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章璧凝心急火燎地寻找“粉刺101”研制者,陈鱼出现在江南学院教职工宿舍区。
这里与校区隔着一条马路,名为宿舍区,其实与小洋楼无异,全是80年代末新建筑,当初项目资金由省教育厅拨款和海内外校友捐款组成,住户不是学校重量级领导,便是具有高级职称的教授,普通教职工根本没有机会入住。
每栋楼房均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各家门前花圃种着花花草草,狂乱的蜂蝶在花堆里追逐嬉戏,阳光静好,正是人间四月天。
行走在如此美好的环境当中,原本疲倦的陈鱼,精神也为之一振,步履轻快得多,只是他从未踏过校长家门槛,还得费些功夫寻找。
前方花圃外,一位须发皆白,身穿灰布长袍的老者坐在藤椅上,手里捧着发黄的线装书,非常投入地阅读着。
陈鱼凑身过去,轻轻咳嗽一声,问道:“老教授,请问管校长住哪栋楼?”
老教授似乎没听到,或者听到后不予理睬,反正他老人家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陈鱼用更加谦逊的语气重复一遍,老教授仍然雷打不动,陈鱼往后退了一步,仔细端详他,不禁差点哑然失笑。
老教授是历史系的秦渔,江南学院历史系著名教授,陈鱼虽未上过他的课,但听说过许多关于他的掌故。
秦渔建国后一直在江南学院任教,曾任省历史研究学会副会长,副校长,历史系主任,1957年被划为you派,受到批斗,只剩下一个教授头衔,人也变得有些疯疯颠颠。
改革开放初期,一位在战争年代被秦渔搭救过的老革命,因为儿子出任江南地区行署专员,所以举家从北方搬迁过来,知道秦渔情况后,老革命多方照拂,处于半疯颠状态的秦渔才没被逐出江南学院。
由于这层关系,学院新宿舍区建成后,并无子嗣的秦渔被排安排入住,学校还专门给他配备一个保姆,照顾他的起居生活。
陈鱼认出秦教授后,微微一笑,正打算就此离开,忽然浑身猛地一颤,体内气血翻腾,直觉告诉他,秦教授身上有件东西在吸引着他,那种感觉,就像铁石受到磁场的吸引!
陈鱼蓦然醒悟,对方身上一定藏着古董古玩,它散发出来的陈年阴气,被体内阴气严重损耗的他捕捉到了。
不过,也许是因为自己祝由术火候尚浅的缘故,陈鱼只能感觉到那阴气的引诱,却无法像师父那样,隔着一定距离也能吸纳它们。
“秦教授,能不能把你身上那件古董拿出来,让学生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陈鱼尽管知道面前老者素有疯颠之名,还是忍不住提出自己的要求,他现在迫切需要补充阴气,阴阳失衡的问题拖得越久,危险系数就越高。
秦教授终于阖上书本,苍老却不失清澈的眼神,自厚厚的眼镜片后透过来,讶然道:“我身上有古董,你是怎么知道的?把理由说出来,我就拿给你看看。”
陈鱼颇觉为难,自己作为谭门祝由惟一传人的身份,当然不能透露出给任何人,可又该如何蒙混过关,取得秦教授信任呢?
“我粗浅懂得一点气功,用特异功能感应到的。”
陈鱼撒了个谎,不过这个谎很靠谱,自从去年柯云路《大气功师》问世,全国各地掀起气功热潮,一个人懂气功,甚至会特异功能,已经谈不上新闻了,尽管很少有人真正见识过。
“哦,原来如此!我近年也在练习气功,它对身体确实大有裨益,至于它衍生出来的所谓特异功能,我一直认为是奇谈怪论,不足为凭,没想到今天能亲身体验,也算开了眼界,后生可畏啊!”
