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混蛋!”陆寻裕忿忿地骂道,“你明明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会帮助我和倩儿,不会做伤害她的事,你说过的话就那么不值钱,全都喂了狗了吗?”
在被许燕佳轰出林倩儿的住所,一直到回到自己的住所这一路之上,龙川听陆寻裕已经骂了一路。
“我这难道不是帮她吗?”龙川直到回到了屋中,并关上了房门后才说道,“她视为亲人的人被无辜害死,我帮她报仇,难道不叫帮?”
“你不要狡辩!”陆寻裕气得直想嚷嚷,却又担心院子外头过路的人听到,只得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原来是怎么说的,你说的是会让我带走倩儿,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没错。”龙川无法否认自己原来的诺言,只得承认,但他接着又说,“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改变主意?”陆寻裕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惊讶地重复道。虽然他一直没把龙川的承诺全当真,却也没料到他竟会如此明目张胆地食言,而且竟还表现得如此坦荡。“你说的是改变主意吗?”陆寻裕此时很想冲到龙川跟前,揪一揪他的脸皮看到底是什么做的。
“没错。”龙川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不妥。
陆寻裕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要往龙川脸上吐口水的冲动,忿忿然骂道:“所以说,你是个混蛋!”
“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帮她。”龙川丝毫没有被陆寻裕的话影响,仍然义正言辞。
“什么?”陆寻裕咬着牙,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真是看不出来,你平时言语不多,可真到了胡言乱语的时候,你可比大多数人都强啊!”
“她在意的人被人害死了,”龙川完全不在意陆寻裕的讽刺,娓娓道来,似乎是在向一个不明究理的人解释他不明白的事,“她也因此被受伤,甚至有可能因此落下残疾。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如果不奋起反抗,无论是在万家楼,或是在其他任何一门一派,她都不可能摆脱被利用的命运。”
龙川说话时,原本很平静,可越说到后头越激动起来,这让陆寻裕感觉很不好,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我们会找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改名换姓安安静静地过完一生。”
龙川露了一个鄙夷的笑容:“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陆寻裕虽然并没有信心,却不想在龙川面前露怯。
“就算可能吧。”龙川摊摊手,“可你问过李姑娘,她愿意吗?”
“你什么意思?”陆寻裕警觉地问道,“她不愿跟我一走,难道会愿意跟你留下吗?”
“不是跟你或跟我的问题。”龙川的语气透露出疲惫,似乎陆寻裕的话很愚蠢,“你不明白吗,这是她想不想复仇的问题。”
“她没有仇恨!”陆寻裕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她一心想着的是牺牲自己换取他人的安宁,她没有埋怨过任何人!”
“这是以前。”龙川挥了一下手,似乎要将陆寻裕傻气的言语挥开,“你知道宋吉祥与明月的死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别在我面前表现得你好像很了解倩儿似的。”陆寻裕对龙川成竹在胸的口气很反感,“她这时只是伤心过度,她不是那种会将自己承受过的痛苦再强加到他人身上来寻求解脱的人。”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龙川一眼,“只要没有别有用心的人在一旁煽风点火。”
“我说过,我会帮助顾李姑娘,我只是在践行我的诺言。”龙川重复着自己的话。
“算了吧!”陆寻裕瞪着龙川,“你先前说的,那些什么,”他似乎是被气到了,话说起来都不利索了,“同病相怜什么的,全都是鬼扯!还有许大小姐,也不过是你信口扯来当挡箭牌的。你分明就是对倩儿心怀不轨,眼下见她遭了殃便想出要替她报仇这个借口来接近她!”
“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别管我怎么想!”陆寻裕想到这一点后便坐不住了,起身便朝门边走,“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他在拉开门之前回来头来瞪着龙川,“受到伤害后并不是要将伤害还给加害你的人才能得到解脱,那只会让你陷入循环往复的复仇旋涡里。我绝不允许你为了自己的一点儿私心而将倩儿拉进那个深渊里,你也别想你会成功,倩儿喜欢的人是我你就死心吧!”陆寻裕原本并不想让龙川知道林倩儿倾心于他,怕的是心计深沉的龙川会以此为把柄做出威胁到二人的事。可眼下见这个人做出这许多手脚,他也顾不得了,干脆和盘托出想以此来绝了龙川的念想。
陆寻裕原本以为龙川会表现得很受伤,至少会很惊讶,却不料他竟像早就知道一样显得很平静,甚至带着点仿佛听到了不停重复的同一件事时的不耐烦。
“我不管她喜欢的人是谁,”龙川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我想要成为的,是帮助她对抗强加在她身上的命运的人。”
“你混蛋!”陆寻裕忍不住又大骂道,“你自己心理阴暗,一心想着要报仇,怎么能将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样!”
