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寻裕原本以为追来的人是李临风或者龙川,吓得心脏都差一点儿停跳了。在褚江河手中颤颤巍巍抖动个不停的灯笼发出的令人眼花的光线中,当他终于辨认出了来人是尹恒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过一转眼,他又对自己这番没来由的信任感到十分恼火,毕竟,那家伙现在正举剑胁迫着熊小满。
“陆寻裕,”褚江河又压低了声音,似乎觉得这样除了陆寻裕其他人就都听不到似的,“还杵着干什么,没见人家手里有刀吗,还不快跑!你再傻站在这儿,我,我可就走了。”
陆寻裕狠狠地剜了褚江河一眼:“那是剑不是刀!”
褚江河虽然嘴上说着要独自逃走,不过脚上却没动,被徒弟呛了一句,觉得面上有点儿挂不住。眼见得尹恒不仅年轻还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欺软怕硬之心顿起,便拿腔拿调地问道:“那个,你,就是你,怎么回事?”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尹恒在自家地盘上莫名其妙地被这干瘦老头给盘问,自然万分不服气,他说着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地道是你们挖的?”
“是我挖的。”熊小满立刻抢着承认道。
褚江河做作地摆摆手:“是我让他挖的,怎么了?”
尹恒见褚江河看起疯疯癫癫的,便不再理会他,而是将目光转到了正搀扶着林倩儿的陆寻裕身上。眼见得二人,特别是林倩儿安然无恙,紧绷的神经一下子便松弛了下来,连手中剑也跟着下坠了几分。
褚江河看得分明,立刻朝熊小满一阵龇牙咧嘴,要他赶紧甩掉肩上扛着的人逃过来。不过此时的熊小满一门心思牵挂着被自己一铲子拍晕过去的人会不会死,连看也没看褚江河,急切地看着陆寻裕说道:“你快帮我看看这个人,他一直在流血,不知会不会死啊!”
熊小满说着回头看了尹恒一眼,见对方的剑锋已经没有抵着自己了,便大着胆子稍稍侧过了身子好让陆寻裕看一看自己扛着的伤员。
陆寻裕定晴一看,果然在熊小满后背上看到了一大片血渍,便对褚江河使了眼神,不甚耐烦地招呼他道:“你不管伤员,就帮我扶着倩儿!”
褚江河一扬下巴:“我凭什么要扶着我的大仇人李临风的女儿!”
“你是老糊涂了吗!”陆寻裕没好气地嚷道,“明明是你说倩儿不是李临风的女儿的!”
“可是,”褚江河歪着头,似乎想找出林倩儿与李临风之间的联系以此来拒绝搀扶林倩儿。
“可是个屁!”陆寻裕一只手稳住林倩儿,朝着褚江河迈了一步,一把将他拽了过来并将林倩儿推到了身上,“你可得好好扶着她,她的武功可都是李临风教的,惹恼了她可有你受的。”说完便赶紧朝熊小满那边跑了去。
“哎!”褚江河被林倩儿一撞,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站稳。他一只手握紧了此时地道中惟一光线来源,一只手挽起了林倩儿的手臂,在保证让她不摔倒的前提下尽量将她推得离自己远一些。这倒不是他因为陆寻裕的威胁而真的害怕这个小丫头,因为他第一眼见到她便已经看出来她身负重伤,就算她一身精绝武功也是半点儿也使不出来的。不过是他一想到这个女子叫了李临风十多年的爹,他就心里不舒服。无辜惨死的裕儿总是以各种凄惨的模样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恨得牙痒痒,对于找不着李临风的麻烦感到憋屈不已。可这时他女儿却落到自己手里了,虽然是个冒牌货,可他老是忍不住将这个无辜的女子假想成自己的仇敌,所有不能发泄到李临风身上的怨气此刻聚集在胸中,恨不能全部发泄在这个虚弱无力的女子身上。
不过这林倩儿到底是陆寻裕心仪之人,褚江河虽然能狠得下心对这么个身受重伤连站都站不稳的女子下毒手。只不过一想到如果这么做了恐怕会被陆寻裕唠叨记恨一辈子,他便觉得毛骨悚然,不得不将暗害林倩儿的念头拼命地压制住。因此才将她远远推开,尽量离自己远一些好断绝自己对她下毒手的念头。毕竟,在他的袖子里,可藏着这一路上他收集而来的各种毒药。
陆寻裕急急跑到了熊小满跟前,歪着身子探过头查看他扛着的伤员,一见那人竟是姜云楷,便抬起头来神情古怪地看了尹恒一眼。
尹恒被陆寻裕看得尴尬,便抖了一抖手中剑厉声问道:“你看我干什么,不是我干的!”
陆寻裕撇撇嘴,翻着白眼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说了是你吗?做贼心虚!”
