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药庐么?”林倩儿将目光收回到尹恒身上,口气中显然有些不满。
“就是这里。”尹恒摇了摇姜云楷,“若是待会大夫说你是装的,看我不打死你!”
“大夫又感觉不到我到底有多疼多难受!”姜云楷突然睁开半闭的眼睛哼哼道。
“别斗嘴!”林倩儿抬起腿,越过姜云楷用脚后跟踢了踢的脚踝,用眼见余光瞟了瞟沈烟主仆两人。
经林倩儿提醒,尹恒才向着沈烟招呼道:“师娘。”
“师娘您莫见怪,我这是被人给暗算了。”姜云楷又靠在了尹恒身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们这是怎么了?”许燕佳赶紧上前两步,看看姜云楷满头是血,又嫌弃地退了几步,却不料一下子撞到了沈烟身上。她一转身,却见沈烟果然像是被冻住了似的,直直就要朝后摔下去,还好抹布活了过来一把扶住了自己的主子。
“你推我做什么!”沈烟突然惊声尖叫了起来,全然不复方才装模作样的温柔安详。
许燕佳突然觉得眼前的状况似曾相识。抹布低垂着头,不敢大声说话,沈烟莫名其妙地大发脾气,像是要用愤怒掩饰什么一样。
中秋夜也是这样。许燕佳一下子回想了起来。难道是万致远来了?她伸长了脖子四下里打量了一番,却没见到万致远的影子。
这个女人,八成是有疯病吧!
许燕佳忿忿地想着,眼光不由得落到了林倩儿身上。直到这时她才认出林倩儿就是中秋夜被万致远带回的那个穿着仆人衣服的女子。
“你就是魔教的妖女么?”许燕佳将林倩儿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那夜你穿着一身仆人的衣服,我还以为你是我们家新来的丫头呢!你们魔教已经穷成这样了么,连你这种重要人物都没衣服穿了?”
“燕佳,不要胡说。”尹恒轻轻地说道,刚好只能让在场的人听到。
许燕佳指着尹恒大骂道:“呵,尹恒你出门了一趟还长进了是不是,竟然敢吼我!”
“我什么时候吼你了?”尹恒觉得自己冤得慌,“都是一家人,别说难听的话。”
“一家人?谁跟谁是一家人?”许燕佳方才才受了沈烟的气,紧接着又受到一贯忍让她的尹恒的指责,顿时火冒三丈,一瞬间便将答应许和书和万致远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尖着嗓子嚷了起来,“我看这万家楼是要倒了,什么妖魔鬼怪都能在这儿登堂入室了!你,”她指着林倩儿,“明明是个人人喊打的魔教妖女,却被我爹他们当个宝贝似的供奉着,真不知他们是中了什么邪!还有你,”她愤怒地转过头看向沈烟,“一个娼妓,竟然跟我摆起了当家夫人的架子,你是什么东西?若不是看在我爹与伯父的面子上,我多看你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
“你闭嘴!”沈烟突然喊起来,不仅把尹恒吓了一跳,就连闭着眼的姜云楷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惹得这位平时安稳娴静的新师娘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形象地叫嚷起来。
“你鬼吼鬼叫什么?”许燕佳虽然尽量的高说话的音量以求压倒沈烟的气势,但仍掩不住心底一丝慌乱。在她看来,一向装腔作势的这个后娘在人前总是会扮出贤妻良母的样子,就算是只有她前去挑衅的时候,这个装模作样惯了的人也总是戴着面具扮慈母。眼下不仅有门中弟子在,而且还有那个初来乍到的魔教妖女也在,可她竟然在这样的场合中露了原形,这非便没有让许燕佳觉得高兴,如此反常的行为反倒使她有些忐忑不安起来,生怕那主仆二人是不是又在谋划下一个阴谋。
“燕佳,姜云楷伤了脑袋,咱们先送他看大夫可好?你看行云师兄也是伤了脑袋,几经耽搁现在情况变得如此糟糕,咱们还是抓紧时间的好。”尹恒不再说许燕佳的不是,而是搬出姜云楷的伤来作台阶给她下。
听出了尹恒用意的姜云楷也跟着嚷嚷起来:“燕佳啊,快救救我吧!若是治得迟了我脸上留了疤我这张英俊的脸可就毁了啊!”
