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寻裕,你走慢一点!”青黛扶着洞壁,不知是第几次招呼着陆寻裕。
这处几乎是直上直下的洞穴,在洞口处看来,似乎是人力开凿而成。而随着两人在洞中越下越深,这才发现,这本就是一处天然洞穴。行走在其中,头顶不时有几乎垂至地面的钟乳石出现。以致于进入洞中的两人不得不躬起腰,在火油渠里不断跳跃的火光照亮下,心怀忐忑,咬着牙往前走着。
陆寻裕心里有气,仗着洞内光线充足,迈开大步走得飞快,远远地将青黛抛在了后头。
“陆寻裕!”青黛见总叫不应他,便不顾危险地在倾斜的石阶上跑了起来。就在她的手即将要碰到陆寻裕时,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朝着前方扑了下去。
陆寻裕耳听得身后不对劲,猛地一转身以背贴在洞壁之上。当青黛从他眼前扑过去时,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抱住。
“你干什么呢?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陆寻裕双手环抱着青黛的腰,将她的身子慢慢扶正后这才开始抱怨。
青黛被吓得不轻,加之自己莽撞又为陆寻裕所救,脸颊变得通红,不停地喘着粗气。
“苏木那个死丫头,自己躲懒不肯跟来,故意把你捧得这么高好让你替她来冒险,可是我看你们俩是半斤八两,都不是省油的灯。”陆寻裕放开青黛,将她往一边推去,做作地拍拍手又大步往前走去。
“陆寻裕!”青黛虽然觉得很是丢脸,但还是追了上去扯住了他的衣袖。
“你要干什么?”陆寻裕虽然心里不耐烦,却没将青黛甩开,而是任由她拉着自己的,两个人一前一后颇为不便地朝前走着。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到底想干什么?怎么无缘无故又跟咱们置起气来了?”青黛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这些话她已经憋了许久一样,“难道说,就因为苏木说了那个林姑娘几句?”
陆寻裕哼了一声说道:“你也知道有原因的啊!”
“真的是因为这个吗?”青黛用力扯了扯陆寻裕的衣袖试图让他停下来说清楚,“苏木本是无心之言,况且你和林姑娘相识不过一两日,怎么能因为她就跟苏木置起气来?”
“我跟你们相识也不过小半年光景,有什么不一样?”陆寻裕头也不回地说道。
“是吗?”青黛不自觉地松开了拉着陆寻裕的手。
“嗯?”陆寻裕感觉到青黛放开了手,于是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她。
见陆寻裕回头,青黛觉得自己非常傻气,但还是忍不住继续说道:“是那位林姑娘先向苏木动手,况且苏木并不是有意针对于她,所说之言也都是事实,她何曾做错了什么,竟招致你这样的对待。”
“我不管什么事实不事实,倩儿的身世并不是她自己可以选择的。她自小在官府人家中长大,突然知晓一切已经倍受打击。苏木不总是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么?怎么能在人家伤心难过之时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我看她也就是嘴巴上假装善良,心肠指不定多黑呢!”陆寻裕想起林倩儿捂着耳朵蹲在地上的模样,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被青黛这么一问,正好全部倒了出来。
“可是,”青黛正准备反驳,陆寻裕朝她摆摆手打断她说道:“没什么可是的,你看看眼下吧!她嫌辛苦危险就不肯来,故意将事情推到你身上,这不是黑心肠是什么?”
“这,”青黛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模样让陆寻裕大为光火:“这什么?你不用在费力为她圆谎了,反正你们都是一伙的。”
青黛知道苏木的用意,但又不能说破,面对陆寻裕的误会有口难言,可被他这么一说她也发起火来,不客气地回敬道:“就算我们有些小心思又如何,碍着让人了么?可不像你的倩儿,无论内心多高贵都是假的,什么也改变不了她生来就会引起争斗、灾祸的事实!”
