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草原上,除了风声掠过草尖,四下里静悄悄地。
沈翠翠伤势沉重,已经昏迷过去。小公子手下的彪形大汉,中了清风化骨酥,仍然处于昏迷状态。
那些被铁链拴成一线的郎中,伏在角落里,抖如筛糠。刚才血腥恐怖的恶斗,已经把他们吓得,差点大小便失禁。
杨小萌捡起一柄单刀,向他们缓缓走过去。
“小英雄,饶命!”
郎中们吓得连喊饶命,磕头如捣蒜。他们本是名驰一方的著名医生,财厚势广,向来心高心傲,可是经过小公子一干人的折磨,已经骨气尽销,只想求条活路。
杨小萌与他们无怨无仇,提刀只是想斩断铁链,眼见他们恐惧的样子,忽然转了念头,问道:
“血行三尸虫的毒,你们能否解除?”
他那天在谢府,报仇心切,竟然忘记拷问谢千亩,到底是谁配制出血行三尸虫,植入他的体内。
血行三尸虫,曾被冥轻烟称为凡界第一奇毒,郎中们当然都听说过。
然而,说到解药,大家都沮丧地摇了摇头。
“难道此毒无解?”
杨小萌的心渐渐沉下去。按理讲,世间万物,都难逃一物降一物的规律,一种毒药配制出来,必然有另一种药物,与它相克。
他正在失望,一名须发雪白的老郎中,捋过几遍胡子,沉吟道:
“血行三尸虫,本是自西南苗疆流入,据说发明此毒的人,早在数十年前,已经死掉,并没有解药遗留下来。不过,苗疆乃是此毒源头,在那里,或许还保留着解药的蛛丝马迹。”
杨小萌默然。此去西南苗疆,少说也有数万公里之遥,自己尚未完成冥轻烟交待的任务,根本没有前往寻药的时间。
看来,只能凭着九龙天炉丹的威力,暂时将血行三尸虫强行压制。幸好此毒,并非时时发作,它只在流血或热血沸腾之际,才会发飙。
杨小萌见众郎中确无良策,便挥刀斩断铁链,将他们尽行开释。
众人磕头谢恩之后,仓惶逃去。
杨小萌走过去,将昏迷中的沈翠翠半扶起,双掌抵在她后心,尝试着将体内元阳透出掌心,传入她体内。
“嘤咛!”
不多时,沈翠翠一声轻吟,睁开了眼睛。
杨小萌大喜,看来九龙天炉丹蕴含的元阳,不仅能供自己练功、疗伤、镇毒,还能帮助别人治疗内伤。
“好兄弟,谢谢你救了我……你能送我……去摩云寨吗?我……必有补报……”
沈翠翠脸上露出微笑,断断续续说道。
摩云寨?杨小萌忽然想到十指摄魂沈磨刀,他的弟子封云,已经练到凡身大境六层白气,那他自己,当然更强大。
尽管据封云所说,沈磨刀已经被师弟祁龙,害得终生残废,不过,他对武学原理的参悟,以及凡身大境各层升级的经验,肯定还在!
“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我就送你前往摩云峰。补报什么的,不必再提。”
杨小萌慨然答应。他知道,施恩前贪图人家补报,很容易被人看轻。至于能否得到沈磨刀指点,到时候自己多加留意,见机行事。
沈翠翠见他答应,颇感欣慰,心情轻松下又昏迷过去。
杨小萌只得将她抱起,跃上马背。
那辆铜车,结实宽敞,本来很适合患病重伤者乘卧,但杨小萌见铜车十分豪华,怕路上引起恶人觑觎,惟有忍痛割爱。
他看了眼那些昏迷中的大汉,拍马前行。
姓萧的小公子,嘱咐他别去伤害他们,可没有让他去保护他们。何况,此间茫茫草原,很少有鸟兽行人过往,他们在苏醒之前,应该很安全。
路上,马行颠簸,沈翠翠迷迷糊糊中,伸手搂住杨小萌脖子,喃喃叫道:“田郎,田郎……”
杨小萌既尴尬,又气愤,真想将沈翠翠推落下马。让人当成替代品的滋味,毕竟很难受。
不过,他转念一想,被漂亮成熟的少妇,搂着喊“田郎”,比起让粗鲁汉子搂住,直喊“娘子”,运气要好一万倍。
“别说管我喊田郎,就算管我喊田鼠,又有什么关系呢?”
