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了了倩儿,我跟你说,龙川果然是个疯子!”陆寻裕一边刚刚走进客厅与卧室连接的过道里时便嚷嚷了起来,不过当他的手碰到卧室门时,不知为何,突然警觉起来。那扇不怎么牢固的门背后,似乎传出某种野兽的气息,他不由得感到一阵胆寒,仿佛已经能闻到那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喷出的腥气。而存在于他想象中的那怪兽的森木獠牙,仿佛已经抵到了门上,只等着自己走近了,它就会穿透木料扎进自己的心脏里。
“倩儿?”陆寻裕咽了一口口水,轻轻地唤了一声,略等一等后却没能听到任何回音。不过这也不能证明就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或者林倩儿还在熟睡,又或者她已经醒来却仍在恼着自己方才与她发脾气?
“管他呢!”陆寻裕一想到林倩儿正在门背后,也许已经被那怪兽给攫在了手中,便一咬牙猛地打开了没有上闩的房门。门开的一瞬间,他立刻往后跳了一步,尽量防止在他的想象中见到的自己被怪兽迎面扑倒的场景不要出现。
被大力推开的门“砰”地一声撞到了墙壁又弹了回来,接着又撞了上去再弹回来。来来回回“吱吱呀呀”叫了好一阵,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木门才随意地在又要撞上墙壁之前某一处渐渐停止了运动。陆寻裕朝屋内望去,并不见有任何怪兽。林倩儿看来是被自己叫醒了,正在努力地扭动身子,想要靠着床头的枕头坐起来。
陆寻裕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像足了一个傻子。他尴尬地笑笑,赶紧跑进屋子,在林倩儿床前俯下身子,避开她身上的伤口,扶着她让她靠在枕头上坐直了身子。待安顿好了林倩儿后,他才接着兴冲冲地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龙川不是个好东西,还真让我给说着了!你知不知道,那个疯子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竟然指使抹布陷害派他潜伏在此的天星山!你知道吗,眼下外头都炸开锅了!”说着他直了身子,在屋子里来回不停地踱着步,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眼前的状况,“天星山原本打算将勾结魔教的帽子扣在万家楼头上,可眼下全乱套了。不仅万家楼背着说不清的罪名,天星山此时也被扯进这泥潭里来了!龙川这个人说一套做一套,无论如何你都不能相信他,更不能跟他联起手来做什么。你看看吧,他对可称得上是自己师门的天星山也下得了手,更何况是对你。想来他定对你存着什么不良的心思,待将你利用完了,便会暗中给捅你一刀,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便见了阎王。你看看,眼下还做着打倒万家楼重振雄风的美梦的天星山,恐怕过不了两天便会陷入这般迷惑又困顿的境况里。等到他们被愤怒的人群给踏平了,他们恐怕都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吧!”
“不过!”正说得起劲的陆寻裕猛地一转身,面对着林倩儿阻止了她想说话的意图,“这可是我做梦都盼不来的好机会啊。”他越说越激动,两眼放着光,“我们正好,”
“陆寻裕!”林倩儿终于从努力坐直身体的疲惫中缓过劲来,立刻便出声打断了他。
“嗯?”陆寻裕疑惑地看着林倩儿,心不禁一沉,想着她或许还会坚持她的选择,不由得觉得万分丧气。不过几乎转眼之间,他便将沮丧的情绪抛诸了脑后,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说道,“我不管,这个机会可是我任梦也梦不来的,你若不愿意跟我走,那就在我弄走你的途中将万家楼的人招来让他们弄死我好了。”
林倩儿瞪着陆寻裕,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陆寻裕得意洋洋地抄起了双手在胸着,一边晃着脑袋一边笑道:“怎么样,我就赌你不会害我。反正这次我们是逃定了!”
“原来你就是陆寻裕。”
“谁!”陆寻裕听得有人声自林倩儿床后幔帐后传出来,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屋里果然有怪兽。他猛地跳回到林倩儿床前,张开双臂挡在了她的身前,虚张声势地质问起来,“是哪个胆大包天竟敢擅闯禁地,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地方没有掌门的允许是不许随便进入的吗?”
一个影子出现在了幔帐后面,正缓缓向着外侧移动。陆寻裕紧张得手心开始冒汗,生怕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会有一个三只眼八只手的怪兽出现在眼前。
一只脚率先露了出来,接着出现了一条腿,然后是半个身子一只手臂一个脑袋,紧跟着另外半个身子一只手臂出露了出来,最后另一条腿也从幔帐后走了出来。见对方是个活生生的人,陆寻裕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去。不过他一口气还没喘匀,立刻又紧张了起来。
这时候分明是人比怪兽可怕的啊!陆寻裕暗暗骂着自己是猪头,竟然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在没有确定是否有人能听到的情况下便什么都说了出来。上次他的运气好,从外头走进来的许燕佳只听到了半截最不重要的事。可眼下他却没那么幸运了,这个一开始就躲在屋里的人想必是将他方才所说的所有话一字不落全都听了去。
这下子完蛋了!
