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寻裕越想越是烦乱,竟是一点儿也没注意到龙川已经问了他同一个问题两遍了。
龙川见陆寻裕似是失了神,终于停下脚步迫使他与停了下来抬眼看着自己,第三次重复道:“你方才可曾注意到燕佳有点儿不妥?”
陆寻裕回过神来心想,她当然会不妥,脖子都差点儿给拧断了,亏得她还能行动自如。
“你不是大夫吗?”龙川似乎很是心急,“可看出点儿什么来了?我听她的声音有些怪怪的,不似她平日的声调,莫不是伤风的前兆什么的?”
“这位大小姐可活蹦乱跳着呢!”陆寻裕这话倒是认真的,原本他还以为许燕佳会躺上个三两天,哪里知道她隔天便如此精神,“昨日在倩儿姑娘那儿出了点儿小小的意外,没什么大碍,不过就是喉咙会疼两天而已。”说着这话,陆寻裕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许燕佳不顾伤痛外出行走。方才虽然是听了自己的话她才急匆匆离去,可看她行走的方向,似乎原本就是往议事厅去的。
“昨日你去找了李姑娘?”龙川突然问道。
陆寻裕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想着再遮掩也无济于事,便老老实实答道:“昨日早些时候,我以为外头要打要杀之人是冲倩儿来的,一时情急便去了她那儿看看情况。”
“看看情况?”龙川皱眉反问道,“你一个人?我还不知道你们竟已熟稔到了这样的地步了。”
陆寻裕暗暗叫苦,埋怨着自己说多错多。龙川至今还不知倩儿早先便与自己相识,并且与自己是两情相悦的关系,而非他一直以为的是自己一个人单相思的情况。眼下龙川对倩儿态度暖昧,尚不知道他到底存了什么心思。若果真如他自己所说是一片好心那还好说,若是他那些好听的话都是借口,只是为了掩饰他也对倩儿有情的真相,那让他知道倩儿钟情之人并非是他,那他还会顾忌倩儿的安危可就说不准的。万一惹恼了他,他不仅不再相帮,反而出手相害,以倩儿眼下的处境,莫说是反击了,就连抵挡之力也是没有的。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一手,如此境遇之下竟还能从容不迫地谈情说爱,当真教我刮目相看。”龙川似乎觉得这件事很好笑,说起来竟满面喜色。
陆寻裕一阵一阵地冒着冷汗,实在拿不准龙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到底猜到了几成,正惶惶然不知所措之际,却听得对方开口说道:“罢了,这到底是你们二人之事,我只要做到我答应你的事情便好,以后的便要看你自己的造化和你们之间的缘分了。”
“这,”陆寻裕想要辩白两句,刚说出口一个字却被龙川摆摆手阻止了。
“这个问题就留给你自己去琢磨吧,”龙川看着许燕佳匆匆离去的方向,“我还有另外的事情要问你,方才你是因何如此轻易便将二位掌门尚未决断之事透露给燕佳?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真是冤枉啊!”陆寻裕叫唤了一声,惹得龙川对他翻了一个白眼,随即便转身继续朝二人先前走的方向走了去,陆寻裕紧紧跟上后解释道,“你要整垮万家楼,外力只是辅助,最主要的不是要挑起内讧致使他们互相残杀吗?”
“那又如何?”龙川边走边问,语气很是平淡,似乎明明知道答案却故意要让对方说出来。
对方这样冷淡的态度让陆寻裕多少有些泄气,他撇撇嘴继续说道:“许燕佳与沈烟自来不睦,若知道了这件事,于公于私,以她的性子必定会将这件事给闹起来,这样便绝了两位掌门私下里回绝这件事的可能。我想,”陆寻裕说到这里耸了耸肩膀,“若是方才没能偶遇许燕佳,恐怕你也会寻个机会将这件事告知于她吧?”
龙川有脚步停了片刻,却没转过身,随即又迈开步子朝前走去:“你知道的还挺多,燕佳与师娘不睦之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万行云尚在昏迷之中之时,这位大小姐趁你不在之时也时常前来走动。”陆寻裕赶紧解释,生怕龙川又怀疑到倩儿那里,“你也知道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口无遮拦,该说不该说的张嘴就来,我可是听了她说过不少你师娘的坏话。想来大小姐定是受了不少这位后娘的委屈,看起来她厌恶她的后娘更甚于厌恶你这个抛弃他的旧情人。”
龙川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陆寻实问道:“她跟你说过这样的话?”
