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很少失眠,可这一夜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不是看见疯言疯语的陈哲,就是梦姐那风骚的模样又在眼前飘过。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我才睡熟。
六点五十分的时候,闹钟把我从沉睡中叫醒,我只好匆匆忙忙的收拾一番去赶八点半的火车。
可能是没休息好,在车上刚一坐下,两个眼皮就开始打架,我只好用帽子把脸遮住补起觉来。上海到青岛并不算远,十几个小时后我便下了火车,这时的天已经全黑了下来,不过天气还算好,和上海相比也冷不到哪去。
陈哲的家在青岛的郊区,所以一出站口我便租了一辆车,然后直接向陈哲家驶去。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司机便示意我到目的地了。下了车后,我借着路灯找到了陈哲家的门牌号,又与纸上的地址对了两遍,确认无误后我一边按动了门铃一边打量着面前的这幢楼。
就着昏黄的路灯能看清这是个三层小楼,二楼亮着灯,一楼的情况看不见,因为有一圈一人多高的围墙挡着,里面是小院。过了大约三分钟门才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妇女。我上前说明来意并出示了工作证,大概因为那妇女看我文质斌斌不像坏人,所以只简单的盘问了几句便把我让进了院内。
我四下看了一眼,院落不大,除了一辆老式的汽车外,没有一点生活的杂物。那妇女说陈先生不在家,只有陈小姐和陈夫人在。从她的口吻里我能听得出他应该是保姆。
当我走进宽敞明亮的客厅时,正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迎了上来,穿着一身宽松的睡衣,披着头发,样子长得清秀单纯,和陈哲有几分相象。那女孩儿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着我。我微笑的做着自我介绍:“我想你就是陈哲的妹妹陈雨吧,我是你哥陈哲的朋友,我们是在美国认识的,叫我乔恩就行。”
可能是陈哲曾经对她提起过我,所以陈雨听到我的名子时显得很自然,她笑了一下道:“请坐!”
陈雨端起茶几上的水壶,倒了一杯凉茶水递给了我,我对她说明来意:“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和你们讲一些陈哲的情况的,陈夫人在不在,我想见一见她,有些事必须要和她商量。”
陈雨的话声音很小:“我母亲她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我父亲常年不在家,你……和我说就行了。”
我点着头:“好吧,你应该知道陈哲他去了埃及,他的情况很不好……”接下来我便又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对陈雨仔细的讲述了一遍,在讲述的过程中,我一直观察着陈雨的表情状态。
做为一名记者,我的观察能力虽然比不上大侦探,但与一般人相比,我自信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陈雨听我讲述时,身上的每一处细微变化,都被我明了于心。起初陈雨只是显得略有吃惊,到后来她整个变得十分紧张与担忧,以至于她的双手渗出了冷汗,使她不停的在粉红色的睡衣上来回抹擦,眼神也左右飘乎不定。
我想她做为陈哲的妹妹,对陈哲的举动必然有所了解,所以在我沉默了片刻后,说出了我的疑问:“陈雨,你哥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帮他,不过你要对我说实话,陈哲什么时候去的埃及?他……有什么目的?”在我讲到有什么目的的时候,我发现陈雨的表情略有所慌张,所以我确定,陈哲的事,她这个做妹妹的多少会了解一些。
可能是为陈哲担心的缘故,陈雨此时的脸色有些苍白,话语依旧微不可闻:“我哥他……只在几个月前打过一次电话,他对我讲过,说是要远行一趟,至于上哪儿……他那时没有细说,要不是你说他去了埃及,我还以为他一直都在美国。”
我当时并没有对陈雨的话抱有怀疑,因为我想她根本没必要向我隐瞒什么,于是我提出了我的建议,这也是图克警官的建议:“陈哲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他很需要亲人在他身边,我想,你们做为他的家人,还是去一趟为好。”
陈雨拂了一下长发,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讲出声来,只是薄薄的嘴唇略微的颤动着。我道:“你想说什么只管说,有什么困难吗?”
陈雨眨着眼睛望着我:“我哥他和我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尤其是和我爸爸之间。早在两年前,我哥毕业留在美国的时候,我爸爸就和他没有一丝来往,所以……我爸常年在外,很少回家来!”陈雨没有说下去,我看她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我没有那种想了解人家隐私的癖好,所以我并没有问他们父子关系为什么会那么冷漠,追问人家不愿意讲出来的事,总不是什么好举动。于是我想了下问道:“你母亲呢?母子之间应该不会有什么隔膜吧!”可是陈雨接下来的话是我绝想不到的,而在此之前同陈哲的交往中,他也没有提及过。
陈雨道:“我母亲在我出生不久后得了一种怪病,现在……成为了植物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我常在她身边……她都不认识!何况我哥一去六七年!”
