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都安排好了。”楚秀进到内堂后带上了房门,毕恭毕敬地对楚夫人说道。
楚夫人盯着脚边的炭火盆,轻轻点了点头。
楚秀有些不知所措地站了一会儿,双手背在身后扭了好一阵后终于鼓起了勇气问道:“夫人,我们就这样将小月交到总坛,是否太过草率?”
楚夫人将目光从明亮的火盆上移到了楚秀的脸上,突然间的明暗转换让她眼前一花,那种混沌不清的感觉就跟她此时脑子里的一团乱麻一样。
“夫人,让小月只身去往总坛,是否太草率了?”楚秀以为楚夫人没听到自己的声音,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楚夫人使劲儿地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楚秀的一脸焦急。
“镇魂镨在总坛,小月是我们的。二者分离将会一事无成,若无一方退步,如何能成事?”楚夫的口气听起来带着一丝无奈,却也含着一股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坚定。
“可是,”楚秀见夫人此时似乎愿意与自己讨论一下这件事,便接着将藏在自己心底深处的忧虑一古脑儿说了出来,“若是小月到了那边,他们便不放小月回来了,那又该如何是好?”
楚夫人默默无语,这让楚秀更加焦急起来,接着说道:“小月是一介弱质女流,纵然他日得成秘术,反而会更为总坛重视控制,她如何能逃脱?”
“逃脱?”楚夫人听了楚秀的话,惊讶反问他道,“逃脱什么?”
楚夫人的话让楚秀后背一凛,不禁倒退了一步:“难道,夫人你是打算将小月就此交出去?”
楚夫人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楚秀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我们隐姓埋名于此偏远之地,提心吊胆地过了十多年,一该不停地做着努力,为的不就是这一刻么?”
楚秀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楚夫人:“夫人意欲重振本门雄风,以报昔看中原武林屠门之仇,这些我都明白。可是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楚夫人带着轻蔑的眼光看了楚秀一眼。
“我以为,”楚秀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这件事应当由我们来做不是吗?在等待小月的这些年里,我们做了那么多的准备,现在只要总坛协助于我们,我们就能成就大事,为何我们要依附总坛,将小月送入他们手中?早知道,早知道当年就不该将镇魂谱交与他们。说什么他们想办法来解除镇魂谱,这么许多年来也没见着有什么动静,还不如咱们自己动手!”
“你大胆!”楚夫人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白皙的脸颊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却将楚秀吓得倒退了两步。
楚秀低下了头,却一改往日的懦弱继续顶撞着夫人:“可小月是我们的女儿啊!”
“是我的女儿,我生的女儿。”楚夫人毫不犹豫地说道。
楚秀听了夫人这番话,顿时像被冻住了一般,一时间不再说话。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楚夫人率先打破僵局转移话题道:“那个万家楼来的仆役怎么样了?”
“我这就去处理。”楚秀低着头,转过身打开房门,屋外的冷气“嗖”地一声蹿进了屋子里。火盆里的火苗被风一吹,发出“呼呼”的声响。楚夫人轻轻抖了一下,楚秀低垂着头迅速关上门后走了出去。
楚秀不再纠缠,楚夫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当房门在楚秀身后掩上,冷气被隔绝在外面,屋内又恢复了暖烘烘的氛围后,她反而感到一股自心底而起的寒意。
楚夫人像往常一样摇摇头,驱散这种时常袭上心头的不安,将目光落到纸糊的窗子上,似乎透过那层薄薄的纸能够看到她期盼了几十年的前景。
而此时的楚秀,低垂着头走在庄园内蜿蜒曲折的道路,眼里却没有任何东西。
“哎哟!”
