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林倩儿放慢了脚步缓缓说道:“她说她听了侍女的话才赶来提醒你,可她只身前来渡口并未见有侍女陪同,她怎么会认得从未谋面的你?又是如何知道要到渡口来寻你?还有,那个红头巾大胡子,她说是想娶她的恶霸。可那个人虽然对待她的态度粗鲁,但却称呼她作小姐,这分明是下人对主子的称呼。你说说,这些难道不是谎言?”
宋吉祥紧紧拉着林倩儿的手跟在她后面,听了她的话不以为然:“兴许是那侍女对她描述过我的相貌所以她才认得我,至于到渡口来寻我,那就更简单了。这个小镇既非商业重镇,又无名胜古迹,陌生人到儿来,除了是去渡口搭船还能干什么?难道是来挖藕的,这季节也不对嘛。”说着,他费力地扭转身子,指向山下早已隐没在黑暗中的百里荷塘,“至于那个大胡子,楚姑娘也说过了,那人就是个地痞流氓,虽然异想天开想要娶她,但毕竟两人身份地位相差悬殊。如他一般地位低微之人,面对高贵貌美的楚姑娘自然会心生谦卑,恭敬地称她小姐并无不妥之处。”
林倩儿听了宋吉祥最后几句话,想起方才自己面对楚月时那股没来由的谦卑感,顿觉十分郁闷。她不愿让宋吉祥感受到她的情绪,便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说:“你这是诡辩。好吧,关于这一点我也不再与你争执,我再来跟人说说她的伤。”
“她的伤?”宋吉祥一听到林倩儿提起楚月的伤,不禁又一阵心酸。
“她说她的伤是因为她不愿嫁人而被鞭打,当时虽夜色不明,但我好歹还是能分辨得出,那些伤痕分明就不是鞭痕,而是小刀或者类似带刃的器具造成的伤口。她遮遮掩掩,不肯说出实话,必定有鬼。”
宋吉祥一时语塞。功夫兵器方面他可是一窍不通的,相反林倩儿却是半个专家。既然她如此认为,那事实多半就是如此。
“还有,”林倩儿见宋吉祥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决定趁热打铁将那个自称楚月的女子在他心中的印象全部推翻,“方才咱们在大路上时,她一眼见到来自镇上的火光便认定来人是那些流氓的同伙,这不是很奇怪么?这只能说明,她非常熟悉那些人。但是按照她的说法,那些人皆是那个恶霸的手下,那她一个姑娘家又怎会对一个自己不愿与其成亲的男子手下之人如此熟悉?照我看,他们极有可能是一家人。只是出了些咱们不清楚的岔子,这姑娘与家中闹翻,跟你一样跑出门使性子来了。”
说完,林倩儿斜着眼睛看着宋吉祥,看得他心虚得直往后退。
楚月的身影浮现在宋吉祥脑海中,想象着她那如冬雪般洁白,如春风般柔嫩的皮肤被尖锐的铁器割开,宋吉祥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虽然他相信她对自己说了谎,可这却一点儿也无损于她完美的形象,甚至让他更加确信,她正经历着某些不能说明的苦难,心中越发为她担心起来。
正在这时,一阵喧闹的人声在山脚下的大路上响起来,宋吉祥心里发慌,连忙扭头往一片漆黑的身后看去:“倩儿你听,是那些人追上来了么?”
林倩儿停住脚步,示意宋吉祥不要出声,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方才说道:“那伙人已经聚集在山下小路的入口好一会儿了,却并未有进山的响动。看来楚姑娘说得没错,这地方果然是个当地人不敢涉足之处。”
宋吉祥咽下一口唾沫,四下里张望一番:“难道说,这里果真有鬼?”
林倩儿转身继续朝山上走:“这世上哪里有鬼,鬼都在人的心里罢了。现在该来说说你想跑到哪里去了吧?”
宋吉祥见这个话题再也躲不过了,扭扭捏捏半晌方才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跑得远远的,就到渡口来了。到了这里,却不知道能上哪里去。”
持续的上坡路让二人渐渐开始喘起气来,林倩儿长长呼出一口气说道:“如果再有下次,我会打断你的腿。”
听着林倩儿平静的语气,宋吉祥吓得赶紧摸摸自己的腿,生怕这句话就把他的腿给吓折了。
小路越来越难行,宋吉祥已是累得气喘吁吁,坚持了近半个时辰后他终于受不了了,拖着林倩儿停了下来:“这要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林倩儿使劲地拽着他继续走:“你爹跟我爹就在这山中查案,这山中就只有这一条能走人的小径,咱们多走一段路就多一分碰到他们的希望。就算碰不到他们,也能快一些走出山林回到城中。”
宋吉祥任由林倩儿拖着他走,身子往后仰着,拖长了语调呻吟道:“啊,碰到我爹,还不如碰上鬼呢!”
宋吉祥话音刚落,只听黑夜中突然传来了一阵空洞尖厉的呼声,顿时将他吓得半死,结结巴巴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林倩儿:“这老天爷可从来未曾眷顾过我,这次怎么我随口一说他还当真了,怕是我听错了吧?”
也许真的是老天爷碰巧打这里路过吧,林倩儿突然没头没脑地想着。那怪叫接二连三地传来,宋吉祥终于忍不住了,一边嚎着“真的有鬼啊”,一边没头没脑地往黑暗里蹿了出去。
林倩儿来不及阻止,被宋吉祥拉着胡乱往前跑了几步。突然,宋吉祥一脚踏空,身子往前一栽,整个人突然消失在了林倩儿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