尹恒与姜云楷一唱一和,立刻让许燕佳重新找回了往日里万事由她心意的优越感。她回转身看了看姜云楷,装模作样地叹口气说道:“好吧,就先看看大夫再说。你们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了,一会儿一个病号,方才要药庐里我还看见江雨光捂着口鼻跑得飞快,路过我身边竟然招呼都打,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见许燕佳啰啰嗦嗦就是不讲到正题,姜云楷闭上了眼睛靠在尹恒肩头夸张地哼哼了起来。
“也罢,”许燕佳头也不回地说道,“至于你们这对娼妓和龟奴,今天就算你们走运,本小姐懒得与你们计较了,快快滚回我爹给你安排的不能见人的鬼地方。”
沈烟的脸自方才就涨得通红,此时那红色慢慢褪去,血液全部流走后的苍白慢慢浮现在了她精致的脸庞上。许燕佳知道沈烟现在肯定气得要死,顿时得意起来,抄起了双手抱在胸前。然而就是这时,即便是不会武功的许燕佳,也清楚地感觉到了背后有一阵异常的动静传来。在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察看时,只见一直扶着姜云楷没放的魔教女子突然朝自己冲了过来,她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让她再将睁开眼睛的,是抹布的一声尖叫。
感觉到没有什么人抓住自己,许燕佳飞快地朝正奋力扶着姜云楷的尹恒跑了过去,待到站到二人身边后她才转身,只见沈烟的手高高举着,手腕被魔教女子紧紧扣住。这时她才明白,那停顿在半空中的一巴掌,想来是准备要从自己身后扇到自己的脑袋上的。
许燕佳见沈烟居然敢对自己动手,顿时暴跳如雷指着她大骂道:“好你个沈烟,竟然敢打我!你简直是无法无天了!那个魔教的,给我打死她!”
林倩儿全然不理会许燕佳的大吵大闹,逼视着沈烟的眼睛,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当上了掌门夫人,脾气也渐长了,连人家的闺女也敢打了?”
“打死她!”许燕佳嚷嚷道。
“倩儿不要!”尹恒费力地托着姜云楷朝林倩儿喊道,“这位是许掌门的夫人。”
林倩儿回头瞪了尹恒一眼,还未等到她抱怨,许燕佳却抢先拍打了一下尹恒的胳膊:“这么紧张干什么,就算那个魔教妖女高出一头,还能把你的宝贝师娘给打坏了不成?”
尹恒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而正在此时,重新包扎好伤口的江雨光在药庐中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随手抄起一把剑从药庐大门里走了出来,一见林倩儿抓着沈烟不放,他立刻拔剑出鞘朝着林倩儿刺来。
“江雨光!”尹恒大叫一声,本想冲上前去阻止,却无奈他动一下姜云楷就要摔到地上,他只好重新站稳托着他不敢动弹,只能急得大叫。
许燕佳转过头,见江雨光手中寒光闪闪的宝剑吓得尖叫了一声。
林倩儿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一把将沈烟推到一直守在旁边的抹布身上,将自己完全曝露在了江雨光的剑下。
“你找死!”江雨光仗着自己手中有兵器,一心想报毁容之仇,哪里还顾得上师父们的计划,一心想要取林倩儿的性命。
林倩儿在剑锋要挨到自己咽喉前的一瞬间舒展双臂以维持平衡,双膝微屈后退的同时,整个身子朝后倒去。随即,江雨光的剑便刺破了她的脖子原来所在地方的空气。一击落空,江雨光仇恨不已,收回宝剑准备再次出击。然而林倩儿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她往后退了两步躲过剑锋后,迅速侧过身子站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主动出击,迎面朝江雨光扑了过去。江雨光没料到赤手空拳的林倩儿竟敢主动靠近自己,仓促收回的剑根本来不及重新使出,就被林倩儿一记扫腿踢中手腕,宝剑应声落地。
“要我的命,还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林倩儿双手抓住江雨光一只胳膊拽向一边,抬腿狠狠踢在了他的腿窝上,将他仰面重重摔在了地上。
“江雨光!”尹恒拖着姜云楷,费力地走到了江雨光身边,他无法蹲下身,只得用脚轻轻踢了踢他的屁股,“你怎么样?”见他被摔晕了言语不得,又看向林倩儿,略带抱怨地说道,“倩儿你。”
林倩儿拍拍手,看着尹恒说道:“我什么?第一,我没打他的脸。第二,我踢了他的腿窝让他屁股着地,没摔着他的脑袋。”
尹恒无奈地叹口气说道:“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了?”
“不必了。”林倩儿抬脚跨过地上江雨光,将姜云楷的一只手臂绕在了自己肩上,“还不送他看大夫么?”
有了林倩儿的帮忙,尹恒肩上的重量终于轻了些,可眼前这个烂摊子,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简直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抹布扶着沈烟,两个人不声不响地就开始往回走。林倩儿注意到了,却懒得理他们。而许燕佳也将他们二人抛到了脑后,看也不看他们,飞快地冲到江雨光身边,俯身探探他的鼻息,又站起身看了看被踢到一边的剑。最后她蹿到了林倩儿跟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方才是你将江雨光打倒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