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那个什么人吗,怎么会在这里?”姜云楷不清不楚地咕哝了一句,倒不是真的想弄清楚有些眼熟的陆寻裕到底是谁,而只是为了在不久前关系突然变得恶劣的尹恒和龙川间找点儿话来说以转移尴尬且不快的气氛。
龙川见尹恒与姜云楷都在也不觉吃了一惊,不过随即立刻计上心来。反正这二人当日也都身在百里山,若要陆寻裕不着痕迹地在万家楼行事,也定是要过他们这一关的。与其分别布置,倒不如一次性解决了事。
“各位大侠,自楚家庄园一别许久未见,诸位可还安好?”陆寻实倒也乖觉,趁着一脸惊讶的林倩儿尚未来得及与他打招呼时便先向众人问好。
“对对对,就是你!”姜云楷一听楚家庄园立刻想起了陆寻裕,“哎,魔教头子,你看看,这不是当初跟你一起从坑里逃出来那个人吗?”
“大侠好眼力,正是小的。”陆寻裕忙不迭地搭话转而看向林倩儿,“女侠,当日您带我逃出生天,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就走了,真是过意不去啊。”
林倩儿听得陆寻裕满口生疏客套的问候不禁皱起了眉头,一瞬间疑惑过后,她立刻猜了出他一定在搞鬼,为的就是不让万家楼众人知道他们关系亲密。
“举手之劳而已,我都快忘了。”林倩儿淡淡地回应了一句,似是漫不经心地打量了陆寻裕一眼,见他眼里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陆寻裕装模作样地笑了一下,正准备再胡扯两句,却被身旁的龙川捅了捅侧腰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于是便乖乖地住了嘴。
听得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句说了半晌,尹恒也认出了陆寻裕。他狐疑地看了看龙川,再看看陆寻裕:“你不是褚江河的徒弟吗?”
“什么?”姜云楷惊得差点儿蹦起来,指着陆寻裕,“褚江河的徒弟?龙师兄,你逮着褚江河了?”
“大侠您错了吧,”陆寻裕赶紧解释道,“当日我不过落难正巧与这位女侠相遇后来又遇到了褚大师而已。我一介乡野村夫,哪里有那么好的运气能能拜在褚大师门下。”
“不对!”尹恒突然说道,露出一脸的警惕看着龙川和陆寻裕,“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个郎中!”
龙川显然一怔,完全没有料到尹恒竟然还记得当初在百里山中几人刀剑加向相的混乱中陆寻裕随口说的一句话。
“就是啊!”陆寻裕反应更快随口就解释起来,“我一个乡野的赤脚郎中,自然是没福气认赫赫有名的褚大师作师父啊!”
“你当时深夜在百里山做什么?”尹恒仍然不肯放过陆寻裕。
“我哪里敢夜里去那个闹鬼的地方。”陆寻裕摆摆手,像个聒噪的老婆子一样絮絮叨叨,“我可是白天进山的!我不是听人讲那里常年无人走动吗,便猜想那儿一定长着稀有珍贵的药材,于是才壮着胆子进山寻药。哪里知道才进山就掉进一个大坑里,这倒霉的也不止我一个,我掉进去时坑里就已经有一个倒霉蛋了。后来这位女侠和一位少爷也掉了下来。咱们四个在找路出去的时候失散了,女侠和我在夜里找到了出路,后来就碰到了你们诸位。”说罢他摊摊手,显出一副很无奈的模样。
龙川看陆寻裕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不由得想起丁道西传给他的口讯里提到他是如何蒙骗丁雪原的。本来还想着由自己来解释他的突然出现,现在看来自己倒成了多余的了。
姜云楷见尹恒牢牢咬着龙川带来的人不放,担心二人又起争执,于是便当起和事佬,拉着林倩儿说道:“这就是缘份哪缘份,你说是不是,魔教头子?”说着他瞄了林倩儿一眼,希望她能替自己说上两句,毕竟,尹恒听她的更胜于听自己的。
林倩儿不知陆寻裕到底此来何意,但他本不是事件中人,若是为了当初的承诺特地寻找自己而到了这危机重重之地实在是不值。看他的样子眼下似乎是在努力让人相信他并无歹意而让自己得以留在此处,虽不忍让他冒险,但联想到前些日子听许燕佳说起的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貌似熊小满的货郎,担心这其中是否涉及宋吉祥,便咬牙打定了主意先帮陆寻裕留下再说。
“瘦猴子说得没错。”林倩儿翻着桌上的书,眼睛却看向尹恒,“故人来到,也算是缘份。”
尹恒看看林倩儿,惊讶于她竟然会帮着陆寻裕说话,一时心里颇不是滋味。
“这位陆兄弟在咱们离开楚家庄园后被天星山的人误以为是咱们的同伙给绑了回来,”龙川开始说出一开始就准备好的话,“后来他们发现自己搞错了这才放了他,我前些日子在外寻找褚江河正好遇上了流落在此地的他。说来他也可怜,被莫名其妙地带到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无依无靠,甚至生活都无以为济。我想着门中也不缺他一口吃食,便擅自作主将他带了回来,就算做做杂役糊个口也好。”
陆寻裕忙不迭地点头:“感谢龙大侠的大恩大德,我陆寻裕得以免除饿死街头的命运全赖大侠好心,大侠就如同我的再生父母一般!”