青黛一时气急,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看着陆寻裕变了脸色,赶紧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陆寻裕叹了口气,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咱们两人之间又没什么可说可争的,说来说去都是倩儿和苏木。亲疏有别,无论她们的对错,咱们都会向着自己那一方不是吗?我也不想与你争吵,赶快将师父交代的事办好才是。但愿果真能找到那个裕儿,这样也就能救师父一条命了。”
亲疏有别,没什么可说的么?青黛一时间愣在了原地。石阶旁的火油渠里,火苗发出轻微的“噗噗”声,不住地往上跳跃。每一次,无论能跳多高,最终也都会被拉扯着重新坠入漆黑粘腻的油渠里,和匍匐在火油之上的大团火焰混为一体。
“不要!”青黛死死地瞪着不断跳跃又被吞没的火苗,几乎是咬着牙迸出了这句话。
“什么?”陆寻裕听得青黛语气不对劲,停下脚步转过了头。
“没事。”青黛在一瞬间变换了表情,一扫方才的阴霾,重新挂上了一副冷静理智的表情,“我是在意你说的救褚师父是什么意思。”
这下却轮到陆寻裕吞吞吐吐不肯明说了:“这个你们不用管。”
“什么叫做不用管?依你方才所说,褚师父似有性命之忧,你我同为褚师父弟子,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算了吧,你还有心思担忧那个糟老头子,不如好好想想你们今后的出路吧。”陆寻裕说完后,似乎有些后悔,揉揉鼻子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不过,这次他的步子却迈小了许多,也不像之前那样走得飞快了,似乎是有意放慢了脚步等着青黛。
青黛看出了陆寻裕的小动作,不由得一阵欣喜,当即两步迈作一步追了上去。
“你怎么又跑起来了?我可不能保证下一次我还能接住你啊!”陆寻裕并没有停下脚步,微微偏过头不满地说道。
“这个不是重点。”青黛收敛心神,接着陆寻裕方才不明不白的话追问道,“你说让我们考虑出路是怎么回事?难道褚师父真的会遇到危险?”
不是他会遇到危险,而是搞不好你们会遇到危险。
陆寻裕在心里默念着,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也不知道是安慰青黛还是安慰自己,沉默好一会儿以后,他才说道:“反正这次如果找到裕儿就没事了。最好是她一直在某个地方一直等着那个老头子,或者是她另嫁他人,只要她过得如意也还好。”
“那不好的是什么?”青黛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陆寻裕咬着嘴唇不说话,只顾闷着头往前走。
“难道,”青黛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你是怕裕儿早就被李临风害死了,这些都是他临时起意编造的,为得就是拜托褚师父?”
“倩儿的爹不会杀裕儿的,照师父所说,裕儿不过是个侍女。他为了要挟师父为他办事才绑架了她,哪里有必要要她性命。”陆寻裕的眼前出现了宋方流尽鲜血的尸体,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青黛知道陆寻裕想到了什么不愿意说的事情,也不追问,只是宽慰他道:“现在担忧这些都还为时尚早,或者事情不会像我们想得那般糟糕。”
“但愿如此吧。”盘旋而下的石阶已经绕得陆寻裕开始头晕,他停下来一手撑着洞壁,一手捏了捏鼻梁,在心里默念着后半句话,不要再做那种事,不要再看到死人了。
青黛看着陆寻裕的模样,知道他又像平日里似的开始了走神。每当这种时候,就是青黛最有挫败感的时候。陆寻裕什么也不会说,一个人闷着发呆,仿佛整个人都陷进了一个她看不到的漩涡里。如果你硬要逼着他追问,那么也只能以他嬉皮笑脸说些不痒不痛的话来搪塞为结局。
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可不可以告诉我。青黛往前跨了一步,随即又停下了脚步,将心里的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还是像往常一样,默默无语地守在一旁,等着他自己从那个漩涡当中爬出来。
这一次,陆寻裕没有让青黛等多久,不一会儿,他便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对青黛笑了笑:“走吧,看来这路快要到头了。”
“好。”青黛应了一声,小跑两步跟上了走在前头的陆寻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