要很多的投入,她给了凌二虎三千两银子的银子周转。来福说凌二虎靠得住,安秀也就放心把自己的产业交给他。凌二虎是掌柜的,负责招伙计,招账房,做生意;安秀是东家,不走上前台。有几次她去米铺视察,伙计一个劲地热情招待她,以为她是来买米的。
在县城河边码头租了货仓,安秀主要负责供货。凌二虎问过几次水稻的来源,跟金玉堂的反时令蔬菜一样,安秀不说话。
由于品种好,价格又是中等,安记米铺的生意不错。虽然县城已经有好几家的米铺经营成熟,有固定的顾客。安秀让凌二虎另辟蹊径,尝试旁的营销模式。凌二虎脑子活泛,跟县城上十家中小酒楼定了盟约。
米好,价格又低,原本跟旁家米铺合作的酒楼,也转到凌二虎这里。
凌二虎高兴地跟安秀说:“东家,咱们的米铺现在生意不算好,但是咱们新来的,已经很不错了。一年半载之后,生意会越来越好。”
安秀很高兴,赏了他十两银子的红包,答应他,年底的时候净收入的两成分给他。为了让凌二虎安心,安秀干脆把分成的事情定了盟约,白纸黑字交给他。凌二虎略微推辞,就高兴地收下了。安秀大米有限公司,凌二虎是总经理,安秀是董事长。就这样热火朝天地展开了古代生意之旅。
这个年代没有杂交水稻,所以亩产不过三四百斤。但是安秀的田,亩产过千。回来运了六次,她的货仓就十几万斤的存货,足够撑两三个月了,便停止了这项艰难的活动,让坝上的水稻顺应自然规律生长。
王家燕娘家的丧事办得顺利。虽然一家子没了主心骨,只剩下老母弱弟,但是县令赔了八百两银子,足够他们一生衣食无忧的。王家燕的大伯说,把王家燕家的田地给他家种,每年交租给王家燕的娘。
虽然可能是空话,甚至是想私吞亲家的田产。但是作为女婿,何江生也一句话都没有资格说。
王家燕气得半死,她明白大伯不会这么好心,想找他理论,她娘拉住了她,低声哭道:“家燕,你都嫁出去的女儿,王家的事情你插不上嘴。算了,由着他去吧,咱们身上有些银子,还有两块菜地,不至于饿死。田契地契都在我手里,将来你弟弟长大了,再要回来。”
王家燕无法,只得抱着她娘的头,两人哭了一顿。
王家燕不生育的事情,安秀问来福,是不是没得救了。来福淡淡的说:“只要她能怀上,我就能让她顺利地生下来,保证不会难产。”
安秀听到这话,高兴得眼泪花花,也很幸庆没有把大夫的话学给二婶听。从陈家百草堂买回来的那支老参,貌似效果不过,王家燕的身子一日一日好了起来。二婶给要给她药钱。安秀说十五两,二婶心疼得嘴巴咧了咧,却没有抱怨,痛快地给了她钱。
生活一切都顺利妥当。
三月底,暮春时节,万物生长渐旺,天气也渐热。也是何早生双胞胎孩子满月的日子。满月是小孩子出生后,经过洗三朝、半月两个小礼仪之后的最隆重的礼仪。亲朋四方云集朝贺,主家大摆筵席招待贵客,俗称“弥月之喜”。
一家子妯娌姑嫂,除了王家燕,都来了。她的身子没有好利落,又掉了孩子,二婶怕她想多了,特意把她留在家里,让何娟陪着她。
没过一会儿,何娟都跑来了。她是个爱热闹的,岂会错过这般盛大的聚会?李氏脸色一落,问她怎么不在家看着嫂子。
何娟说的头头是道:“娘,我嫂子只是身上不爽朗,又不是得了啥病,干嘛要人看着?刚刚我在跟前,嫂子说累了想躺会儿,叫我过来玩。我要是不来,她该多心了!”