陈雨说到最后的那一句时,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我在衣袋里掏出了白手帕递了过去,陈雨接在了手里,对我微微的点了下头。我把身子向后靠去,倚在沙发上没有再说话。因为透过陈雨的这些话,我想我已把他们家里的情况猜的八九不离十了,难怪陈哲很少提到他家里的情况,这样的家庭提起来,只能让人倍感伤心和无奈。
大约过了一支烟的时间,我才开口:“你父亲真的不会去吗?”陈雨重重的点了点头,我随后又问她:“那你呢?你不会不管你哥吧!”
陈雨哭过以后的眼睛水汪汪的,很叫人可怜:“我会去的!我不会不管他的!”说完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沉默了半晌才长叹了一声:“好吧!这样好了,陈哲是我的好朋友,我也想去看一下他,那么,我就陪你一起去吧!”其实这个想法我早就考虑过了,如果不把陈哲这件事弄清楚的话,我想这个结会在我心里疑惑一辈子的。随后我又将陈哲寄给我的照片拿给了陈雨看,她只是把照片放在腿上轻轻的抚摸着,没有说一句话。
当晚我便在陈哲家住了下来,我被安排在了三楼。那是陈哲没有出国之前住的房间,屋子不大却堆了半屋子的书,由于长时间没有打扫过,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在洗完澡之后我才发现,当时我走得实在是太匆忙了,以至于忘记了带睡衣,现在也只好穿着短裤凑合一下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实在是睡不着,于是在书堆中随便的拿起一本书来翻看。其实那不能称之为书,只不过是陈哲的一个笔记本,看样子是他高中时候写下的,因为他的字迹和在美国大学的时候相差不大。
笔记里写的大都是励志一类的名言和警句,我也没有心情细看,只是随意的翻看着。可是当我翻到全是用英文写成的一页时,我停顿了一下。让我发怔的原因是写在这篇笔记标题上的一个单词“Scarab”,这个单词的中文意思是“圣甲虫”。正是这个具有神秘色彩的单词,引起了我读下去的兴趣。
陈哲的这篇笔记篇幅不长,内容只是一段富有神秘色彩的故事。读完这篇笔记时,我猜测应该是陈哲从什么地方抄录下来的,当然这在当时只是一种感觉,因为我也不敢保证这篇故事不是陈哲自己杜撰的。(事后才知道,这的确是陈哲从别处抄来的,现在陈哲的这篇笔记被我珍藏了起来,因为它就像一把神秘的钥匙,让我打开了通往神秘莫测的大门)那篇名为“圣甲虫”的笔记原文如下:
在很久以前的埃及,有一位名叫奥西里斯的法老,他是一位无所不能的神人,传说是地神的儿子。
奥西里斯知识十分渊博,他教会了人们各种生存的技能,比如大到开发矿藏,小到织布酿酒。所以人们在过上了幸福的日子之后,十分拥护和爱戴奥西里斯法老。
可是好景不长,一些人们所不愿看到的事总会发生。由于奥西里斯的弟弟塞特垂涎哥哥的王位,于是开始收卖心腹,蓄意杀害了哥哥奥西里斯,夺取了王权成为了法老。奥西里斯被弟弟杀死了,他的尸体被弟弟塞特分割成数十段,流散于四方。
塞特法老以为除掉了哥哥便高枕无忧了,可是他错了,他忘了斩草除根的道理!他并不知道哥哥的妻子已经怀上了孩子。
这个男孩儿叫荷拉斯,长大成人后推翻了塞特的统制,给父亲报仇,同时也成为了法老。
荷拉斯利用法老的权利,将父亲的被分割流散的尸体全部寻了回来,拼凑在了一起,随后荷拉斯又向神灵提出了复活父亲奥西里斯的请求,由于荷拉斯的诚心,神同意了他的请求,将一只甲虫赐给了他。这只甲虫被称为“圣甲虫”,因为它具有无限的生命活力,能让人起死回生。
荷拉斯大喜过望,立即将神灵赐予的甲虫植入了父亲的尸体里,等待着奇迹的降临。可是让他失望了,父亲依旧是一堆干尸,没有任何的变化。虽然荷拉斯伤心欲绝,但他没有去质问神,而是将他父亲的尸体,连同尸体里的那只甲虫一并用布包裹了起来埋葬了。埋葬在哪儿了,没有人知道,任凭后人们如何的寻找,都没有找到埋葬奥西里斯的金字塔,或者荷拉斯根本就没有为他父亲修筑金字塔。
直到岁月蹉跎,千年更替,这件事慢慢的成为了传说,成为了神话。
读完了这篇笔记时,陈哲那古板的模样又浮现在了我的眼前。陈哲是个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者,他能将这篇颇具神话色彩的故事记在自己的笔记里,还真是难得。所以我当时十分小心的将这两页笔记撕了下来,和陈哲寄来的邮件放在了一起,就当是我来过陈哲家的纪念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