“你何曾经历过我们一般的痛苦?”龙川在这场争执中第一次露出了怒容,“你这样生活得一帆风顺的人,怎么能理解我们承受的折磨?别跟我空口说什么宽容、原谅,李姑娘退让得还不够多吗,可她换来的是什么?是无休无止的索取与折磨,不到她失去利用价值的那一天,她是不会得到安宁的!”
陆寻裕被龙川突然暴发出的怒火给震住了,他手把着门闩,仔细地打量了龙川一番。在龙川以为他被自己震慑住了时,他眯起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冷冷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经历过,你怎么知道我不能理解。”
“你?”龙川被陆寻裕冷冷的眼神吓了一跳,正准备追问下去时,对方却打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他叹了一口气,知道陆寻裕肯定是折回林倩儿那里去了。他不是很担心林倩儿会被陆寻裕说动,毕竟,自己手中还握有必胜的杀手锏。
然而,此时身在天星山的丁雪原却远没有龙川这般气定神闲。他不明白,为何在他摩拳擦掌准备扫平万家楼之际,师父却将他召了回来。这天他风尘仆仆连夜赶路,终于在天明时分回到了天星山。可是,当他径直扑向丁道西书房时,却被服侍他的小弟子告知他已闭关修炼半月有余。算算时辰,要待今日午后方才期满。无奈之下,丁雪原只得先回自己的住所,沐浴更衣后,面对一桌子菜肴却一筷子也没动。焦躁不堪之下,他令仆役替他弄坛酒来。素知他平日滴酒不沾的仆役虽然诧异,不过眼见得主子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亦不敢多言。不过,待仆役好不容易才弄来了一坛一看就不怎么样的酒后,丁雪原突然想到待会儿要面见师父,又命仆役将酒给拿走。
仆役面对着反复无常的主子,虽心有怨气,却不敢表露丝毫。反倒是丁雪原,这一路匆匆,他总觉得胸口堵着一块大石头一样憋闷难受。本指望着赶紧回到天星山,便能得到答案,也好将压在心上的石头给挪开。却哪里知道自己赶天赶地奔回来,却扑了一空。虽说午后便能见到师父问个清楚了,可这整整一个上午的时光,在已经觉得喘不上气来的丁雪原眼里,简直如同一生那么漫长。眼下,无论什么人什么东西落在他的眼里,都变得丑恶不堪,令他直想除之而后快。就连眼前被自己指使来指使去,始终未表现出一点儿不满的仆役,在他看来也面目可憎。看着仆役为了抱住沉重的酒坛而向前倾的上半身,丁雪原忍了又忍才忍住了去揪着他把他的头摁进酒坛里的冲动。
背对着丁雪原正往屋外走的仆役似乎背上长了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丁雪原莫名其妙的敌意。这让年纪轻轻的仆役不禁打了个哆嗦,头也不敢回,抱着酒坛飞也似地逃离了此地。
看着仆役落荒而逃,丁雪原突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怪物,觉得很羞愧。他想要叫住被自己吓到的仆役,起身看向门外,却早已不见了心惊胆战逃得飞快的仆役。然而正在这时,早晨拦住了丁雪原告诉他丁道西闭关的消息与出关时间的小弟子正穿过院子的门洞朝正屋走来。
“怎么了?”丁雪原抬头看看天,估摸着时辰,“是师父出什么事了吗?”
小弟子摇摇头:“师父要见你。”
“你早晨不是说师父要待到午后才会出关吗?”丁雪原皱起眉头,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责备,“莫不是你早晨时躲懒不肯替我通报,这才编出了师父闭关去了的谎言?”
“冤枉!”小弟子失声叫道,万没料到传个话竟将自己传成了一个懒汉加骗子,“师父闭关,众师兄弟可个个都是清楚的,不信的话大师兄你自己随便找个人问问便知道了。”
小弟子的急切辩解让丁雪原回过神来,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过这时他却也没有心情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弟子解释道歉,仍然用凶巴巴的语气问道:“那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弟子显得很委屈,但还是飞快地回答道:“师父知道你回来了,便提前出关来见你。”
“走吧,走吧。”丁雪原双手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就往外走,“我也正想见师父呢。”
“哦。”小弟子嘟囔着,磨磨蹭蹭地跟在了丁雪原身后,“我可是倒霉,走到那儿都受气。师父也这样,师兄也这样。我们不是要扫平万家楼了吗,怎么这时看起来要被扫平的却仿佛是我们一样。”
“你在念叨什么?”丁雪原回过头,皱起眉头看着小弟子。
“没什么。”小弟子绞着手指,偏过头不再说话。
丁雪原满心想的都是自己被打断的计划,懒得理会小弟子,急匆匆地往丁道西住所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