一家子众多嫂子都被她逗笑了,说娟子这孩子快人快语,是个能干的。李氏戳她的额头笑道:“能干啥?顶多是个嘴皮子利索的。”
二婶李氏、三婶姜氏、安秀和李腊梅都在厨下去帮忙,唐氏今日穿戴光鲜,抱着大猫,许氏抱着小猫,两人都笑逐颜开。何娟换了干净整洁的衣裳,李氏不准她从厨房里凑,她非要来。
趁着李腊梅不在跟前,何娟冲安秀笑道:“秀姐姐,你说她们婆媳仨等会儿会不会再吵起来?”
正好李氏路过他,听到这话,给了何娟一爆栗,低声喝道:“多大闺女了,说话嘴没把门的。这话要是叫旁人听到了,咋想你这个做小姑的?人家盼着一家人好,你盼着吵架。”
安秀没有接话,无声地笑了笑。
还没有开席,院子里乱哄哄的,何玉儿不知道何时钻了进来,把包裹交给安秀,这是她替大猫小猫做的衣裳。安秀正在剁肉,一会儿炸肉圆子,一手都是油和肉屑,见到包裹,忍不住笑道:“你给我做啥,咋不自己送给大嫂子?”
何玉儿扭捏着:“我不知道说啥!”
“就说这是你做给大猫小猫的衣裳,祝他们健康长大啊!”安秀教她,“快去啊,等会儿让大嫂子给大猫小猫换上,一定好看极了。”
何玉儿还是扭捏着不太想去。
何娟看不下去了,戳她的额头:“没用的,走,姐姐带你去!”
何玉儿喜滋滋拉着何娟的手,往前堂去了。安秀看着何娟的风风火火的背影,摇头笑了笑。李氏也看到了,叹了口气,向安秀道:“你说娟子多早晚还能稳重些?这样子嫁人了,我都不放心!”
安秀心想,稳重应该是性格所致吧?何娟天生的泼辣劲,只要没个三年五载,改不了这性子。这话不好直说,安秀仍是安慰李氏道:“生了孩子,性子就稳了,二婶,这没啥的,多少人一辈子急性子,照样过好日子!”
李氏笑了笑,继续去切菜。
李腊梅难得不怎么说话,埋头只顾干活儿,少了平日里的一份泼辣模样,人有些无精打采。
安秀猜想,可能是被刺激了。她过门也快小半年了,至今肚子没有动静。王家燕虽然小产,但人家也是怀过孩子的。
不管你长得多么漂亮,干活多么麻利,不能生孩子,人生就是残缺的。
正想着,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喧哗声,笑声盖天。
安秀等人也放下手里的活,用围裙擦擦手,跑出来看看出了啥事。
许氏与唐氏手里各自抱着一个娃娃,穿着何玉儿送的衣裳,宛如年画上的送财童子,众人忍不住惊呼,说唐氏许氏好福气等等。唐氏笑得眼睛都眯在一起了,许氏也是合不拢嘴,婆媳俩难得的和睦。
二婶瞧在眼里,替许氏高兴,心里却是酸酸的。要不是王家燕娘家的长房闹这么一出,年底的时候她也能做奶奶了,抱着小孙子跟唐氏一样,满院子显摆。如今,不知道王家燕何时能再生了。
李腊梅也好奇出来看,瞧见是这阵势,冷哼了一声,转身回厨房继续剁肉,把砧板剁得咯吱咯吱响,好像跟这个死物有天大之仇。安秀与李氏对瞧了一眼,心中明白八九分,唐氏指定拿孩子的话噎李腊梅了。
一个人纵使万般能耐,也有软肋。
炫耀完了便抱回堂屋,大猫突然闹别扭,不怎么高兴他奶奶抱着,不停着唧唧哼哼。小月月家婆忙过来,想接下大猫,今日唐氏一来就霸占着孩子,小月月家婆虽然微感失落,也不能说什么。她是个明事理的女人,虽然唐氏在许氏坐月子的这一个月从未登门,但唐氏是奶奶。不管咋说,奶奶都比家婆大。
唐氏避开她的手:“月月家婆,你歇着吧,我来抱孩子!”