杨小萌傻笑,继续赶路。
遇到山隘关卡,杨小萌掏出小公子所赠令牌,那些官兵便满脸堆欢,给予放行。
进入市集城池,杨小萌就将沈翠翠安置在客店,自己闯进各处药铺,买来大把珍贵人参,熬汤给她喂服。
俗云人参可以吊命,垂危者服食后,可以将生命延长一段时间。对内伤,它也有神奇疗效。
何况,杨小萌购买的,都是那种珍稀的极品人参。两天后,沈翠翠已经能够坐起,在马背上与杨小萌说说笑笑。
第三日早间,两人经过一道关卡。
那些官兵,看过杨小萌出示的令牌后,并不买账,傲然喝道:“这里是镇东王的地盘,萧家令牌,行不通!”
杨小萌一愣,再结合那天封云讥讽张载的话,可以判断出,东南二十五城,盘结着两股势力。一是小公子那方的怀南王,二是镇东王。
看来,两股势力势若水火,绝无通融的余地。
幸好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可以通吃八方。
杨小萌笑着从怀里,随随便便摸出几张银票,随随便便丢了过去。这些从谢千亩那里抢来的不义之财,总价约有五六百万两,能散就散吧。
那些官兵,立即眉开眼笑,把他当成大爷,端茶倒水,甚至还要挽留他俩在关堡里吃午饭。
恐怕亲生老爹来探亲,他们都不会这么热情。
杨小萌婉言推辞,说自己每分钟,都有几百两银子进账,实在没功夫吃这顿饭。于是,在众官兵敬畏的目光里,两人一马,扬长而去。
这日下午,终于进入危峦叠幛的摩云山脉。
“顺着这条山道,再走一炷香功夫,就能看到山顶的摩云寨。我们,终于到家了!”
沈翠翠靠在杨小萌肩膀上,笑靥如花。她这次死里逃生,心情极是畅快,便是对失踪丈夫的思念,似乎也淡薄许多。
到家?杨小萌微微苦笑。来到这个世界上,他是没有家的。此外,无论在哪里,他都相信,心安处即是家。
而如果没有强大实力,你的心,就永远没有地方安放!
“杨兄弟,摩云山,它漂亮吗?我在这里长到二十三岁,嫁到黄风寨当压寨夫人,已经四年没回娘家了。”
沈翠翠眼望满山翠绿,神情痴然,似乎已经沉浸到往日的回忆中。
杨小萌笑了笑,随口敷衍两句。他来这里,只是寻找机会,不断提升自己实力,哪有心思赏玩风景。
拐过山道,前路转窄,一边是千仞绝壁,一边是万丈深,已经难以骑马赶路。
两人正要下马,徒步上山,忽见前方山岭上,黄影闪动,一头斑斓猛虎,咆哮着,往岭下山道急急冲来。
杨沈二人的座骑,顿时吓得四肢发软,轰然瘫倒。
危急之际,杨小萌抱起沈翠翠,跃下马背。
他俩刚刚站稳脚根,身后响起长长悲嘶,那匹马,已经失足滑入滑渊。
紧接着,不容杨小萌两人喘气,那头猛虎已经冲到近旁。
猛虎身上鲜血淋漓,背部插着一支铜箭,显然负伤逃命。狭路相逢,猛虎即便无意伤人,也必须撞翻两人,才能夺路逃走。
吼!
一声虎啸,猛虎已经斜斜窜起,凌空朝两人撞来。
杨小萌挡在前面,昂然挺立,待那猛虎待至面前三寸处,蓦然伸手,抓住猛虎两只前脚,然后往外一分。
哗啦!
猛虎颈部至胸处,顿时裂开一条大缝,肝胆心肠等内脏,全都涌将出来。腥臊的虎血,直溅到杨沈二人身上。
“杨兄弟,那天在酒铺子里,我只觉得你身手敏捷,没想到竟然这般厉害!你身上功夫,恐怕已经到了凡身大境三层,真是英雄出少年!”
