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不是江小哥么?”抹布手里提着几包药,一瘸一拐地从药庐中走出来,迎面便碰上了怒气冲冲的江雨光。
“哦!”江雨光认出了说话人是新师娘的仆役,虽然心中不悦,但还是硬着头皮尽量和颜悦色地答应了一声。
“您的鼻子,这是怎么了?”抹布早就听说林倩儿跟江雨光动过手,故意大惊小怪地嚷嚷道。
被相貌丑陋的抹布如此追问,江雨光顿时窘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江雨光低下头,飞快地从抹布身边有过进了药庐。
抹布拎着沈烟根本不会喝一口的补药,一步一步挪下建在高处的药庐台阶,心里有些得意。能够不痛不痒地惹惹林倩儿,这可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不过想到中秋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又不禁有些忐忑。因为那夜发生的事,沈烟对他动了前所未有的大气,他差点以为沈烟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被万致远羞辱已经够糟糕了,可更糟糕的是这些竟然被林倩儿看在了眼里。万幸的是,他临时胡诌出来沈烟是为了不让许和书为难才忍气吞声的说辞,不但让许和书大为感动,也让沈烟接受了并原谅了他之前的失误。
不过,今后若是果真如许和书所说会与林倩儿长久待在一处,恐怕要面临的麻烦还不会少。抹布走着走着便挪不动步子了,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遭了!”他丢掉了手中药,一瘸一拐地跑了起来。
“小姐!”抹布嚷着冲进沈烟屋里差点摔倒在地。
沈烟的脚边已经丢了数十个皱巴巴的纸团,在她面前,铺展开的白纸上不过才写上了五六个不甚工整字。纸上最后的一个字刚刚起笔,被抹布这一嚷,立刻变成了一朵扭曲的花。
沈烟“啪”地一声将笔拍在桌上,饱沾墨汁的毛笔撞击桌面,飞溅起一串水滴状的墨迹洒落在趴在桌子跟前的抹布胸口上。
“干什么大惊小怪的?”沈烟将写坏的纸揉成一团,随手扔在与其一样的废纸团堆里。
“小姐,”抹布伸着脖子,话到嗓子眼又咽了下去,转身“砰”地一声关上门后又折返回来,双手撑在桌子上,焦急得盯着沈烟,“小姐,林倩儿什么都知道,要是她告诉许老爷,那咱们应该如何是好?”
沈烟坐回到椅子里,懒懒地抬起眼皮看着抹布:“她知道什么?”
“小姐!”抹布似乎很生气,“您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知道。”沈烟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看沈烟气定神闲的样子,抹布突然意识到她并不是如自己想象一般由于接连的打击而未能想到这个问题,而是她早就想到了却一直未曾向他提及。
“小姐,那您是想出什么办法解决了么?”抹布想不出沈烟还有什么原因不正视这个严重的问题。
“有什么要解决的?”沈烟偏过头看着脚边众多的纸团,似乎在数数。
难道她还是没能想到这个问题?
抹布一时心急脱口便说道:“宋少爷的事啊小姐!许老爷知道的,是在宋少爷这件事上您是受了陷害的。若是那林倩儿将您和宋少爷的事告诉许老爷,这可怎么办?”想到宋吉祥,抹布心里颇不是滋味,可他还是硬着头皮将话说完了。
“她不会的。”沈烟伸出脚尖轻轻踢着一个纸团。
“怎么不会?”抹布想起了那日宋府门前的大雨,顿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她会处心积虑害我们的!”
沈烟一脚踩扁了脚下的纸团,将其踢开后,又开始拨弄另一个纸团,抬头看了抹布一眼:“她一个字都不会说。”
抹布盯着沈烟的眼睛看了半晌,终于确定了她是认真地在跟自己说话,可他还是弄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等他发问,沈烟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在一脚踩扁了数个纸团后干巴巴地笑了笑说道:“她何时将我们放在眼里过?她怎么会主动告诉别人吉祥与我有瓜葛?这么做岂不是她自降身份?”
沈烟这话一出,抹布立刻明白了。林倩儿如此宝贝宋吉祥,又如此看轻沈烟,自然不会让人知道宋吉祥与沈烟有过从亲密的这事。想到这里,他不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接着宽慰神情落寞的沈烟说道:“她有什么身份?这几天我全打听清楚了,她娘是魔教妖女,她爹是个混进官府中的万家楼叛徒。小姐您之前可算是说对了,她就是个冒牌货!”
沈烟无奈地笑了笑:“冒牌货又怎么样?你没听许和书说么,她现在可是万家楼镇宅的宝贝,可金贵着呢!”
“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妖女,小姐您就不一样了,您是堂堂正正的掌门夫人。您才是主人,她不过是个阶下囚罢了。”抹布说着诋毁林倩儿的话,却不自觉地一阵心虚。
“算了,”沈烟将椅子拉近了桌子,重新铺上一张白纸,拿起毛笔在砚台边缘蘸了蘸墨汁,想了想却又将笔放到笔架上,“这跟写字一样,越写不好心急越,心越急就越写不好。今日写不好了,明日再写便是。”
“小姐您的意思难道是咱们要夹起尾巴做人吗?”抹布惊奇地发现一向要强的沈烟,方才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在向他表达着妥协和放弃。
“不然又能如何呢?虽然不情愿,但是我们能走到这一步已实属不易,自掘坟墓的事情,还是要少做些才好。”沈烟开始收拾桌面上的纸张和砚台,而本该上前帮忙的抹布却双手扒着桌子边缘一动也不动。
抹布又想起中秋夜的事,立刻站直身子垂下了脑袋,低声念叨着:“对不起。”
“好了。”沈烟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只要日后咱们都能如此平平静静地过下去,也就不枉你安排这一切了。“
可是,我也不清楚我到底是希望你如同在元江院一般风光得意,还是像现在一般与世无争。
抹布咽了一口口水,还是没能说出心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