她不是来帮忙的,而是来宣告奶奶的权威的。
大猫唧唧哼哼地推唐氏,扭着身子往月月家婆怀里钻。女宾们在堂屋坐,瞧在眼里,都在偷笑。唐氏脸上讪了一阵子,把大猫的头按住自己的怀里,不让他乱动,问:“哟,饿了吧?奶奶给你弄吃的。”
许氏心头不快,想说什么,月月家婆忙按住她的手,装作逗小猫玩,低声跟许氏道:“忍忍吧,就今日一天,大喜的日子别闹僵了!”
这话打在许氏的心头,纵使千般不快,也忍了下来。这是她嫁到何家庄之后,最盛大的日子,一切都要和谐,不能因为自己的婆婆给毁了。
“早生媳妇,你把小猫给我,大猫可能饿了,你喂喂他!”唐氏泄气道。大猫刚刚还是在忸怩,还在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哭了,一个劲地推唐氏,不想呆在她怀里。
许氏把小猫给月月家婆,接过唐氏手里的大猫。
唐氏一放下大猫,立马去抢月月家婆手里的小猫:“月月家婆,我来抱我来抱,不能总是劳累你!”
月月家婆没有说话,心想平日你怎么不怕劳累我?媳妇坐月子整整一个月,唐氏不像旁的婆婆,给媳妇送些鸡、红糖、鸡蛋等等,她连过来说句客气话都不肯。
如今好像她多么宝贝自己的孙子一样,月月家婆无声地摇摇头,对唐氏无可奈何。
大猫一回到许氏的手里,立马不哭了,两只短小的肉手去抓许氏的衣领,咯咯地笑。
许氏用头抵他的额头,逗他玩儿:“是不是饿了啊?”
大猫听不懂大人说什么,但是许氏逗他,他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女宾们有些抿唇轻笑。
月月家婆站在一旁拍手招呼他:“大猫,家婆抱抱!”
大猫扭过身子,直往家婆怀里钻。月月家婆很高兴,忍不住笑了。众人也笑了,纷纷捧场说这孩子真是机灵。还有人暗着笑道:“也是聪明的,知道谁对他好,将来啊,肯定孝顺。早生媳妇好福气。”
刚刚在唐氏怀里还哭闹,一回到许氏怀里立马笑了,看来并不是饿了,而是不喜欢唐氏抱他。见这架势,再听众人暗含讽刺的话,唐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刚刚在许氏手里还高高兴兴的小猫,现在被唐氏抱在怀里,也开始闹别扭了,不高兴地扭动身子。瞧着小猫这样,众人的低笑转为哄笑,唐氏的脸彻底白了,鼻孔都冒烟。
大猫在月月家婆手里,许氏空着手,此刻不知该不该接孩子。
唐氏把孩子从许氏怀里一塞,聪明地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早生媳妇,小猫怕是真的饿了,你给孩子喂喂奶。”
小猫一回到许氏的怀里,立马不闹了,弯起小小的眼睛,裂开没有牙齿的小嘴巴,吐着小泡沫,咯咯地拍手笑。
众人又笑。
许氏瞧这阵势,忙抱着小猫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说:“娘给你喂奶啊,你个小东西。”
这样,就给唐氏留了台阶。
唐氏独自讪了一会子,就刻意地跟女宾们说话。大家也给她面子,陪她聊了起来。小猫根本不饿,许氏抱着他在里屋转了一圈又出来了,仍给唐氏抱。
唐氏笑了笑:“我胳膊怪酸的,歇歇,等会儿再抱!”
许氏愕然看着她,竟然变得聪明很多了!