沈翠翠眼里满是惊诧,由衷地称赞。
杨小萌的目光,却落在虎背那支箭上。拔出来细看时,上面刻着四个小字:镇东王府。
他微觉奇怪,摩云寨乃是强盗巢,土匪窝,山上如何会有官府的铜箭?
难道,官府到摩云寨招安来着?
“沈……姐姐……摩云寨平时,跟官府有没有往来?不知怎地,我觉得山上可能有古怪,你看咱们进山后,沿涂一个哨卒都没有……”
杨小萌把他的担心坦率说出。
在摩云山发现的异常,还是和沈翠翠商量为妥。毕竟,她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一山一水,都十分熟悉。
沈翠翠坐到道边一块石头上,微笑着拢拢头发,慢慢说出一番话来。
摩云寨,曾经是东南二十五城内,最著威名的山寨。
当年,她爹爹沈磨刀,练到凡身大境十层惊天,直接进入孔雀王朝军队,担任宣威大元帅,宣讨蛮荒夷敌,立下卓著功勋。
谁知没过多久,生性耿直的沈磨刀,便遭到宫廷政敌的排挤,他忧愤之下,挂印而走,落草为寇。进,他有惊人的武学,退,他有险峻的摩云山,因此所向披靡,很快打出摩云寨的旗号。
官府畏惧沈磨刀名声与武学,数次派员进山招安,都被他骂得屁滚尿流。他对孔雀王朝,已经伤心绝望。
然而,君子可欺之以方。沈磨刀的师弟祁龙,受平南王指使,利用师兄弟情谊,设下陷阱,将沈磨刀害成终生残废。
从此,摩云寨便开始走下坡路,每况愈下。
不过,虎倒威不倒,一般的势力,等闲还是不敢招惹摩云寨。
“另外,二寨主莫天虹莫叔叔,三寨主赵斧赵叔叔,都是凡身大境五六层的高手,本领大着呢。还有你姐姐我,好歹也练到四层丹田。杨兄弟,跟着我,你在这里就放一百个心吧!”
沈翠翠说话间,笑盈盈起身,继续往山岭上走去。
杨小萌虽有疑虑未消,还是默默跟在她后面。
翻到岭顶,视野为之一阔,面前是个小小湖泊,周围草木葳蕤。湖泊尽头,是一大片草地,几只野鹿在低头啃草。草地尽处,一座极高极险的山峰,拔地而起,高耸入云。
山腰处,淡淡云雾间,露出石堡栅栏,自是摩云寨无疑了。
“仙女湖啊仙女湖,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在你怀抱里畅游了!”
沈翠翠望着平静的湖面,出了一会儿神,喃喃自语。
随即,她慢慢褪下溅满虎血的衣裳,慢慢将衣裳挂到湖边枝桠上,慢慢将晶莹剔透的身子,移入湖水。
阳光静好,四下里悄悄地,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已被这艳丽动人的场景,所深深冻结。
那几头吃草的野鹿,嘴衔青草,昂头望向湖里。
杨小萌也惊呆了,他实在没有想到,沈翠翠如此大胆,竟然在他面前宽衣解带。
“就算是三岁小孩,他也是有眼睛的!拿我当透明,是你错在先!”
他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盯向上半身还留在水上的沈翠翠,不看白不看。一个男人再老实,那也是有限度的。更何况,他杨小萌的老实,非常不稳定。
“人小鬼大,看什么看!”
沈翠翠察觉到杨小萌炽热目光,便将身子完全没入水里,随即哗啦声响,破水而出,抹去脸上水珠,笑嘻嘻道:
“想看,你下来啊,姐姐让你看个饱!”
面对如此强悍的挑衅,杨小萌脸红了,败退了,只好暂时将目光移向别处。
“不是哥脸皮薄,而是,哥不喜欢主动型的!”
杨小萌如此自我解嘲。
正无聊间,他猛然发现,南边临岸水面上,有一条极细水线,迅速往湖中央的沈翠翠游去。
而且,东、西、北三个方位,分别都有一条同样水线,向娇媚万端、正在揉搓香肩的沈翠翠,快速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