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川走进暂时被充作议事厅的一间大屋子,尚未来得及向二位掌门施礼,便被万致远给制止了:“龙川有什么情况你就快说,不必拘礼了。”
“对对对。”许和书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引得万致远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这倒是让他挺觉得委屈,能够做到现在这样对于他来讲已经是很不错的进步了。毕竟,他现在还坐在位置上,没怎么丢掉掌门的派头。倘若依着他的性子,他非得跳起来抓着龙川的肩膀使劲摇晃他一番,将这个负责统筹全局的徒弟所打听出来的消息全给摇出来。
此时的许和书之所以还能坐得住,倒不是他一把年纪突然生出了作为一派掌门的自觉来,而是万致远在他二人私下谈话时早就警告过他不要在徒弟们面前失态。被徒弟们看轻他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不过被万致远埋怨倒是他避之不及的事。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却不料仅仅接了龙川一句嘴便遭了一顿白眼,顿时便泄了气。
“大师父,师父。”龙川略微朝二位一点头,算是草草行过了礼道,“打着肃魔盟旗号的那帮家伙眼下正驻扎在山下镇子上,足足有好几百号人,将镇上的客栈都挤满了。”
“一群乌合之众!”万致远不禁嗤之以鼻,“他们浩浩荡荡一大群人赶来,莫不成是来游山玩水的?”
“大哥你说笑呢!”许和书完全没能理解万致远的意思,显得很困惑,“他们眼见得是冲咱们来的,方才大门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送信小子便能说明这一点嘛。”说着他看了看与他们二人一起听说门前发生之事的龙川,“龙川你说是不是?”
“是。”龙种立刻应道,朗声说道,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众人都应当知道的事,“一点儿不曾隐藏行迹,当真是狂妄至极。”
万致远点点头,算是同意龙川的说法。许和书也讪讪地扭了扭身子表示徒弟说得对,就好像自己方才并没有理解错万致远的意思一样。
“他们眼下聚在一处,尚无任何动静。”龙川接着补充了一句。
“他们当然不敢有动静!”许和书仰着脖子几乎是嚷嚷了起来,神情很是不屑,那股子劲头显得有些过分,似乎是为了弥补方才他差点儿失态而故意为之,“他们也就是一群狗,除了写些狗屁不通的书信逞逞口舌之快,还敢做什么!”
万致远此时已懒得再搭理许和书,由着他逞口舌之快,待他说完了才看向龙川说道:“他们有何计划可有消息?”
龙川摇摇头道:“还是跟先前一样,他们大张旗鼓地宣传咱们监守自盗,擅自动用魔教禁术,一味地将行云师兄伤势好转这件事归结到李姑娘身上。想来正好如大师父您先前所言,他们窥觑着行云师兄这个借口之久,甚至有可能安插了眼线在我们周围,所以行云师兄方才苏醒,他们便找上了门来。”
万致远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一套陶瓷茶具一阵“哗啦”作响,可还是掩不住他气愤的嗓音:“姓丁的老混蛋,竟然如此处心积虑!明明是白的也硬被他给染成了黑了,真是该死!”
“大哥,”许和书此时显然又被万致远话里的某个字眼勾起了不愉快的回忆,整个人显得很是萎顿,犹犹豫豫地开口道,“这事你如何肯定是天星山所为?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什么也没发现。”万致远的口气有些不耐烦,“除了天星山,你觉得还会有谁整天不干正事,专门躲在暗处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寻着一点点儿蛛丝马迹便大作文章,颠倒黑白企图整垮我们?”
许和书眼前又出现了当年天星山似被抄家一般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寒战:“那,大哥,咱们好好跟他们说去不行吗?明明咱们就没干那坏事,总不能当真背上这个锅吧?”
万致远无奈地叹了口气,面色阴郁,双手紧紧攥成拳状,关节处“咯咯”作响。好半天的沉默后,他突然松开了拳头,肩膀也不由自主地垮了下来,像是跟人大战了一场,使尽了深身解数却不始终不得胜利,反倒被对方牵制到了精疲力尽。他咬了咬牙:“若是咱们当真与他们拼了,正是中了天星山的诡计。无论我们是胜是败,结局必是两方元气大伤。那时他们再跳出来当好人,岂不是一笔好买卖?惟今之计,也只能委屈求全,向他们解释清楚这件事的始末。毕竟,咱们确实未曾动用魔教秘术。虽则咱们确实坦荡,可一想到要向那帮人解释求和,便使我心中窝火不已。”
“可不是吗!”许和书听得万致远竟也赞同自己求和的提议,顿时精神大振,“可大哥你也不必太过在意。你想想,他们遣来送信的使者可是给几个弟子狠揍了一顿的,怎么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了。”
万致远最烦许和书这种给自己找借口逃避现实的小心思,可眼下这看似荒诞牵强的借口倒是也给了他些许安慰。他朝龙川点点头:“今天就先这样吧,所有哨岗都不能放松。但将咱们要讲和的计划通知下去,若再有使者前来,不必如先前一般强硬。”
龙川知道,万致远这一番安排便已是妥协了。他此刻只得领了命,匆匆离开到各处安排去了。待到他回到住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已经听闻万致远安排的陆寻裕原本以为龙川的计划落空,正自幸灾乐祸,可一见龙川的模样,他立刻觉察出了情况不对。
“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陆寻裕见了龙川便忍不住问道。
忙碌了一整天的龙川疲惫不堪,可坐到桌子边连喝了好几杯冷茶的他却显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面对陆寻裕的质问,他并不吃惊,倒像是一早就知道陆寻裕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一样,放下手中茶杯后笑道:“你猜呢?”
看着龙川笑起来,陆寻裕打了个寒战,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