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黄澄澄的金锭子,萧艺便如同看到了打开牢笼的金钥匙。
从今往后,就是海阔天空!
“文哥儿!”后边传来怯怯的一声呼喊。
萧艺把金锭子收在身上,警惕地回头,却见前几日刚挨了打,仍是满脸浮肿的马连生巴巴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
“马猴你怎么跑来了……”萧艺对今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还是充满怜悯,赶忙走上前扶住站都难站稳的马连生。
马连生艰难地喘了一大口气,几滴眼泪涌了出来。
“文哥儿,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迟早都要走的,这小小的园子困不住你。可是,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萧艺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见此刻楼下戏台上的戏码好像刚刚结束,园子里正在散场,心想着这会儿应该不会有人进雅间来打扫收拾,便扶着马连生在一张胡凳上坐下了。
“你说吧,只要我做得到的,一定帮你。”面对这个可怜无助的孩子,萧艺实在无法拒绝任何事。
“哥哥……”马连生不知不觉中已经转换了称呼,“你,你带我走吧!”
萧艺顿时明白了。
马连生虽说心地善良,性子憨厚,但绝对不是傻子。他看到了自己赢得的那锭金子,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赎身的钱,并且还是绰绰有余的一大笔钱,于是他想傍自己这条“大腿”。
其实,这也是再自然不过的想法——马连生也只是为了生存下去。
萧艺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并且把金锭子拿了出来,放到了马连生的手里:“现在金子在你手里了,你说要赎身就赎身!”
马连生的泪水夺眶而出,起身就要对萧艺跪拜下去。
萧艺哪能让他那摇摇欲坠的身子行这种现代人本来就很不喜欢的大礼?赶紧一把扶住他。
“戏本里不是有句话叫‘大恩不言谢’吗?你如果觉得我对你有恩,那从今往后你记住我的一句话,做男人不要时时刻刻总想着给人下跪,这叫‘男儿膝下有黄金’!”
马连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把金锭子如同妇人抱孩子一样紧紧窝在怀里,虽然他不知道萧艺那句“男儿膝下有黄金”是从哪出戏里听来的,但一贯有主张的“文哥儿”说的话,总是没错的。
萧艺扶着马连生出了雅间,准备下楼去。
楼梯上咚咚咚地响起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却原来是鲁大娘带着她的狗腿子们上楼来了。
马连生下意识地把金锭子先藏进了自己的裤裆里。一旁的萧艺看得一阵头皮发麻。
气势汹汹的鲁大娘第一个冲到了楼上,伸出双手,一手揪住萧艺的领子,另一手抓住马连生的头发——只因那马连生昨天被打得口吐白沫,那衣领子早已污秽不堪。
“客人赏赐的金钱财帛,该归谁,你们不清楚吗?”鲁大娘瞪视着萧艺吼道。
萧艺面无惧色,淡然答道:“客人赏的自然归你。”
“哟?”鲁大娘眉毛一挑,牛眼般的一对招子里流露出万分的不屑,“既然你知道,那刚才拿了客人的金子,为何不立刻交到我这里来?”
“金子不是客人打赏的,是我斗酒赢回来的赌注,不是什么赏钱。”萧艺据理力争。
“你……”鲁大娘一时好像也没了说辞。的确,赏钱要上缴,这是齐乐园的规矩,可谁也没说,跟客人打赌赢的钱也要上缴吧?
此时,鲁大娘身后一个眼尖的杂役便指着马连生道:“鲁大娘,在这小子身上!”
鲁大娘果断地一把将萧艺推开,回头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壮汉上前,一左一右,将马连生给架了起来。
马连生两脚凌空,不断地扑腾,又怎奈何得了两个成年壮汉的蛮力?