陆寻裕问道:“说什么?说你还是你师娘?”
“算了,”龙川转过身,看他肩膀微微耸动,似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陆寻裕知道他二人之事,这时联想到他对倩儿的态度,不由得心头一阵烦乱,嘴里也没了轻重,净挑着不中听的说了出来:“你不把人家当一回事,还处处想着如何利用人家。都这样的,你还指望人家对你有什么好脸色吗?”
龙川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陆寻裕以为他会转过身来臭骂自己一顿,又或者是激动之下他会说出他真正属意的心上人根本不是许燕佳。可等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发生,龙川似乎经历了一番挣扎最终还是沉默占了上风。
见对方不会再在这个问题上与自己纠结了,陆寻裕知趣地终结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咱们接下来做什么,该不会真是找条板凳坐着等吧?”
“当然不,”龙川边走边慢悠悠地说道,“得找把舒服的椅子靠坐着才行,毕竟,这不是一会儿便能等得出来的。”
陆寻裕偷偷做了鬼脸,心想着万家楼抠门至极,家具摆设、衣衫吃食,讲究的都是个简朴实用。若说哪里能寻到一把舒服的椅子,怕是只有两位掌门的住所才有。
可眼下,坐在万家楼最舒服的椅子里的许和书却如坐针毡,浑身没有一处舒坦,恨不得跳起来砸了一应够着着的东西以宣泄窝在心头的怒火。
“我知道老二你觉得憋屈。”万致远的模样看上去也比许和书舒服不到哪里去,“可这土封书信,显然是奔着求和而来。所谓的肃魔盟,既然已大张旗鼓地起事,在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不放的情况下,怎么能说收手就收手?若是不弄出点动静来如何能够收场?”
“可也不能将烟儿作为下台的台阶任意踩踏啊!”许和书激动地大声叫唤了起来。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万致远平静地问道。
“办法?”许和书急地从椅子里站起来,随即又坐下,接着又再站起来,又坐下。如此反复多次后,终于重重一拍椅子扶手,“他们声称行云原本已经身故,是倚靠了魔教秘术才得以还魂回阳。既然眼下咱们都有讲和之意,何不约会他们的领头之人,细细向其解释一番,岂不是就真相大白了吗?”
“你还不明吗,”万致远有些急躁起来,“他们如何肯给我们解释这件事的机会?行云这件事,原本就只是个不清不楚的借口,深究起来就没法站得住脚。他们如此行事,大抵不过是寻我们一个破绽,闹将起来,再在适当的时候找个借口就坡下驴。跟咱们谈谈条件,各自从我们这儿拿到些好处,然后这件事就算圆满解决了。眼下他们需要的我们需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台阶,大家顺着台阶走下来就得了。”
“大家都需要台阶下,就可以踩着烟儿下来吗?”许和书认真听了万致远一番分析,却听得对方仍是打定了主意要牺牲沈烟,不由得慌乱起来,“大哥,我求求你了,我只求你这一次。咱们再想想办法,一定还有其它的办法,不一定非要牺牲掉烟儿的不是吗?”
万致远见许和书如此激动不由得心中不悦:“你为着一个女子竟如此张皇失态,哪里还有一派掌门的模样?此时外敌当前,若是让弟子们见了你此时的样子,恐怕会祸乱军心招致祸端!”
“那咱们就跟他们拼了,打他们个落花流水,看他们还敢不敢信口胡说!”许多书愤怒地拍打着椅子扶手,恶狠狠地说道。
“老二休得如此鲁莽!”万致远呵斥道,“万事以和为贵。虽则外敌是些不及流的小门派,可他们抱作一团,于我们也算是称得上劲敌了。眼下我们才找回魔教妖女,正是重振本派声誉,进一步巩固咱们在武林中的地位之时。这刀兵之事,当是能避则避,以免影响我们的大业。再者说了,这也没说是非要新弟妹的性命,眼下如何处置,也还有商榷的余地不是吗?”
“大业,大业,大哥你满脑子都只有大业,何曾想过小弟我!若此时交烟儿推出去,就算是走个过场保得她平安无事。可今后她该如何在门中自处,又该以何种面貌面对门中众多弟子,将来在许多场合下又该如何面对武林中人?我决不允许发生伤害烟儿之事!”许和书赌气似地说道,满腹皆是委屈。
“为什么不能?”许燕佳推开虚掩的房门,大步跨进屋中,忍着大声说话牵扯着喉咙产生的剧痛说道,“为了保全万家楼,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