“你说什么!”尹恒涨红了脸。
陆寻裕见对方动了气,便吐吐舌头表示妥协不再纠缠了,转而将注意力放到了姜云楷身上。他扳过这个倒霉鬼的脑袋,只看了一眼便直皱眉头,顿时将熊小满吓得直哆嗦。
“看样子是你下的手了?”陆寻裕伸手探了探姜云楷的脖子,接着伸手在自己怀里掏了掏,“我身上没那么齐全的药,不过先得给他止血才行。否则等不到咱们走出去他就流血而死了。”说着便示意熊小满先将姜云楷给放下来。
熊小满有些犹豫地看了尹恒一眼,尹恒紧锁着眉头并没有表示反对,于是他便小心翼翼地将伤员平放到了泥土地上。
陆寻裕在蹲下身去检查姜云楷伤口之前,先看了褚江河一眼,生怕他没如自己所吩咐好好扶着林倩儿,引得对方不满地冲他直哼哼。他耸耸肩膀不为所动,挽起了袖子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想想又放回了怀里。接着将随身携带的小药包掏了出来,将一块皱巴巴的显然是洗过的布条抽了出来,一边招呼褚江河将灯笼举得近一点儿一边细细地替姜云楷清理起伤口来。
褚江河不情不愿地举着灯笼走近了两步,习惯性地低下头观察起到陆寻裕的动作来。见他先替伤员清理完伤口,又迅速从有限可用药物中拣出了能止血的敷到了伤口上。眼看着徒弟一系列熟练精准的操作,褚江河感到一阵欣慰的同时也莫名地升起一股不快,总想着给表现近乎完美的徒弟挑出点儿毛病来,便一刻不停地唠唠叨叨,指指点点。
陆寻裕直到忙完让他中所有事情,让熊小满将不再流血的姜云楷重新扛起来之后才猛地跳起来。在褚江河反应过来逃开之前,便将沾满了血的双手伸向他,在他身前的衣襟上揩了个干干净净,惹得褚江河一阵怪叫。陆寻裕趁着他撒开手乱蹦乱跳着叫骂起来的功夫,伸手将林倩儿拉到了自己身边,幸灾乐祸地看着褚江河发怒。
“你这个该死的臭小子!”褚江河丢开林倩儿下意识地伸手想拍掉胸前被陆寻裕揩上的血迹,却不料又沾了自己一手,这下他又习惯性地往自己身上抹,三两下下来,倒将自己更得更加狼狈不堪了。
“下次我诊治病人时你再在一旁聒噪,出了什么问题可都得你负责。”陆寻裕看着褚江河急得直跳脚不由得失笑,“若是因此害了人,那血债可就像这些血印子似的,是背在你身上的。”
褚江河觉得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立刻窘得手足无措,便消停了下来。可他却朝着陆寻裕做了个吐口水的样子,嘴里说道:“呸!还跟我端起架子来了,你那点儿不入流的医术也是老子我教的!”
“说得对啊!”陆寻裕不甘示弱反驳道,“你教的可不都是不入流的吗?”
褚江河气得涨红了脸,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反驳,便耍起了流氓。他将灯笼举高然后收回到自己面前,撅着嘴朝灯笼里头看了看,然后露出一副绑架犯一样威胁人家的神情:“你信不信我立刻就将这灯笼给吹灭了!”
“你怎么这样!”陆寻裕嚷嚷起来,“说不过我你就耍赖!”
“怎么样,老子喜欢!”褚江河忿忿不平地说道,“不仅是你那一身医术,你的命都是我给的!”
“你们别吵了!”熊小满苦着一张脸当起了和事佬,“咱们得赶紧出去,找到药材治疗这位大侠啊!”
“你装什么好人!”褚江河瞪了熊小满眼,“人可是你伤的。”
“我也不知道他会突然从烟雾里蹿出来,”熊小满显得委屈,“我以为是来抓我们的。”
陆寻裕拍拍熊小满的肩膀:“你别内疚,他本来就是来追咱们的。”
熊小满感激地看了一眼陆寻裕:“无论如何人是伤在我手里的,不过还好有你在能治好伤者,这样我也能稍微弥补一下这个过错。咱们这就赶快出走吧!”说着便要往外头走。
“别动!”尹恒突然又举起了剑,厉声喝道。
“你又怎么了,”陆寻裕埋怨地看着尹恒,“这可是你的同伴,耽搁了治疗可怪不得我。”
“你,”尹恒慢慢将剑锋对准了陆寻裕,“你怎么会医治伤患?”说着他想了自己将昏迷的姜云楷送到林倩儿跟前时,这就个吊儿郎当的陆寻裕就对昏迷之人的状况下过断言,不过自己那时心烦意乱没时间深究而已。
熊小满认为尹恒是怀疑陆寻裕没将伤员看好,急急解释道:“他可是大夫啊,一定能将治好伤员的。”
“大夫?”尹恒紧锁着眉头,吃惊地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