其实唐氏有自己的打算,她并不是一个完全没有脑子的。她跟李腊梅不可能有任何的婆媳感情,只能要来跟许氏套套近乎。许氏性子软和,只要自己假以辞色,许氏定然会巴结自己。
瞧着许氏现在的低眉顺目,唐氏满意地点点头。
其实许氏忍气吞声,并不是为了唐氏,而是不想毁了今日这个盛大的日子。
送完衣裳,何娟和何玉儿重新回了厨房。刚刚唐氏的糗事何娟都瞧在眼里,一个人偷偷笑。李氏见她偷笑的模样傻乎乎的,啧了一声;“娟子,你捡着金元宝了?一个人笑的那样。你要是真的没事,就拿条围裙过来切菜。”
何娟一下子没有忍住,捧腹大笑。在堂屋的时候,她已经忍得非常辛苦了,李氏的一句话好像戳破了她的防线,笑声再也止不住了。
见她笑成这样,包括厨子在内的众人都被她引笑了。
“啥事啊娟子?”安秀推她。
何娟一边笑,一边把刚刚大猫小猫不让唐氏抱的事情说了一遍。何娟的叙述详尽生动,众人都忍俊不禁。特别是李腊梅,觉得非常痛快。李氏作势要打她:“这有啥?小孩子就是喜怒无常的。才一个月,哪里会认人?你再胡说打烂你的嘴!”
何娟吐了吐舌头,拿起一条围裙围上,帮着切菜。
“二婶,话不是这么说!”李腊梅仿佛恢复了一些生机,笑道,“小孩子比大人还要懂得亲疏,谁好谁坏他最明白了。我大嫂生了两个聪明又伶俐的儿子啊,以后有福了。”
说罢,咯咯地笑了起来。
安秀等人陪着笑了几声,都不接话。何娟不喜欢唐氏,更加不喜欢李腊梅,撇了撇嘴巴,乖乖切菜不说话。
唐氏和何霞原本也应该来帮忙的。办这种大事,操劳的应该是自己的婆婆,而不是二婶。可是唐氏跟何霞就像贵宾一样,穿戴整整齐齐坐在堂屋。二婶与何娟才像是亲婆婆与亲小姑,在厨下样样劳累。
李二元与他娘也来下礼了。两家订了亲,就算是亲戚了。未来媳妇娘家长房长孙的满月礼,李二元的娘不敢马虎,跟安秀等人的礼一样重。
何娟像个野姑娘在厨下忙来忙去,也不注意自己的仪容,李二元正好来厨下看她,找她说句话。二婶让何娟去院子里说。李二元见她一脸的灰,不免心疼,掏出一个手帕给她擦擦脸。
何娟脸通红,拍开他的手,低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做啥啊?”
李二元也尴尬。
何霞正好从屋子里出来,看到这一幕,嗤笑一声。她今日穿了一件红绸布短褂,青灰色长裙,头发挽起,一张精致的脸上涂脂抹粉,异常的好看。不管她走到哪里,男人的目光都跟着她。
听到嗤笑声,何娟与李二元的目光都转向了何霞。见她这副打扮,何娟翻了一个白眼。李二元一愣,冲她礼貌地笑了笑。
瞧见李二元冲何霞微笑,何娟一股子醋意顿时涌了上来,踩了李二元一脚,沉声问道:“你找我啥事?”
李二元被她踩的莫名奇怪,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冲她的家人笑?他摸了摸后脑勺,有些费解,最终道:“等会儿回家的时候你送送我吧,我有东西给你!”
李二元的娘去打银项圈给大猫小猫送满月礼的时候,顺便打了一副手镯给何娟,他想等会儿单独说说贴心话,再给她。
何娟怒气不消,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回了厨房。李二元这下真的懵了,这变脸速度快得令人咂舌,只得喊她,让她等下。何娟头也不回地回了厨房,一肚子气。
心想男人真是肤浅,不过是看何霞好看,就笑成那样!
