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川与姜云楷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讶之情让陆寻裕颇感满意。
关于这些人的身份,在被林倩儿打伤的江雨光提到万家楼之前,陆寻裕已经从他们穿着打扮、说话派头上猜出了他们定是江湖中哪家大门大派的弟子。只是他没有料到,这家大门大派,竟然是万家楼!
自从十多年前脱离曾经的江湖第一大门派天星山后,自立门户的万家楼迅速地取代了天星山的地位,成为了江湖中人人景仰的天下第一。自小便痴迷于武功却苦于无门路拜学的陆寻裕,对江湖上关于万家楼半真半假的各种传闻逸事如数家珍,憧景不已。
这些事情,自然不是师父褚江河教的。
陆寻裕自小便跟着褚江河游历四方,不过所到之处无不是些偏远又荒凉的乡下、山区。然而正是常年辗转于这些地方的旅途,成为了满足陆寻裕好奇心的最好方式。
虽然被尹恒用剑挟持着,但想到自己竟然遇到了传闻中仿佛应该在天上的万家楼的弟子,陆寻裕不禁有些飘飘然,方才在洞中想起不不愉快也烟消云散了。然而,真正让他惊讶的,却是后来赶到龙川。
当那两个人踏过河水,像神仙一般飘飘然落到洒岸上后,陆寻裕吃惊地发现,龙川正是当日在虚子谷药庐外劝阻打伤褚江河之人的那一位。
这也就是说,当日在虚子谷袭击师父褚江河的,竟然是万家楼的弟子!
一想到这里,陆寻裕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师父褚江河从来未曾向陆寻裕提起过半句有关万家楼或是其它江湖门派的话,陆寻裕对此一直习以为常。因为在他眼中,师父只是一个不会武功,不理江湖事端的医者而已。就算他时不时地会做出些剥人脸皮,还换来换去的恶心事。但在陆寻裕心中,这也不过是一个医者过于痴迷怪异医术的表现罢了。
然而直到这时,陆寻裕才发现,师父褚江河,竟然与天下第一的天星山有瓜葛。而且就他与青黛、苏木当日藏身于药庐侧屋拐角处听来的话看来,这瓜葛并不是源于近期褚江河将万家楼什么人医死了之类的矛盾,而是源于很久以前的一件不能明说之事。之所以说是一件不能明说之事,证据就是这些年来,大嘴巴的褚江河明知道陆寻裕一直对学武之事蠢蠢欲动,且十分向往万家楼,却从未在他面前提过万家楼半个字。
陆寻裕越想越多,越想越远,好半天才意识到眼前还有紧急的情况需要处理。
万家楼几个人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势,而林倩儿却丝毫不以为意,态度可说是十分嚣张。陆寻裕知道,林倩儿确实是对万家楼知之甚少,甚至有可能真的完全没有听说过。不过,就算她知道万家楼是个怎么样了不起江湖门派,她也不会对这些人刮目相看。
其实陆寻裕一直觉得,林倩儿十分奇怪。看她似乎是非常有教养的样子,仪态端庄、礼数周到。但在面对某些人和事时,她又会变得非常刻薄,不近人情。直到林倩儿方才说出她家是城中官府时,陆寻裕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位长在官府中的小姐,自然会被调教得高贵得体。当然,这样高高在上的小姐们,自然也会对入不了她们眼的江湖草根不屑一顾,甚至是轻蔑打击。
一想到这里,陆寻裕便有了主意。
以陆寻裕对江湖规矩的了解,就算是万家楼这样的武林泰斗,在面对官府时,也会气短三分。所以他才故意在龙川面前提出林倩儿的身份,希望籍由此来让万家楼各位赶紧收手放他们走。
然而陆寻裕却只得意了片刻,因为龙川在与姜云楷对视片刻之后,竟然看向林倩儿说道:“原来是林姑娘。”
龙川熟络的口气让陆寻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禁疑惑地看向林倩儿。哪里知道林倩儿看起来比他还要迷惑,皱着眉头警惕地看向龙川:“你是何人?”
