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严重的伤痛,不切身体会,永远也只能空口白话!
血与泪,若不是亲身所见,便从来无法体会深入骨髓的仇恨!
……
云昊穿过黝黑的通道,出现在一个破败的山洞中。四下一看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应该不是在哪位大叔家里。洞中有一股微微的腥臭味道,像是某种野兽的粪便,不远处灰蒙蒙的,看来是洞口,现在应该是黄昏近夜的时候了。
走出山洞,眼前是一个长满野草的斜坡,山洞的出口竟然开在半山腰上。
洞口的位置并不算高,约有十来丈左右。
看向山底,那里正有一团燃烧的火焰,火焰的光芒明灭不定,映得云昊的双眼一闪一闪的,根本没有任何犹豫,拔腿就向山底跑去。
这种火焰,云昊认识,阿父和大叔们都会用,而且在北蛮,只要有火光,就一定是安全的。
山势舒缓,上面也没有荆棘、陷阱什么的乱七八槽的东西,云昊没费多大功夫就到了火焰所在的地方。
出现在云昊眼前的并不是一团用柴禾升起来的普通火焰,只见八名身穿北蛮战部服饰的老者正围坐一圈,中心处就是一个包裹在火焰中的人形,面容看不清楚,但从身形来看也只是个少年。
云昊不敢打扰,在距离十来丈的地方站定,静静地等着,他看得出这应该是在进行某种仪式,而且这些人明显比巫爷还老的样子,也不知道以前都住在什么地方,在部落里竟然从没有见过!
……
在走过巫爷身边,进入祭台后,眼前就只剩下一根明亮异常的骨刺,骨刺上面缠绕着熊熊燃烧的烈焰。自从看到这根骨刺,脑海中就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自己,骨刺上的烈焰就是自己的使命!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向骨刺移动。
骨刺距离现在的位置并不算太远,若是全力奔跑要不了一顿饭的功夫。可脚下一动,身体就好像背上了一座大山,腰都压得直不起来,跨出去的脚步格外的小,不说奔跑了,就是比挪动都还要费劲!
只动了一步,全身上下大汗淋漓,眼前竟然有些发虚!但是!
绝不能停下来!
一个决绝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后脚再一次抬起来!
这一次,压力更重!
骨骼不堪重负的“咯咯”声不断响起,脚下的汗水已经积成一片水渍!
不能停!
脚步再抬!
这一下犹如火山爆发,再也感觉不到身上的重量,也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只剩下烈焰呼呼燃烧的声音!眼前的骨刺极速扩大,碰的一声,只感觉自己整个身体也跟着骨刺上的火焰剧烈燃烧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熊熊燃烧的烈焰终于慢慢熄灭,星星点点的火焰渐渐消失在身体各处,然后一丝丝莫名的感悟涌上心头,在这一刻情不自禁开口:“啊~从今天起,我名巫隐!”
啪!
声音如有虎啸龙吟,穿云破雾!然而声音未落,巫隐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破碎,惊慌的情绪未及升起,一幅幅惨烈的画面,一声声惊恐的尖叫,绝望的嘶吼……就一股脑的全部印上心头!
这一刻,巫隐感觉自己就是正在熄灭的北蛮火种,是以身为祭的北蛮战将,是整个北蛮战将的领头人蛮修,是悔恨交加痛彻心扉的巫爷,是毫不犹豫以自身血肉铸就祭台结界的蛮占……巫隐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们每个人的信念,完完整整的将他们所有的生平都走了一遍,眼泪早已经布满脸庞!
在所有人最后的执念中,只剩下两个词:北蛮!凤山少卿!
啊!!!!
巫隐猛的睁开眼睛,身体传来剧烈的痛苦,好像是被铁锤砸中又像是被人用锋利的尖刃千刀万剐。
巫隐强忍疼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被一团火焰包了起来!
不,不是被一团火焰包住,而是整个身躯竟然都在燃烧!
“别乱动,我们在给你疗伤!”
正想试试身上的火焰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道苍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巫隐这才发现到周围竟然还有人!