安秀与李氏见她笑如蜜糖出去,一脸阴霾回来,彼此对视了一眼。直到那顿饭吃完,何娟的脸色都不见好转。李二元坐在邻桌,对何娟的表情莫名奇怪,不住地回头打量她。
何娟只顾埋头吃饭,倒是一旁的何霞不时与他目光一撞,给他一个魅惑的笑容。李二元一辈子没有见过多少女人,对丑与美没有明确的概念,只是觉得何娟这样的很好,何霞这样的令人抵触。但是她冲自己笑,自己又不能不笑,只得回应。
何娟抬头的某个瞬间,正好李二元在看这边,何霞冲他笑,他回应。
何娟手指一紧,瞪了李二元一眼。何霞正了正心神,不再调戏李二元。她一早就有预谋,想气气何娟。效果达到了,也懒得再继续了。
安秀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偶然抬眼叫他们三人的表情,一切都尽收眼底。何娟的愤怒,李二元的无奈,何霞的恶作剧,眉头蹙了蹙。
何早生家的满月礼要摆宴三天,李氏安秀等婶子妯娌都空不得,必须在厨下忙着。
何娟原本一肚子气,李二元走的时候她也不搭理他。李二元最终只得偷偷找安秀帮忙,问问何娟为何会突然就翻脸了。安秀把何娟强拉到院子外面,客观地说了一下当时自己看到的情况。
何娟将信将疑,正好李二元与他娘亲要家去。二婶在院子帮忙收拾,就喊何娟送送。当着李二元娘亲的面,她不太敢闹情绪令老人担心,便送去了。好半晌才回来,眼角有泪水的痕迹,嘴唇却含着笑意。
安秀摇摇头,这些小青年的爱恋真是如激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何早生家摆宴的第三天,何树生回来了。他一回来就直接去了何早生的院子,这回连二婶都吓着了,他又长高了,却又瘦了。瘦得惊人,全身除了骨头没有二两肉。
安秀没有忍住,眼泪就落下来了:“树生啊,你从哪个难民营逃出来的?”
见她哭,众人心酸;听到她这话,又忍不住笑了。
何树生尴尬地站在安秀面前,任由安秀摸他的胳膊,见她哭得伤心,竟然有丝高兴,半晌才安慰她:“秀,我没事的,你平日总不见我,才觉得我瘦了。其实我还是跟以前一样。”
“屁!”安秀抽噎道,“当姐是瞎子看不见啊?”
李氏拉开她,哭笑不得:“你消停会儿行不?我真是看不出你多伤心。树生刚刚回来,让他吃口饭吧。你跟疯子似的又摸又哭,都把他吓坏了。”
安秀讪讪地摸了眼泪,勉强笑了笑,拉何树生坐下,盛了一大碗饭给他。自己则在一旁紧紧地看着,恨不能替他吃。何树生被她盯得后脊背都凉了, 转过身子侧身对她:“秀,你看着我,我吃不下!”
安秀毫不可以扬手拍了他头一巴掌,怒道:“没出息,看着你你就吃不下饭?怪不得这么瘦呢。我就要看着,你给我快吃。还说在学堂里能吃。在学堂没人逼你吃饭,整日挨饿吧?”
