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临风推门而入的瞬间,异香扑鼻而来,他深觉不妥却无处躲避,只能任由那香气在眨眼间便行遍全身,随即便浑身瘫软无力倒了下去。
若说这世上有哪一个人最能理解李临风此时的无奈与愤怒,那就非龙川莫属了。
龙川怎么也料不到,自己在万家楼与天星山都没栽过跟头,今日反倒在楚家庄园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
脚下突然陷落带来惊慌一眩晕刚刚过去,一张巨大的网像是被藏是暗处的蜘蛛猛地一口吐出来一样冒了出来,将众人罩了个结结实实。龙川看了一眼身边或手舞足蹈拉扯大网或东倒西歪尚自神志不清的众人,一边无奈叹气一边抽出了佩剑。然而就在他艰难地在周围众人的推搡中拔剑出鞘,正准备挥剑划破大网之时,忽觉一阵香气袭来。对药物极度敏感的褚江河师徒率先察觉到了不妥,却也已经为时过晚。师徒二人不约而同地喊出“有毒”二字,话音未落之时,众人便已如同被利刃砍倒的白菜,一个接一个栽倒在了地上。龙川虽死死地握了剑在手中,却一丝一毫的力气也使不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无力地垂下来。而已经出鞘的剑就这么无遮无拦地随着龙川的手落下来,剑锋不偏不倚一下子偈扎在了褚江河的屁股上。
褚江河“嗷”地一声叫唤起来,捂着屁股竟下子蹦了起来。待他转着圈儿终于发现是龙川拿剑伤了他后,立刻指着对方鼻子骂了起来:“好你个歹毒的小子,都这时候了你还不忘补我一剑哪!”
陆寻裕想伸手将褚江河扯倒,却无奈一动也不能动,又不敢高声叫喊,只得不住地朝他眨眼睛。褚江河骂一阵又休息一阵,捂着流血不止的屁股“哟哟哟”叫唤个不停,像是过了一年那么久这才终于注意到了一直在给他递眼色的陆寻裕。
师徒二人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不过到底朝夕相处了十几年,不需过多的言语,一个眼神便足以沟通。此时褚江河只看了陆寻裕一眼,便明白了徒弟的意思。虽然他从内心来讲很是抗拒根据徒弟的示意来行事,不过眼下事急,他也顾不上这许多了,立刻根据陆寻裕示意躺倒了下来。
“龙家小子,”褚江河侧过头看着龙川,一副要吃人的表情,“这一剑之仇我可记在心里头了!”
“得了吧,”陆寻裕费力地动了动脖子好让自己舒服点,“幸好小满拿那把剑挖塌了地道,你看的那剑尖儿都卷了刃了。若是把好剑,此刻你的屁股已经给刺了个对穿过了,你还有什么可报怨的!再说了,”陆寻裕说到这儿压低了声音,原本就有气无力的声音更加难以听清,褚江河不由得将头凑得近了些,这才听清徒弟的话,“若非如此,你哪里还能动弹!”
褚江河听了徒弟一番提醒,这才恍然大悟。他屁股上挨了一剑疼痛难当,倒是将刚刚吸入那股香气造成的浑身血气凝滞之感驱散了几分。这时他稍微动了动了手脚,发现四肢百骸虽仍感麻木,然而手足皆听使唤,并不似一众东倒西歪的同伴一般。
“这么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他了?”褚江河欣喜之余仍不愿折了自己的颜面,阴阳怪气地嘀咕起来。
“求求你老人家就闭嘴吧!”陆寻裕看着褚江河几乎要凑到他脸上的两片嘴皮子不住地上下翻动,若是他还能动弹分毫,定是要揪烂了这分不清轻重的老头的臭嘴。
这时四周传来一阵响动,不知是从哪里走出了几个以厚布遮面的人。这些人皆身着一样的衣衫,一看就是楚家庄园的仆役,几个人从藏身处走出来,一言不发,凑在一块收拢了罩住众人的大网,不由分说拖着便往地道深处走去。
褚江河原本侧着身子躺在地上,那几个猛一拉扯大网,顿时将他扯翻过来屁股着地。他受伤的屁股在地上一摩擦,顿时疼得要跳起来,不过在陆寻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警示下,他只好咬着牙像条干瘦的鱼一样扑腾了一下翻过身来以脸朝下。
这时听得身后动静的仆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察看。褚江河转了转眼珠子冲那几人说道:“是谁让你们在这儿暗算我们的?是不是你们家夫人?”
几个仆役互相看了看,接着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共识,其中一人便说道:“夫人她过世了。”
“你胡说!”楚月仰面朝上,这时费力地扭过头的着说话之人,“我刚才明明看到我娘了!”
仆役们似乎没料到这种情况,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方才说话之人开口道:“那是你看错了。”说完便招呼同伴快快拖了这一众俘虏离开儿,再也不理会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
“要否认也不发说人死了吧。”褚江河胸口贴着凹凸不平的地面被拖着前行,连说话声也抖了起来,“我早就说过了,这个庄子里的人都是疯子!”