陆寻裕觉得自己的脸肯定在瞬间变得像死人一样,否则方才走出来的偷听者不会露出那样饶有兴致的表情,那分明就是猎人在欣赏即将倒在自己刀口下的猎物的表情。他咽了一口口水,在心里飞快地盘算起了对策。
杀人灭口?
陆寻裕觉得第一个跳进他脑海里的方案荒谬得可笑,就凭这个人能潜入防守得像铁桶般的万家楼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物。而对于自己来说,哪怕是一个才入门的万家楼弟子,也不是自己能够对付得了的。
求饶?
陆寻裕觉得此计可行。可就在他马上要跪到对方脚下时却又突然想到,对方为何要饶恕自己?饶恕自己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自己可是什么也给不了他的。
那便只有一条路了。陆寻裕咬了咬牙,依旧保持着大张双臂的姿势护着林倩儿,直视着那人说道:“你要抓就抓我好了!是我一厢情愿非要带倩儿逃走,你方才也听到了,她可一直都没同意。”话音刚落,陆寻裕便觉察出了不对劲,眼前这个人不是万家楼的人。
那人像看戏似地看着陆寻裕,等到他说完了才耸耸肩膀道:“你说完了?”
陆寻裕觉得眼前之人面熟至极,却因一时心慌意乱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此人。不过从对方的表情里,他觉察出自己现在一定像足了一个傻瓜。
“我已经从很多个有那里听说过你的名字了。”那人上上下下打量着陆寻裕,“我本该早一点儿注意到你的,只怪我当时被太多事情牵绊根本没有注意到你。”
“李临风!”陆寻裕终于想了起来眼前之人是谁,顿时失声叫道,随即又赶紧捂住了嘴。
李临风朝陆寻裕努努嘴:“你不关门吗?还是想让呆会儿无意间闯入的某个人看到我们在此密谋?”
“哦!”陆寻裕愣愣地应了一声,赶紧冲到门口,伸出脑袋往过道里看了一番后才缩了回来,“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门,再死死地把门给闩住了,“这样,可以了吧?”他看着李临风,有些傻气地问道。
李临风点点头,露出一丝笑意,让陆寻裕看得直起鸡皮疙瘩,不知他是单纯地对自己关门的行动表示满意还是另有其它企图。
“那个,李,”陆寻裕此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思量着该如何称呼李临风才合适。更要命的是林倩儿还瞪着眼睛看着他们俩,这场面可真是太让人尴尬了,陆寻裕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保守点儿比较好,便开口道,“李大侠。”
李临风似乎觉得跟陆寻裕这样没头没尾地说起话来很有意思,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像是一个吃饱了饭的人一样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
“爹!”林倩儿嗔怪地轻唤了一声。
李临风扭头看看林倩儿,朝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等她继续抗议便转向了陆寻裕,神情变得稍微严肃了一些:“方才我听你说眼下是个你做梦也梦不来的大好时机,我很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怎么样,能否说来让我听听?”
陆寻裕不安地看了林倩儿一眼,发现她此刻跟自己一样局促不安,却没有要阻止他说话的意思,便鼓起勇气说道:“那边正在开着的那个不伦不类的英雄大会,只会将万家楼搅得越来越乱。待他们自不暇之际,不正是我们逃离的绝好时机吗?”
“是吗?”李临风眯起眼睛,模样像是一个学堂里的先生在刁难弟子一样,“这个英雄大会,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是一场万家楼的解释谢罪大会,却不料中间竟出现了惊天大逆转。暗中撺掇领导这帮人讨伐万家楼的天星山,竟然被万家楼抓住了短处,立刻从一个正义的主持者变成了躲在暗处耍手段的卑劣小人。这于万家楼来说,岂不是大好的反扑机会吗,你怎么说得好像万家楼也面临着莫大灾祸似的?”
陆寻裕不是很喜欢李临风这种阴阳怪气地试探,带着点儿情绪说道:“李大侠您这是在考我吗?”
李临风又回头看了一林倩儿一眼,接着转回头看着陆寻裕:“算是吧。”
陆寻裕对林倩儿这个父亲并没有多少好感。毕竟当初在百里山和楚家庄园时,纵然林倩儿甘愿牺牲自己,以他的武功,要带走林倩儿机会也多的是。可最终他却选择了放弃自己的女儿独自逃走,哪怕眼下他看来是良心发现企图救出女儿,却也无法弥补这些日子以来她受到的伤害。一想到林倩儿因为宋吉祥与明月的死而万念俱灰的模样,对比着眼下李临风在他面前端出的家长样子,陆寻裕心痛之余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为何要说与你听呢?”陆寻裕心中不悦,口气也生硬起来。
“因为你得求我帮忙啊!”李临风没有生气,反而又笑了起来。
陆寻裕被人一下子便抓住了痛脚,顿时显得沮丧无比。
“若没有我的帮忙,就凭你自己的话。且不说倩儿是否配合,你恐怕连这个院子也出不去吧!”李临风侧过头看了林倩儿一眼,朝她举起了一只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阻止了她的抗议。
“我说就是了。”陆寻裕气鼓鼓地说道,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