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想到你一个小丫头,观察得到是挺仔细。”陆生平息了一时的慌张,摆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段香仪虽然拆穿了陆生的伪装,他却仿佛完全不在乎一样,反而比方才更加放松。他从军二十年,见过无数对手,老奸巨猾有,初出茅庐有,一个初出茅庐样子的人却有着老奸巨猾的观察力,是他所没见过的。陆生越看越觉得这个小丫头有意思,禁不住想要跟她在言谈之间争个高下。
段香仪见他竟然毫无异样,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反应,只好尴尬一笑,说道:“虽然陆大人并非来自京城,但如此气度,当然不会是一般人。既然大人需要我等帮助寻觅世子,那即是双方要合作。要合作,就要推心置腹,还请大人告诉我等如此冒充京城令下寻觅世子到底是何缘故。”
“小妹妹,合作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的。无论如何,你家只不过是个普通商家,我再不是出身京师,你看我带来的也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你真的觉得我们是在合作?”陆生笑了笑,说道:“不要挣扎了,我不会与你们谈条件,我劝你们还是快把徐子期的去向告知与我吧,趁我还有耐心的时候。”
“我看大人耐心很好,而且不会与我计较。奴婢禁不住就有些得寸进尺,还请大人恕罪。”段香仪楚楚可怜地看着陆生,瞥了一眼梁伯诚,说道:“二少爷,奴婢听您的,徐世子的去向我是说还是不说?”
陆生看向梁伯诚,问道:“故弄玄虚,快说!”
梁伯诚撇了撇嘴,十分无奈地说道:“大人,我这丫头奸诈狡猾,十句话里有九句半都是假的,怎可轻信?我是愿意与大人合作的,只不过最终能否寻到子期,那还是得这丫头开口,不光开口,还要说实话。否则耽误了大人的时间可就罪过了。”
陆生听他这番风凉话说得轻松,心里冒了火气。他没再说话,视线在梁伯诚与段香仪的脸上转来转去。
陆生实在想不到,这两个人年纪不大,打太极的功夫倒是真不错,说了半天口都要干了,还没说到重点上。他此行虽然不是一定要有些什么作为,但是如此被戏耍,还是觉得心里憋气。
想至此,陆生对站在身边的一个俊秀青年勾了勾手。那个青年俯下了身,点了点头,抬起身对梁伯诚笑盈盈地说道:“这个问题不难解决,就请这位姑娘跟我们一起去寻找世子下落不就可以了?既然姑娘与世子关系密切,想必世子也不愿意见到姑娘饱受舟车劳顿之苦,倒是自然会主动出来相见,是也不是?”
段香仪脸上一僵,眉头皱了皱。她虽然自认为不怕死,但之前几个月的相处她当然能感觉出来徐子期也不愿意为自己死。难道自己只能为了徐子期去死?
这感觉太难受,段香仪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姑娘不愿意随我们而去?”那俊秀青年装作无辜茫然地样子问道:“可是还有些什么顾虑?难道你并不知道徐世子到底去了哪里?难道你这真的是在拖延时间?坏了坏了,原来我们被你骗了,你竟然胆敢欺骗朝廷命官,真是胆大包天。”一边说着,一遍又作出了惋惜的表情,对陆生说道:“副统领,军中无戏言,如此竟然是个骗局,难道我们要军法处置了她?”
“这位大人真是说笑,奴婢怎么会这么不知死活?”段香仪连忙拦住了陆生将要脱出口的话,对那俊秀的青年说道:“奴婢当然愿意帮着大人们寻觅世子。”
“你认真地?”梁伯诚回头古怪地看了段香仪一眼,见她神色并不十分慌张,怀疑地低声说道:“你想要借此逃离梁家?这帮子官爷可不像是良善之辈,你就不怕前门金狼后门进虎?”
“二少爷。”段香仪对着梁伯诚笑了笑,说道:“不管你想得到什么回报,都得先有所付出。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如果想要得到世子绝对的信任,奴婢一条命对您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对不对?”
“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信任不信任,我听不懂。”梁伯诚避开了段香仪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脚尖。段香仪自嘲地一笑,说道:“香仪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卖身到梁家,搞得如今进退两难。如果我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梁少爷会帮我照顾家中老父,是吧?”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梁伯诚突然转身握住了段香仪的手,吓了段香仪一跳,让厅内众人也愣了一愣,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还是过不了自己这关。”梁伯诚凄凉地一笑,说道:“你有恩于我,我怎么会让你白白送死?”
段香仪看着眼前这个人,心底涌起了一股温暖。
原来还是有人愿意为她付出,不光是说,而是在做,做给大家看,全然不顾之后的烂摊子如何收场。有人不愿意自己枉死。
段香仪温柔地一笑。
她覆上梁伯诚的手,轻轻把他推开,说道:“二少爷,别傻了。你与大少爷关系可有缓和?梁家的生意是否真的坚如磐石?赵小姐嫁过来后的梁家,你是顶梁柱,又怎么可以为了我一个奴婢罔顾自己的身家性命?其实何况这军爷们是否真的那么凶恶,还都只是我等臆测,无需早早担心。”
梁伯诚还想说什么,段香仪却伸出手,用两个指头轻轻盖住了梁伯诚的双唇。
“二少爷能有此心,香仪已经十分感激了。”她笑了笑,说道:“况且二少爷自己也说过香仪与徐少爷是孽缘,不如就当作香仪遇人不淑吧。只要家中老父能够安享晚年,我怎样也没所谓的。”
“可是——”
“没有可是了。”段香仪摇了摇头,转而对陆生说道:“陆大人,我带你们去寻世子呀?”
陆生身边的那个俊秀青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陆生拦了下来。
陆生上下打量了一下段香仪,稍待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原来你真的知道世子去向?那不如先说说世子到底是往哪儿走的,我们这么多人,也好有点心理准备,是不是?”
段香仪仰起头,毫不畏惧陆生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世子是往西北方向去的。”
“不可能!”陆生一拍桌子,狠狠地说道:“他不可能去那里!”
“大人怎么知道不可能的?”段香仪看着陆生的眼睛,微微一笑,仿佛信心十足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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