“哼!”尹恒抄起双手在胸前,仍然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二人,“你不是郎中吗?人吃五谷生百病,郎中可是走到哪儿都不会饿死的好差事,你怎么会饿死,怎么会需要我师兄这样的大人物出手相救!”
“不瞒大侠你说,我要真是个郎中也就好了。”陆寻裕在龙川还在犹豫的时候便抢先说道,“我师父收了我没两天,才教会我识得几种药材,就遇上瘟疫亡故了。我侥幸活了下来,顶着个郎中的名声却什么也做不成,只能上山采采药材换口饭吃。我要是会看病,又怎么会冒险去百里山那种鬼地方找药材!”他这一番胡扯将青黛苏木和熊小满两家师父的事混在了一起,说得有板有眼像是真的一样,听得知道他是在扯谎的林倩儿和龙川一愣一愣的,简直不知该替他鼓掌还是给他一巴掌。
这一番说辞显然对尹恒也起了作用,他虽仍然一脸不悦,但却不再针对陆寻裕这个看起来只会巴结龙川的马屁精,转而看向龙川问道:“不知龙师兄带此人来这里是何用意呢?难道是要将这个杂役送来这儿好当作你的眼线?”
“尹恒你别这么说,”姜云楷小心翼翼地看了龙川一眼确认他没有发火后凑到了尹恒身边附在他耳朵边劝道,“自家弟兄怎么能说这么伤感情的话。”
尹恒一甩肩膀撞得姜云楷往后退了一步,不耐烦地说道:“人家做得出还怕我说吗?”
龙川明知尹恒误会了自己,却又不能解释,只能由得他如此误会而不做任何解释。
眼看着尹恒又开始针对龙川,姜云楷便使劲儿地向林倩儿使眼色,但她却装作没看到翻看起了手中的书册来。
林倩儿早就看出了尹恒和龙川之间出了问题,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一副深沉模样的龙川,总觉得他看似沉静的外表下有什么东西正暗暗地涌动着。尹恒虽然跟姜云楷一样都是没心机的人,但好歹是比那个瘦猴子聪明了不少,如此突然与龙川生了嫌隙,怕也是他看了些姜云楷没看出的问题。虽然近来尹恒和龙川绝少碰面,但一旦碰面就会如眼下一般是个让人不愉快的场面。与尹恒如连体婴般要好,同时又十分景仰龙川的姜云楷,则每次都成了可怜的劝架人。然而这架却偏偏又从来没吵起来过,一直以来的场面看起来都像是尹恒在无理取闹而龙川总是在忍让一样。左右为难的姜云楷渐渐地便开始向总与他们混在一起的林倩儿求助,可林倩儿自有自己与世无争听天由命的打算,向来不与他为伍。方才只是因为事关陆寻裕她才不得已帮他说了一句话,这时话题已经从陆寻裕身上移开,她自然便不再关心此事了。
姜云楷见林倩儿不再帮忙,只得硬着头皮说道:“龙师兄,你说句话,这人到底是干什么来的,别让尹恒疑神疑鬼。”
一听这话陆寻裕顿时双眼放光,刚想趁此机会将错就错应承下来,也好待在林倩儿身边方便。谁知龙川似乎看出了他的花花肠子,抢在他前头说道:“师弟误会了,陆兄弟我是准备带在自己身边听差的。今日带他过来,不过是因为大家都在百里山中见过面,算是故人,所以特地让大家见见而已。”
尹恒看出了陆寻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道:“可我看陆兄弟似乎想说什么来着?”
龙川看了陆寻裕一眼,眼神平和却让陆寻裕觉得不寒而栗,于是咽了咽口水说道:“是我听说了倩儿姑娘身在此处,特地央龙大侠带我来的。说到底在百里山那个鬼地方,是她救了我的命,我都还没来得及道谢呢!”
“臭小子!”姜云楷抓住了陆寻裕脸上一闪而过的羞涩表情,立刻借题发挥以转移话题,朝着陆寻裕挥了挥拳头笑骂道,“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一个江湖骗子,心还不小了!”
林倩儿从书册中抬起头来狠狠瞪了姜云楷一眼骂道:“瘦猴子你皮痒了是不是?”
姜云楷往尹恒身边躲了躲指着陆寻裕说道:“你看他,脸比猴子屁股还红,绝对没安好心!”
尹恒顺着姜云楷手指看了看一脸通红的陆寻裕,心下顿时不悦:“我管你们是干什么的,离这里远一点儿!别忘了,倩儿姑娘这儿可是师父交待过的禁地,不得允许不许私自闯入!”
龙川将陆寻裕拉回了身后,朝林倩儿说道:“龙川考虑不周,多有打扰了,我们这就告辞。”说着便转身拉着陆寻裕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