秦教授朝陈鱼竖起拇指,然后解开灰布长袍边襟,慢慢从怀里摸出一个条形油布包,层层解开,包内藏着一柄短剑。
“给你一分钟时间,”秦教授将剑递给陈鱼,似乎怕年轻人误会自己小家子气,补充了一句:“此剑除了我,已有四十多年未曾见人!”
这是一柄青铜古剑,剑刃刻着小篆的“秦”字,应是秦朝古物,它通体锈迹斑斑,凸起处却有青铜的光泽闪耀,显然是秦教授长年佩戴和把玩形成的。
陈鱼手握青铜古剑,未及细细观摩,便觉一缕阴凉气息,自剑锷渗入掌心,迅速在周身游走,最后停留在小腹丹田处,顿时浑身通泰,从昨晚开始流失的生命活力,又重新回到自己体内。
青铜剑还是那柄青铜剑,但它所蕴藏的阴性气息,日月精华,已经悄然转移到陈鱼身上!
一分钟过去,秦教授果然言出必践,将剑从陈鱼手里收回。
“我并非小气,”看到陈鱼脸上露出略含讥讽的笑意,秦教授老脸微红,“因为过两天,我要把它当礼物送人。”
陈鱼的好奇心顿时被撩起,秦教授将此剑视同心肝宝贝,究竟是谁,才有资格配享如此贵重的礼物?
秦教授似乎瞧出陈鱼的困惑,叹口气道:“一个老朋友!他一直想要这柄剑,在他权高位重时节,我刻意跟他保持距离,不肯赠剑,如今他眼见着就要病死,我就遂了他的心愿吧!”
陈鱼玩味着秦教授的话,心里油然生起敬佩之意,一个人在朋友得意时离得很远,在朋友落难时走得很近,这样的人,确实值得敬重。
“孩子,你说气功真有那么神乎,真能治愈绝症吗?”秦教授问道。
陈鱼摇头道:“我只是懂些粗浅的气功,它能否治愈绝症,学生并不清楚,也不敢胡说八道。”
有风吹过花圃,芳香入鼻,秦教授凝神思想片刻,目光直视陈鱼,道:“过两天我带你去医院见那老朋友,你要能用气功治好他的病,或者减除他的痛苦,我家里还有幅徐青藤的亲笔手迹,估计市价能卖两万,归你!”
陈鱼并未立即表态,他目前掌握的谭门祝由火候尚浅,攻克粉刺这种小疾病毫无难度,治疗绝症却没有多大把握。
秦教授语气忽然严厉起来:“我清贫一生,那幅手迹是除青铜剑外惟一值钱的东西,你考虑考虑。如果你将我治愈后,还想提出其它要求,比如通过他们家族势力来满足一己之欲,那么我们就没必要交易!”
陈鱼本来感动于秦教授的朋友义气,想利用祝由术义务帮他个忙,只是此术火候尚浅,用它给高干治病要冒极高的风险,因此有些犹豫,听到秦教授这番话后,反而心里一动,倘若侥幸治愈那位老革命,没准真能为日后进军仕途打开一道门。
当然,陈鱼绝不会向面前有些迂腐的老人吐露心声,他微笑道:“秦教授,您快把心放回肚里去,我出身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家庭,打小就没那么多邪门歪道。”
秦教授斜了一眼陈鱼鼓鼓囊囊的口袋,冷笑道:“那里面装着的是大枣还是山楂?年轻人很懂事嘛,知道不能空着手去拜访校长。”说着拎起椅底洒水壶,起身去给花草浇水。
姜还是老的辣,秦教授显然已经看出端倪,明白陈鱼此行目的就是向校长送钱行贿。
陈鱼并未感到丝毫难堪,您秦教授已经脱离苦海,自然会甩膀子装清高,我这苦孩子还在海里挣扎呢,当然得手脚并用,管它是蝶泳还是蛙泳,好看还是难看,先上岸再说。
“管东诚,12栋!”花圃那边传来秦教授沧桑的声音。
陈鱼心里一喜,看来老人家已经抛下成见,跟他达成谅解备忘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