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酒店泡了个澡，看看时间一点多，肚子饿，给刘武去电话，吃夜宵，他说厂里封禁，主管以下级别只让进不让出。
一个人去的大排档，两个小炒一碗粥一瓶啤酒，东西没吃多少，一瓶酒喝完，心里难受，回厂里把车开出来，在路上狂飙。
三点钟，安静的市区，我下车走进一家便利店。
买了一包烟回车里，脑子乱糟糟一片，不想回郊外的酒店，却又不知在市区能去什么地方。
我其实想发泄，但怎么发泄，想不到。
马路对面倒有个桑拿中心，犹豫了十多分钟，终归是没勇气，只好开车。
漫无目的转了几条街道，手机响起来，是陆可，她对我说道：“我忙完了，你在哪？我想和你谈谈。”
我说道：“我在市区。”
“哪个区？定位发过来，我找你。”
四十分钟以后，我前面的车位停了一辆迈锐宝，陆可的车。
她下自己的车，上我的车，望着我，良久才说道：“你在愁什么？你可是胜利者。”
我说道：“陆秘书觉得什么是胜利，什么是失败？比如爱情，赢了道理输了爱人，这叫胜利还是叫失败？”
“你胡言乱语什么？”用力嗅了嗅我，“天啊你还喝酒？你丫的酒驾，你找死是不是？”
“喝了点，我知道控制，抓到也不够标准。”
“下车。”
“干嘛？”
“下车，快。”
我下车，把我拉上她的车，驾轻路熟找了个通宵营业的咖啡厅。不过要的不是咖啡，而是红酒，两瓶，哗啦啦倒出来两杯，她一杯，我一杯：“既然不想说话，那就喝酒吧，醉一场，一切都会好。”
我苦笑：“我从来不醉。”
“行，你不醉。”陆可自己喝了一口，然后说道，“二十二岁，我大学毕业进了金城集团，职位，市场部的小助理。那一年公事在扩大经营，二号基地就是那一年建设起来。当时公司很乱，有支持派，有反对派，双方的博易从高层级别一直蔓延到每一个部门。有一天，我遇上一件事，我的上司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两边都答应。再后来进行投票，每个部门老大和副手都有投票权，会议前他让我去买早餐，他在里面下了泻药，拉的很厉害，没参加。有那么巧，反对派和支持派得票一样，他的一票成了关键，他最终把票投给了给他最大好处的支持派。反对派因为不甘失败，去调查他拉肚子这件事，他们觉得有蹊跷，因为在此之前他给了会投反对票的承诺。然后，我被坑了，他说我在早餐里下了泻药，我偷听到他给反对派的承诺，而我是支持派，所以我收了钱，我干了这事。”
我愣愣望着她说道：“然后呢？”
“被解雇，没人听你解释。事实上我没想解释，我无法理解。我就打个工，怎么就那么恐怖。我是在办公室吗？我是在战场吧？我上司竟然那样利用我，完了没有半点羞耻之心，直接一脚踹开。整整一年，我蜗在家里没去工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怀疑人生了，差点得了抑郁症。其实应该算得了吧，我爬上阳台的护栏，真的很想往下面跳。”
我听的冷汗淋漓：“后来呢？怎么你又回来了？”
“我想跳的时候，下面经过一辆蓝色的宝马。司机看见我，下了车，和我说了好多话，好多道理。他自己创业的，有个小型服装加工厂，是个小老总，办公室争斗，他也经历过。他说丛林法则适者生存，你接受不了，你就自己创业，或者找别的工作，但恐怕也不能避免，因为人在则争斗在，没有任何一个工作不需要接触另外的人。如果他是我，他会选择从什么地方摔倒就从什么地方重新爬起来。”
喝了一口红酒，陆可接着说道：“我觉得他说的没错，所以我活了过来，重新出去工作。然后我在人才市场面试的时候，碰上之前招聘我进金城速冻的招聘官，他告诉我，我之前的上司喝醉酒道出了实情，全公司都知道我是受害者。然后，我就回去了，还是市场部，从小组小助理一路干到总监秘书。再接着，我被派来工厂，出任新设立的秘书处主管。”
“你很勇敢。”我此时才端起酒杯碰了碰她的酒杯，“敬你。”
“你呢？”
“我不勇敢。”
“你是男人。”
“好吧，我只是蒙了圈，突然一次性来太多事，我也怀疑人生了吧。”我一口把红酒干掉，“无论如何，谢谢陆秘书和我说你的故事。”笑了笑接着又说道，“不过其实我更有兴趣知道，干嘛你三十岁了还不嫁人？认真回答一下可以么？”
“他挽救了我，我爱上了他，谈婚论嫁，忽然他的工厂发生火灾，一夜之间，他失去一切，为了不拖累我，不辞而别，已经五年，了无音讯。”
“对不起！”
“干！”她给我倒了酒。
又是一口喝掉，迟疑着不知该不该继续，终归还是没忍住：“你在等他吗？”
“是，也不是，我自己都不确定，或许是还没有第二个男人能让我动心吧，我不喜欢将就。不说这些了，说说你，有些事总归要经历，还是那四个字，适者生存。你看不过眼你就视而不见，你想不通你就不要想，你不想做你就尽量避免，不能避免你就取其轻。底线要坚守，但工作仍然要做，成王败寇，你再问心无愧，没人会赞赏，你获得成功，哪怕你再不堪，你都是被羡慕的对象。你想想三分之二的人为你说好话为什么？因为你人缘好？错，只是那样做更符合每个为你说话的人自身的利益。”
“我懂这些。”
“既然懂，为何发愁？你不是二十二岁的那个我。”
“谢谢！”我不想说，我也不能说，我愁的和她愁的就不是一个事，顶多就一半半而已，“我会尽快调节好。”
“我建议你请个假，等状态回来以后才做决定，因为那时候的决定才是心里的决定。”
“这建议不错。”
“那继续喝吧，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我怕是你要我送。”
陆可从包里翻出钥匙和门卡，放桌子上面：“对面锦绣苑五座三梯六零八号，我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