“你省省力气吧,”陆寻裕也被拖得难受,可眼下情况不明,意外受伤还能动弹的褚江河是众人惟一的希望。这老头子发疯把自己糟蹋了不要紧,剩下这一众动也不能动的人,就真成砧上鱼肉了。想着这些,心里虽不耐烦,却还是好言相劝道,“你不是要找人报仇吗,现在就别折腾了。”
褚江河很少会听徒弟的劝,不过这一次鬼使神差地他就听了,待到他们一众人被这几个仆役拖进一间宽大的地下牢房里时,他才明白了原来是有神明在指引着他这么做。
地牢的土色较新,一看就是新近才挖出来的。夯实的土墙上凿了几个小平台,小平台上放着油灯,让原本应该暗无天日的地牢显出极不和谐的亮堂。
押送褚江河一行人来此的仆役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将众人一个接一个塞进地牢窄小的门后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外边的脚步声尚未走远,褚江河便已按捺不住跳了起来,一瘸一拐地直奔地牢角落,一把揪住了被丢在那里一动不能动的李临风。
“李临风,”褚江河瞪大了眼睛,像是一只猫见了比自己还大的鱼虽然惊喜却无从下口一样,“你没想到会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吧?”
“师父你别乱来!”陆寻裕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连动一动手指头都无法做到。
褚江河环顾地牢之内一众不能动弹的众人,面露得意之得,揪着李临风的衣领将他拖到了陆寻裕跟前:“傻小子,你看看这个人,他可不是你的老丈人,别把马屁拍马脖子上了!你问问你媳妇儿,她是想清蒸了他还是活剐了他,这才能讨好你媳妇儿,可别说师父我没教你!”
褚江河看了看龙川,那柄戳了他屁股一个洞的剑早就被楚家庄园的仆役们拿走了。他于是丢开了李临风,步履蹒跚地挪向众人,在众人身上摸索一圈儿后没发现任何利器,便又折了回去。
见李临风闭着眼睛,褚江河抬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对方嘴角顿时渗出了血丝。
“不要打他!”楚月见状哭了起来,“你不要打他。”
李临风心中一紧,却仍是紧闭着眼睛,并费力地将头扭向了一边。褚江河见状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忍着屁股上的剧痛蹲下身来,将他扯到了一侧墙边,扳正了他的脑袋,接着便伸手去扒拉他的眼皮。
陆寻裕以为褚江河找不到利器杀人,便要抠了对方的眼睛,惊得叫起来:“你若伤了他,楚家庄园的人便会知道我们中有人未中毒,到时候再给你灌点儿药咱们就没机会逃出去了。”
“逃?”褚江河扭过头,神情古怪地看了徒弟一眼,“我为何要逃?这是天神指引着我到这儿报仇来了,我只要要了这个人的命,我的人生就圆满了。”说着他回过头,用力扳开了李临风的眼皮,“不过我可不会让他死得这么痛快,有现成的苦不让他吃岂不浪费了。”
李临风被褚江河强行扳开眼皮,刚好就见楚月与林倩儿皆躺倒在地,便立刻又闭上了眼睛。褚江河见状立刻又去扒拉他的眼睛,可对方随即又会闭上眼,如此反复数遭,褚江河也恼了,接连扇了李临风几个耳光,直打得对方晕头转向。
“你别打他!”楚月自始至终一直哭喊着。
褚江河半跪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他揪住了李临风的耳朵,将对方的脑袋往前拉:“你听听,你女儿哭你呢!你就不想看看?哦对了,你另外一个女儿也在呢,你怕见到她对吗?看来你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羞耻之心,知道自己做了丧尽天良的事,不敢面对人家了是不是?”
“徒弟媳妇儿,”褚江河顿了顿才接着说道,“现在咱们可才是一家人,你说,要怎么办处置这个混帐,全由我来动手,就当是我送给你和陆寻裕的成亲贺礼了!”
“倩儿不要听他的,他疯了!”陆寻裕从陷坑里掉落时便一时攥着林倩儿的手,到此时也未松开,他扭过头看着林倩儿,却见对方正红着眼睛死死瞪着倚在墙上的李临风。
“不要!”楚月仰起头来,一边抽泣一边说道,“他犯的错,都由我来弥补,我来弥补,你不要伤害他!”
“弥补?”褚江河摇摇头,像看傻瓜一样看着楚月,“给我钱吗,我看你们楚家庄园是挺有钱的。”
“我知道裕儿姑娘。”楚月止住了抽泣,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陆寻裕都跟我说过了,我知道她的事。”
“不许你提她的名字!”褚江河突然黑了脸,暴躁地站起来,在地牢里来来回回地绕起了圈儿,最后停在了楚月跟前蹲下身来,“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娘,才有了后来的这些事,你怎么敢提她的名字!”
“褚江河!”李临风耳中听得异常,便睁开了眼睛,眼见得褚江河靠近了楚月,不由得血气上涌,奈何又无法动弹,只得吼得一声出来,情急之下差点儿喷出一口血来。
“哈哈,”褚江河笑了起来,扭头看着李临风,“怎么,着急了?”说着他便伸出一只手覆上了楚月的脸颊,“这小脸蛋儿生得当真细嫩标致,不知做成一具人皮面具得多精致。”
李临风嘴角涌出血来,身子猛然向前一蹿,吓得褚江河立刻收了手准备逃开,却见对方不过只是一头栽倒而已,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我可以让死人活过来,”楚月拼尽全身力气大声吼道,“死去的裕儿姑娘,我可以让她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