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的时候,小喜扭扭捏捏地敲开了林倩儿的门。从下午开始便赖在林倩儿屋里不走的许燕佳一见自己的丫头,不禁一阵长吁短叹,“哎哟哎哟”嚷着自己命苦,竟会被一个使唤丫头处处管束。
小喜并没有指责许燕佳死皮赖脸缠着人家久久不归,只是一言不发,神情看上去有十二分的踌躇与不安。许燕佳无奈,只得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微微弓着身子像是作揖一般朝着小喜说道:“好的,小姑奶奶,我立刻便回房去。”说完,忿忿地看了林倩儿一眼,绕过堵在门口的小喜,背着手仰着头走出了屋子。
小喜冲林倩儿施了一礼,有些局促地说道:“让李小姐见笑了。”
林倩儿摇摇头,微笑着看着小喜道:“我应当谢谢你才是,若不是你来唤你家小姐回去,我怕是还不得清静。”
小喜的模样变得很尴尬,林倩儿顿时觉得不安:“我是不该如此说你家小姐的,是我失言了,实在抱歉很得。”
小喜回头望了一眼许燕佳已经走得没影儿的方向,却并没有要跟上去的意思,脚下像是生了根一般杵在屋子中央一动也不动。
看着小丫头不时咬住嘴唇又挤眉弄眼很是不安的模样,林倩儿顿时明白了小喜根本就不是来些唤许燕佳回去的。
“说吧,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林倩儿已经对万家楼中众人各怀心思这件事习以为常了,只不知与许燕佳如此亲昵的小丫头会背着自己的主子耍什么滑头。
小喜猛地抬头,有些惊奇地望着林倩儿,似乎是没料到她会知道自己此来是来找她的。
小丫头究竟是机灵,目的被戳穿也只愣了一瞬间,立刻便顺杆爬了下来,笑嘻嘻地说道:“李小姐,我家小姐纠缠着你,你也说了我这算是帮了你的帮将她赶走了。那么,就算是回报,就别让我家小姐知道我今天特地找你说话来着,成吗?”
林倩儿耸耸肩膀:“你有什么就快说吧,若是再磨蹭下去,就算我不告诉你家小姐你跟我讲了什么,她也该折回来寻你来了。”
小喜眼眼见得林倩儿是答应了,又回头看了一眼许燕佳尚未折回,凑近了些说道:“我亦是受人之托传个口信,夫人邀李小姐明日午时前去一同用膳。”
林倩儿一听小喜提到沈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脱口道:“你竟是帮沈烟传话?莫不是你竟是她的人?”
小喜慌忙摆手解释道:“李小姐误会了,小喜对我家小姐可是忠心耿耿的。这次答应替夫人传话,也算是一场交易吧。”
“交易,什么交易?”林倩儿不知为何,此刻心中很不是滋味,急着想要弄清楚小喜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小喜倒是显得很轻松,“夫人让我替她传个话给你,我原本是不乐意的。不过她答应过只要我替她传了这话,她就不将今日小姐带着你又上门找麻烦的事告诉老爷。李小姐你知道的,若是老爷知道了,小姐少不了又得挨上一顿训斥。我正发愁此事该如何遮掩,这机会就送到了眼前。若是夫人的话让李小姐听了不悦,还得请你多担待些。毕竟,咱们这都是为我们家小姐着想。”说着狡黠地笑了一下。
林倩儿斜着眼睛看了小喜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小姐当清楚我家小姐与夫人不睦,”小喜像是让人还有住了林倩儿什么把柄似的看着她,眼里含着盈盈的笑意,“方才误会我是夫人的人,瞧把你给紧张得!说到底,李小姐你跟我家小姐都是一个臭德行,明明心里为对方着想,说出来的话却能把驴都给气死。”
林倩儿把头偏向一边,不以为然地哼哼了一声说道:“你家小姐犯起浑来时,确实是能把你给气死。”
小喜眼睛一转,听明白过来林倩儿这是拐着弯在骂她是驴。不过这时的她看起林倩儿来前所未有地顺眼,十分大方地说道:“算了,看在你如此真心待我家小姐的份儿,我就不与你做过多的计较了。话我是带到了,至于去或是不去就是你自己的事儿了。不过,我劝你还是去看看的好。”说到这儿,小喜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几乎看不清楚的院子,接着才转过头来急急说道,“你那兄弟跟着我们家新夫人,怕是学不了什么好。”
“这是什么意思?”林倩儿一听小喜提到宋吉祥,不由得一阵紧张。
小喜红了脸庞,双靠近了林倩儿两步,朝坐着的她弯下腰,几乎凑在她耳朵边说道:“夫人她,竟然央老爷去城中的青楼行院请来了那种女子。说是宋少爷自京城而来,是个见惯了大场面的大人物,招待他的筵席也得按京城的规矩来办。所以得请些个那种女子前来吹拉弹唱,以显得主人大方。“我家老爷对这位新夫人那是百依百顺,自然一口便应承下来。这不,我正在夫人屋里听着吩咐着,那些个穿得花花绿绿,脸上也描红画绿的女子竟是已经到了。”小喜一边说着,一边脸都红到了耳朵根。
林倩儿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她还真是会投其所好。”
“小喜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了,”小喜往后退了几步,侧着耳朵听了听夜色中陆陆续续传来的许燕佳的呼唤,向林倩儿施了一礼,“李小姐就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便退出屋子,同时还带上了房门,一边朝院子外头嚷嚷道“来了”一边飞快地去追她家小姐去了。
小喜和许燕佳,总会让林倩儿想到明月和自己。眼下的情况,更是让林倩儿对不知所踪的明月担心不已。她想着是否自己鲁莽行事时,明月也像小喜这样也背着自己去赔过许多不是,收拾过不少烂摊子。就拿当初自己烧了沈烟的房间来说,元江院竟一点儿也未追究,想来也是奇怪的。虽然当时宋府未倒,自己的爹又仕途得意,可那元江院毕竟是官府注册的行院,又结识着不少达官贵人,虽不至于胆敢明目张胆地找自己麻烦,可想来也不会轻易饶了自己。
想到明月也许曾经一个人捧着银子,战战兢兢地踏进元江院那种到处都是涂脂抹粉的不正经女子和醉生梦死的荒唐男子的地方,还要小心翼翼与世故奸滑的老鸨周旋为自己开脱将事情压下来,林倩儿恨不扇自己一巴掌。这么想着,她也忍不住埋怨引起这事的宋吉祥来。
不知这一次,他再度与沈烟纠缠在了一起后,又会惹出什么的麻烦来。
林倩儿这么想着,一股疲惫感不由自主地涌上了心头。这让她觉得很是对不起宋吉祥,明明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他才会自暴自弃,可自己却忍不住要埋怨于他,想来自己也算是无情无义了。
天渐渐黑尽了,夜风起处,小院内外开始有些稀稀落落的虫鸣。林倩儿从一瞬间的自怨自艾中回过神来,咬咬牙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吉祥带离沈烟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