鲁大娘一只大手将马连生的两只脚箍住,另一手,便开始在马连生的衣衫内搜索起来。为了金子,他连马连生身上那些污浊都不管不顾了。
“哟,原来把宝贝藏在自己的小宝贝身边呢!”鲁玉凤肆无忌惮地笑着,陡然一把拉下马连生的裤子,连带着亵裤一并扯了下来。一只布囊便从裤子里滑了出来,滚落在地,里边的金锭子也堪堪露出一角来。
这下子,附近那些散场正路过的客人,以及伺候这些客人的园内杂役、学徒们便齐刷刷朝这边望了过来。
在大周朝而言,男子裸露下身同女子一样,那是绝对败坏名节的丑事,只是在下九流的行当里,真正把名节看得重的男子不多,所以像鲁大娘这样拥有一定势力的悍妇,往往也都是阅“鸟”无数的人物。倒是周围有些路过瞧热闹的年轻女子,多半是跟着自己主子来听戏的丫鬟一类的,见有这等稀奇好瞧,顿时叽叽喳喳聚作一堆,边看边品评一二。
鲁大娘随意地朝马连生裆下望了一眼,便拾起那锭金子,撂下一句“毛都没几根,要钱作甚”,带着人扬长而去。
见到马连生的可怜模样,那些围观者便一顿哄笑,当下还有那自以为才高好几斗的大户人家丫鬟当场作打油诗调侃。
诗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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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鸟几片羽,参差护锦囊。
隼击如风过,到头空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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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艺作出一副要跳上去咬人的架势,吓得一干酱油众纷纷退让,他便扶着马连生,匆匆从另一头的楼梯挤下楼去了,一路跑回了他们住的那间比猪窝还不如的屋子里。
“马猴,你听着,不管发生多大的事,你都要好好活下去。”萧艺太清楚马连生是如何重视自己的名节了,之前才出过从徐府逃出来的那档子事,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自己不加干预的话,这个大周朝的土著今晚就会想不开,寻了短见。
“我……我……”马连生低垂着脑袋,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如果你信得过我,那你就答应我,无论如何都好好活着!再给我一个月,就一个月,我一定把你从这园子里捞出去!”
萧艺说完这些充满了救世主色彩的话,忽然觉得后脖子上凉嗖嗖的。是啊,这些话怎么听着这么基情四射,怎么就这么像日本漫画里的肉麻台词呢?就差没补上一句“干巴爹”了。不过这时候也管不了了,谁让救人一命胜过七把屠龙呢,老子当年玩传奇一把屠龙都没搞到过……
“好……文哥儿,我信你!若是不信你,这世上我还能信谁呢?”马连生抬起袖子擦去眼泪,努力地让自己显得坚强一些。
萧艺却是心里头一黯:想想的话,马连生两次遭罪,或多或少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倘若不是他提前报信,或许这会马连生已经在徐司马家里吃香喝辣了,虽然那决非马猴本人的意愿;若不是自己斗酒赢了金子,他今晚又何致于被人当众扒了裤子?难道自己就是那传说中的扫把星?
这一个月来,自己在齐乐园做牛做马,萧艺也都忍了,这点苦头算不得什么。然而眼下这口气,他却不想再忍了!
“鲁玉凤,再不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老子就算白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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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月朗星稀,萧艺独自行走在空无一人的齐乐园后院里。
本该寂静的夜晚,却因为周围此起彼伏的鼾声而变得有点小热闹。萧艺手里拎着一柄从厨房里拿来的杀猪刀,大大方方地朝鲁玉凤住的那幢小楼里走过去。
放在平日,只怕此时早有一群护院和杂役们跳出来拦住他了。不过今夜……
“鲁玉凤啊鲁玉凤,你万万不会想到,这些天以来我筹谋了这么久,可不止是准备了搭上林家少小姐这一条路吧!”
想到鲁玉凤那副嘴脸,萧艺手里的刀便攥得更紧。
用迷药迷翻一园子的人,然后逃走——这本来是萧艺的“B计划”,但是很显然,鲁玉凤那个猪婆压根不认可他的“A计划”,五两金子,说没收就没收?五两啊!金子啊!你妹!
“哐当”,萧艺一脚踹开大门,迈步进了鲁玉凤的卧房。
鲁玉凤那宛若巨型肉瘤的身子压在一张看起来随时会崩裂的床上,朝天的鼻孔里发出猪哼般的声音。
萧艺从鲁玉凤床边的木架子上找到了她的衣衫,从中搜出了本属于他的金锭子,再转过身时,只见鲁玉凤抱着一只枕头,犹自砸吧着嘴,嘟嘟囔囔说着类似“我的,我的,都是我的”一类的梦话。
萧艺的目光沉了下来,落在鲁玉凤那段与下巴连成一片,难分彼此的脖子上。
月光通过门窗照射进来。在幽幽的月光下,萧艺一手按在鲁玉凤的额头上,另一手举起了刀,刀锋渐渐滑向鲁玉凤的脖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