何树生低头使劲扒拉饭,不一会儿就把一碗饭扒拉干净了,打了个饱嗝,把碗给安秀看。
安秀满意地点点头,又盛了一碗给他。
何树生惊诧地看着一大碗饭,半天才畏畏缩缩地接下了碗。他吃不下,又不敢惹安秀不高兴,硬说头皮慢慢吃。
李氏还要干活,没有功夫搭理他们小夫妻。姜氏吃了饭就跑回家了,李腊梅跟许氏套近乎,放下碗就去堂屋逗大猫小猫玩儿。唐氏与何霞做贵客的,自然不愿意帮忙,吃了饭就坐在堂屋唠嗑。何娟要回家给王家燕烧饭,早早就回去了。
“秀,树生刚刚回来,你回家去吧,替树生捡捡床铺,这里的活儿不多,我一个人干就成了!”李氏正在埋头洗碗,还不忘叮嘱安秀。
安秀有些为难,这哪里是一点儿活?分明是很多的活。
她正要说留下来帮忙,许氏的娘亲带着许氏的弟媳妇和两个妹妹进来了,说帮李氏打下手。李氏忙推她们出去,说她们是客人,可不能让她们干活儿,厨下都是油水,怪脏得。
许氏的娘亲已经撸起了袖子,笑道:“啥客人?都是自家人。大猫小猫有他娘和他奶奶,我们也凑不上前。你一个人忙这么多活儿,怪辛苦的。”
安秀见一下子来了四个人帮忙,这点活儿自己插不上手,就拉着何树生的手回家。他身上的衣裳小了,捉襟见肘,像偷来的一样。何玉儿已经替他七八身新的,不同的大小,不同的样式。就是怕他下次回家长高了,没有衣服换。
“秀,其实你把钥匙给我,我自己回家换衣裳铺床。”何树生想挣脱安秀的手。安秀拉着他的样子,就像牵着自己的小狗一般。不管何树生长成什么样子,他都只是安秀的小狗儿。
对此,何树生很泄气。
旁人却不这么觉得。好几个妇人看着安秀拉着何树生急匆匆往家里赶,都抿唇低笑:“树生一年到头不在家,安秀忍得怪辛苦的啊!”
“树生还是个孩子呢,安秀造孽呢!”另一个妇人惋惜道。此语一出,引起一片哄笑。
安秀拿出何玉儿早就做好的八套衣裳,也翻出了给霍三公子的那件翎白色的。何树生一件一件地试,第一眼就看中了翎白色那件,可惜不合身,大一圈,若微遗憾。然后又试别的,最终选择了一件紫红色的长袍。
庄稼人很少穿长袍,干活儿不便宜。所以何树生的长袍一上身,安秀觉得很新鲜好看。就是有些肥,他太瘦了,瘦得叫人心疼,安秀又感叹了一回。
跟学堂里的学子一样,何树生头上绑着幅巾,虽然很儒雅,却显得老气。安秀逼他坐下,自己替他梳头,然后找出一直白玉簪替他挽上。
弄好了,安秀看了看,不免泄气。何树生太瘦了,撑不起任何配饰。瘦成他这样,显得尖嘴猴腮的,特别猥琐。安秀拉住他手,语重心长:“树生,你下次,必须十天回来一次,我要给你加餐。你太瘦了,好难看啊!”
何树生甩开她的手,那句难看令他不快。幸而安秀没有把猥琐二字说出来,否则他当场要翻脸了。
何树生不让安秀帮他铺床,整理房间,推开窗户透气,才发现他的屋子一股子霉味。
“树生,你晚上睡我屋里吧!”安秀若微抱歉。其实这房子她平常记得通风,最近太忙了,一时间没有想起来。一屋子霉气,住着可能得病!
何树生想了想,的确很久没有和安秀与玉儿说话,当即点点头,把被子抱了回安秀的屋子。
晚上没有去何早生家,安秀炖了鸡,叫何有保与何玉儿都回来,一个四口吃个团圆饭。
饭桌上,安秀不住地给何树生夹菜,何玉儿学样,致使何树生碗里的菜总是吃不完,总是满满的堆得老高。何有保含笑看着他们,半晌才道:“上次树生回来,正好赶上家里摆酒,然后又是早生娃娃出世,一家子坐下来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一转眼,树生上学都两个月多。”
“可不!”安秀笑道,“树生,你咋狠得下心的?你就不想我们啊?”