一声夸张的叫唤声让楚秀抬起了头,他木然地看看眼前,却什么也没看到,于是抬脚便继续往前走,不料却被什么东西绊到一下子扑了出去。
突然失去重心,楚秀在一瞬间的慌乱后立刻回过神来,提起一股气,脚尖儿在地上轻轻一点,双臂抱着肩整个人转了一圈儿,避开地上的东西落到了道旁的植物丛里。
“是谁这么没长眼睛?”楚秀呵骂一声低头看去,却发现地上直挺挺躺着直叫唤的正是自己要去找的抹布。
“哎呀,抹布兄弟!”楚秀惊叫一声,赶紧俯身将后面扶了起来。
抹布身形矮小,被魁梧有力的楚秀一撞跌倒在地,顿时被摔得七荤八素。被楚秀扶起来之后,好一阵头晕目眩后,抹布才回过神来,扶着额头晃晃脑袋后看清了撞自己的楚秀。
“原来是楚老爷,”抹布勉强站直了身子后说道,“都怪小的走路不长眼睛冲撞了老爷,请老爷恕罪!”
“哪里哪里?”楚秀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于是拍拍抹布的肩膀,顺势揽着他的肩膀两个人一起往前走去。
“楚老爷,”抹布一边跟着楚秀往前走,一边小心地问道,“小的腿脚不便,在贵庄叨扰多时了,小的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啊!”
“抹布兄弟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楚秀揽着抹布的肩,一副亲密的模样,“来来来,咱们屋里坐,屋里坐。”
两人不过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沿着小路走到了楚家庄园中众多的小院中的一个。这里是庄中预备来待客用的客房,此时庄中只有抹布一个客人,这个小院并无一人。楚秀打开房门,客气地将抹布让进了屋子里。
抹布有些受宠若惊地进了屋子里,在楚秀指给他的一把椅子里坐了下来,显得有些战战兢兢。
楚秀也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略显局促地看着抹布说道:“这里为待客所用,现在无人在此侍候,茶水也无一盏,实在是惭愧得很。”
“楚老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抹布显得很惶恐,“抹布只是一介仆役,叨扰老爷多时已是放肆至极,哪里还敢劳烦老爷为我张罗茶水,抹布实在是惶恐啊。”
“抹布兄弟是万家楼的贵客,怎么如此谦虚。万家楼名扬四海,为武林泰斗,万家楼的客人自当尊贵无比。”楚秀随便想了几句奉承话,说得自己都起了鸡皮疙瘩。
抹布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小的跟随我家小姐才到万家楼不久,这真是沾了万家楼的光了。”
楚秀摆出一副精于事故的模样:“这光抹布兄弟沾得是名正言顺的不是吗?听说你家新夫人甚是得许掌门宠爱,想来抹布兄弟在万家楼亦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地位吧?”
“哪里哪里。”抹布仍然低着头,表现得很是谦卑。
“说到万家楼,”楚秀将话锋一转,“万家楼本就是江湖泰斗,眼下既收服了魔教最后的余孽,想来会更加尊荣吧?”
“门中之事,小的一个仆役,实在不是很明白。”抹布不知楚秀突然之间的热情是为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应答道。
“楚某多年来也习得一招半式功夫,”楚秀的眼珠子不停地转动,搜肠刮肚地想着要说的话,“对万家楼向来是崇敬有加,上次有幸得遇万家楼诸位贵客,还见证了贵派收服魔教余孽,实在是荣光至极。故此,也对贵派多了几分关心而已。”
“有楚老爷的关心,亦是万家楼的荣幸。”抹布小声地答道。
“那魔教妖女,现在万家楼如何?”楚秀刚刚问完,突然想到抹布提起过他家小姐与宋府有旧交,立刻又换了一种语气,“我是说林家小姐,当初我看她亦是不知自己身份,不知她现在可有受苦?”楚秀问完后,小心地看了抹布一眼,希望他不会认为自己突然提起李临风的女儿这件事很突兀。
抹布微微抬起头,眼光仍然停留在地板上,小声地说道:“她很好,在万家楼,像神仙一样被供奉着。”
“是吗?”楚秀惊讶地问道,脑子里顿时像有涨潮的海浪一般的思绪涌了上来,丝毫没在意抹布话里隐隐带上的一股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