龙川扯动嘴角笑了笑:“在下万家楼弟子龙川,令尊,怎么说呢,是我的长辈。姑娘夤夜进山,恐怕是为了寻找随宋大人进山公干的令尊吧?”他的话说得很慢,完全不似方才的口吻。
林倩儿不但没有因为龙川说出了父亲与宋方的行踪而放下戒备,反而更加紧张起来。陆寻裕也看出了林倩儿紧张,在一旁打起了哈哈:“既然大家都是熟人,又何必如此刀剑相向呢?对不对啊,头领大人?“
林倩儿明白了陆寻裕的意图,稍稍缓和了一下面部表情,也看向龙川。龙川随即对尹恒摆摆手,示意他放开陆寻裕。
脖子上的剑一挪开,陆寻裕立刻不要命地朝林倩儿身边冲过来,谁知道被河滩上石块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到了林倩儿身上。趁着这个时机,林倩儿凑在他耳朵边轻轻说了一句:“躲在我身后,闭上眼睛。”说完便借着陆寻裕向前扑倒的势头向后退了数步,足尖一勾将掉落在地一把剑勾起握在了手中,随即停了下来将陆寻裕扯到了自己身后。
姜云楷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就要往前冲,嘴里还嚷嚷起来:“不能让她跑了!”
龙川一把拉住姜云楷,将他扯回到自己身边,颇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先是李临风,接着是李临风的女儿。眼前的情况发展得太快,就算是龙川也乱了阵脚。此时消息尚得不到机会传递,龙川先前定下的计划便是尽量拖延时间来给动手的人创造机会。到了林倩儿这里,想不出办法的他仍然只能拖延时间,却不曾想到自己想也来要让林倩儿安心的说法,竟然完全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反倒被她利用夺回了同伴。
想到这里,龙川不禁苦笑,自己还被说过情绪都写在脸上,撒不来谎,看来这一点也没有冤枉自己。
见姜云楷被龙川拦下,尹恒也执剑站到了龙川身后,等着他做决定。
林倩儿执剑在手,直指龙川等人:“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目的,我也不感兴趣。奉劝各位要有自知之明,切不可行飞蛾扑火、以卵击石之事。”
龙川听林倩儿的意思是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谎言,不由得脸上有些发烫。但是想想对自己的批评,他又咬牙继续说道:“龙川所说,并无一句虚言,林姑娘是否误会了什么?”
“误会?”林倩儿一边小心地以背推着陆寻裕往后退一边冷笑道:“你们想来跟我套近乎,真是煞费苦心,竟然连我爹与宋叔父的行程也打听清楚了。不过不管你们想干什么,都放弃吧,我可没有蠢到会相信你们的鬼话!还说什么长辈,真是可笑!”
“看吧,龙师兄,这女子不是个简单角色,咱们可不能就这么放跑了她。”姜云楷在龙川耳朵边小声地说道。
“她是什么人?”尹恒皱着眉,对于龙川与姜云楷因为眼前这个女子而突然生出的特别关注而莫名其妙。
姜云楷白了他一眼,凑到他耳朵边说了一句。
“什么!”尹恒叫唤了起来,同时也像龙川与姜云楷先有一样,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林倩儿,仿佛想要通过这么看着她就把她抓起来放进自己的眼睛里。
“一群疯子!”林倩儿被对面三个人热切的目光注视着,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不由得恨恨地骂了一句。同时,加快了往后退的步伐。
这时,一直在避开众人暗中观察四周情况的龙川终于在大瀑布之后一处山梁上,看到了一串向着大瀑布方向移动的火把。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有放开拉着姜云楷的手:“由她去。”
“什么?”姜云楷怀疑自己听错了,扭过头看着龙川。
龙川将目光移向前方,看着林倩儿所在的方向小声说道:“咱们抓住她也没有用,须待到将他一家三口一齐擒获,这样方才有意义。否则,逃脱了任何一个,咱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连龙川自己也觉得自己给出的这个理由牵强得可笑,可自己一贯以来的权威让跟随自己的人并没有人提出异议。
林倩儿看准了这个机会,转身拉起陆寻裕往着大瀑布的方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