何树生脸刷地红了,在保守的旧中国,人们表达感情的方式比较委婉,不像安秀这般想你爱你满嘴都是。
“以后每十天,必须回来,听到没有!”安秀拿筷子敲桌面。
“知道了,你说了好多遍!”何树生忍不住嘀咕抱怨。
安秀听到他的语气,想起了自己曾经就是这样回应妈妈的唠叨,顿时生气,捏他的脸蛋。但是除了皮,全是骨头,又开始心疼起来。
吃了晚饭,何有保又去何早生的院子帮忙,叫安秀与何树生、何玉儿就不要去了,他们也出不上力。
何树生依旧打地铺,三个人说说笑笑。何树生主要讲学堂里的生活。他的学堂很用心,老夫子非常器重他,叫他过两年就去考秀才,何树生说他想今年就去考。考得上与否,都去试试,不过是费些路资而已。
安秀对他的雄心壮志表示赞同,答应他秋后童子试去参加,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就考上秀才了呢。
何树生对安秀的这种比喻很是不满,嘀咕道:“秀,我很努力的,我一定会考上,不是碰运气的。”
对于他这种心态,安秀觉得必须教育。考试的成败不仅仅与能力相关,还跟很多的外在因素相关。很多的孩子因为一次考试的失利,就断送了自己年轻的生病,太不值得了!
“树生,秀才不会跑,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你年纪小,家里又不指望你挣钱养家活口,不管你多大考中秀才,我都高兴。在学堂里别太辛苦,今年就当去练手,懂?”安秀坐起身子沉声说道。
何树生蹙眉,仍在表壮志:“我一定会考上的,你放心秀!”
安秀无奈地摇了摇头。何玉儿趴在床沿上,笑眯眯道:“哥哥,你考上了秀才,将来是不是也要考上状元?”
何树生坚定地点点头。安秀扑哧一声笑了,果然不知道世道的艰难,还以为考状元是探囊取物般容易呢。
“哥哥,你考上了状元,会不会娶公主?戏文里说考上了状元就娶公主,什么,呃,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何玉儿无辜地睁大了双眼,看着何树生道。
何树生也笑了,起身捏何玉儿的小鼻子,笑道:“玉儿,那是戏文!人家还说,莫为太子伴读,莫为公主驸马。驸马可不好当!”
“其实…”安秀也陷入了想象,愉快道,“树生,你要是真的娶了公主,就等于一步登天,省了好多的奋斗道路,咱们就彻底摆脱了农村户籍,成为上等社会的人。过几世,你的后代就算名门之后,也不枉我辛苦培育你!”
何树生嘴角抽了抽,半晌才怒道:“秀,我娶了公主,你咋办?”
“什么什么?”安秀好笑,“你还想把我咋办?告诉你,你必须给我考状元,娶公主!”
何树生气鼓鼓地躺下,拉过被子盖住头,气得手脚都发抖。
何玉儿不解地看着安秀:“我哥哥怎么了?”
安秀笑:“抽风了!玉儿,你先睡,我等着给爹开门呢。”
何玉儿爬起来拿自己的针线,笑道:“秀姐姐,我不困,跟你一起等咱爹回来吧。秀姐姐,霍三公子的衣衫快绣好了,袖口的地方我再加上一些花色,你就可以拿给他。”
她打开柜子,拿出那件翎白色的衣衫。主要的花纹都是二妞绣的,何玉儿负责给领子和袖口加工。何玉儿原本会绣花,但是她很长时间不锈,手有些生疏,后来又偷学了二妞的针法,绣出来的东西跟以前有些不同,但是她仍不敢冒险。要是让霍三看出蛛丝买家,可能会连累安秀。
过了这么久,玉儿仍然不知道霍三是敌是友。
若是敌,他早发现了安秀,为何至今没有所动?若是友,当初在皇陵…
何玉儿知道自己的能力保护不了安秀的周全,如果她被人认出来,唯有死路一条。到时,自己必须藏好,保护好自己,将来才能替她报仇。所以霍三出现的时候,何玉儿什么都没有说。
她说不清楚,安秀也不一定会相信。就算她说清楚了,安秀也听懂了相信了,她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霍三公子,这四个字何树生听在耳里,格外惊心,忙爬起来,看着何玉儿手里的翎白色衣衫,一把夺了过来,厉声问安秀:“这是给霍三公子的?你凭啥给他做衣裳?”
“我没有给他做衣裳啊!”安秀无辜地摊了摊手,“是玉儿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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