……
“你们俩都是这次成人礼上的少年吧?”此时已经入夜,北蛮入夜以后气温骤降,夜行的凶兽发出一阵阵的吼叫,整个北蛮在夜里往往寒风阵阵,凉意逼人!在巫隐身上的火焰收敛以后,八名北蛮的老者将不远处的云昊一起叫到身前,用树枝升了一堆火,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巫隐。”
“我叫云昊,对了各位爷爷,你们是什么人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们?”巫隐就说了两个字,然后就绷着一张小脸,默默的注视眼前的火堆,云昊对这些身着部族服饰的老者和巫隐却很好奇。
巫隐看上去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浓眉大眼,皮肤黝黑,手脚粗大,一看就知道在部族受过严格训练,但脸上稚气未脱,想来并未真正狩过猎。
“云昊?这名字倒是稀奇……”从一开始,八人当中就只有一名老者在说话,其余七人皆是一脸阴沉,默然不语,说话的这名老者身量瘦小,双眼凹陷,脸上皱纹密布,如同老树枯皮,他说话的声音也极为干涩,甚至语音间连一点感情都不带,问的话一点声调都没有:“你俩可知道怎么会到这里?”
老者没有对云昊的姓名再加追究,也没有等两人回答,就自顾自开始往下说:“我们都是北蛮战部历代的巫,现在是部族的长老,现在我说的每一句话你们都要认真记住!北蛮战部已经不在了……”
巫隐双眼大量,猛然抬头,死死盯着老者,眼中的杀意只欲择人而噬!
云昊原本正在仔细听老者说话,可才听到此处直觉一道晴天霹雳猛然砸下,脑中轰然炸响,接下来的话是一点没听到!
北蛮战部……不在了!
“你们可记下?”老者说完,看了一眼两人,只见巫隐直勾勾看着自己,云昊完全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看样子是一点没听进去!
嘿!
啊!!
老者喝一声,云昊终于回过神来,蹭地跳到老者面前,将始料未及的长老一下扑倒在地,吼道:“你说什么?北蛮战部没了?什么叫没了,我阿父呢,巫爷呢,他们到底在哪里,我要见他们!”
云昊双眼已经通红,泪如泉涌,一双幼小的拳头雨点般打在身下长老脸上,木然的重复着……
诶
长老将昏死过去的云昊从身上扒下来,搂在怀里,深深叹了口气,对巫隐道:“巫隐,你既然是下一代的巫,从今以后部族的方向就在你身上了。你可准备好了?”
“部族,还有部族吗……”巫隐沙哑的声音杀气凛然,但一股绝望的情绪如何也掩饰不住,他慢慢抬起头,一字一顿道:“凤!山!少!卿!”
“恩?你说什么?”
“我要杀了凤山少卿,为部族报仇!”
“你知道部族是被谁灭的?”老者惊讶的问了一句,但也没深究,指着巫隐蓦然喝道:“可先要活下去!你带着云昊逃出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老者看到巫隐逐渐冷静下来,才缓缓继续说道:“我们北蛮战部虽然被灭的,火种也被破,但并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族人身死之前以自身的图腾之力重新点燃了火种,现在火种就在云昊身上,而你身为巫,你该知道怎么做!”
“可我现在还不是巫!”巫隐痛苦的咆哮:“您知道吗,现在我眼前全部是族人死前的惨状,我只想报仇!”
“胡闹!报仇,报仇!报仇能干什么!我们连部族为什么被灭都不知道!凶兽环饲,人族岌岌可危,你一天只想着报仇,部族怎么办!人族怎么办!”
部族,部族已经没了!人族,我北蛮战部为虞州镇守北蛮,现在惨遭屠戮,人族如何,与我何干!巫隐盯着老者,寸步不让!
“其实我们也想报仇!”巫隐跟老者诧异的转过头去,却见说话的正是八位老者中的另外一个,此人已经起身,正往巫隐走去,此人身材极高,身上的兽皮已经波兰不堪,露出一身排骨,看上去连一两肉也找不出:“我们都曾经是部族的巫,巫的使命就是让部族繁衍强盛,为部族指引方向!”他两步走到身前,不待巫隐反应,一把按住肩头,郑重到:“但我们还不能报仇!你还不是他们的对手,北蛮需要人传承下去,将被北蛮得火种重新点燃!”
“好!”巫隐缓缓扫过每一名长老的面容,看到他们压抑仇恨而变得扭曲的脸,盯着他们痛苦而坚定的眼神,良久才涩声问道:“我该怎么做?”
“我们会让你尽快成为巫,之后你们不能回祖地,尽快逃离北蛮,然后……努力活下去!”老者将云昊抱好,仔细看了眼云昊紧皱的眉心,挥手道:“你跟我们来。”
老者一马当先,其余的七位长老默默起身跟在身后,方向正是云昊来时的山洞!
巫隐看看云昊,九岁的小蛮,刚刚到能参加成人祭祀的年龄,巫隐当然认得,北蛮的火种竟在他身上吗?巫隐摇摇头不在乱想,赶紧跟上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