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快天亮时,柳绝色已是又困又累,衣服早被夜露浸得湿透,浑身既冷又热。全身无力,她觉得病情更重了,所幸,前两日,服了一些药,她已经不咳了,要不然只要咳嗽一声,他们的命可能马上就没了!
阿更像条绷紧的弦,一瞬也不瞬地紧盯着土匪们,他背上的汗也是干了又湿。他心急如焚,担心这些土匪再不离去,等天色一亮,他们的行踪就会暴露出来。
突然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只见那一大群土匪又聚集在一起,嘴里不断地咒骂着,脸上净是疲惫和愤怒,他们已经拉回了跑远的马车,和另一匹逃走的马儿。
“他奶奶的,那两个点子还真的跑了,黑天瞎地的山林里居然也能让他们给跑了出去。”带头的土匪火大地吼着。
“大哥,不能再追了,再过去就是官道了,这阵子官府的人查得可紧了。而且,听说那个女的身份好像也不简单”一个土匪说道。
”算了,大哥,咱们也不算是没收获,你看那一车的货,可是上好的皮毛呀,可值不少钱哪!“
“就是可惜了那美人儿,不能让咱们乐一乐,啧啧啧……”
在曙光微露之际,一群人终于策马离去,直到人声渐远,山林问又恢复了平静。
他们仍旧屏着呼吸,不敢轻举妄动,静静地蜷缩在草丛里,直到又过了一个时辰后,确定对方不会再回来了,阿更才扶着柳绝色从草丛里站了起来。
此时,天色早已大亮,两人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一晚。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
“阿更……”大劫过后,柳绝色看着阿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夫人,没事了,别怕,他们已经走远了。”阿更低声安慰着她。
“阿更,是我连累你了!”她感激地说道。这个陌生的男人,自己虽然不了解他,但他却用生命保护了她,否则现在的她只怕生不如死。
走过生死关头,她不由地伸出手握了握他的手,传递着无言的感激,他却浑身一僵。两人虽紧紧相偎了一夜,但那是情非得已,虽然当时心头曾因她温馨柔软的身体而心弦颤动,却也明白那是非常时刻,是不得已之举。但是如今,拥有她的感激这也足够了,他从来就不敢奢望她会爱上他!从来就不敢!他心中的温柔只为她绽放,只为她绽放!
“夫人,……你别怕,没事了,我们已经没事了。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他一声又一声地安慰着她。
柳绝色紧绷得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身子更是疲惫不堪,四肢乏力,经过一晚的折腾,又吹了一整夜的冷风,现在全身发冷,只觉头重脚轻,心情才一松懈下来,孱弱的身体就往地上一倒……
一双大手及时揽住她,让她依附着他高大的身体。
“夫人,你怎么了,没事吧,这里还不安全,我们得尽快离开。”阿更一看柳绝色苍白的脸色,又想到说不准会不会又遇上另一伙强盗,现下没了马,又是光天化日的,真要是遇上了,恐怕无处可逃。
“阿更,我好难受……”柳绝色说着眼前突然一黑,她便失去了意识。
意识就这样昏昏沉沉地飘浮着,她迷迷糊糊的已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
她穿过了回廊、水榭、庭院,这里是她的闺房,连窗前的桃花都在对她点头微笑,像在欢迎她的归来……
没有荒郊、没有野店,也没有漫长得像永远走不完的路,这里是她的家啊!她还走回来了。
“夫人,你回来了,你没事吗?”下人看到她都使劲地欢呼着。
“娘子,你回来了,”夫君杜梦白正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
她正沉溺在这样欢快的气氛中,但在下一瞬间,他们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青翠的远山在向她招呼,空气闻起来都带着尘土的味道,她的身体不舒服极了。
原来,她正趴在一副宽厚的背上,他稳稳地背着她,看着他坚定地踏出步伐,她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侧脸,瘦削的脸上有着坚硬的线条。
他是谁?他要带她去哪里?柳绝色努力地思索着。哦!是了,他是阿更,那个和她一起跋涉了几百里路的男人,他为什么这么痛苦的样子,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眉不断滴下,炙热的体温也透过衣服传了过来。
是她连累了他不是吗,如果没有他,他大可以轻轻松松地赶路,世上的男人还有付出不求回报的吗?
她无言地抬起似有千斤重的手,用衣袖为他擦着汗,他浑身一僵,神色复杂地别过头看着背上的她。
好累,好乏力,她没有力气再张着眼睛了,也许到不了扬州,自己就要死了!于是一个恍惚,她又坠入了黑暗中,只觉得耳边传来阵阵安抚人心的声音。“夫人,你要挺住,咱们快到了,只要到了城镇,就能找大夫为你看病了,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的声音听来好忧愁、好恐惧,没事的,这一切都是在作梦,她想出声这么安慰他,说自己没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觉得身子好沉好沉,连张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知道自己一直又睡又醒的,但身边总是伴着那道熟悉而让她安心的身影。而他却不是她的夫君,不,她不要再想那个已经离去的男人了,在他不相信自己,那么残酷地对她之后。
当柳绝色再度清醒过来时,眼前仍是阿更那张熟悉的脸,眼里有掩不住的憔悴和着急。他原就一脸瘦削的模样,现在满脸胡碴,头发横乱,更显得瘦削干瘪了。
“夫人,你醒了。”布满血丝的双眼一亮。
她浑身乏力,连睁眼都觉得吃力。“阿更,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胡说!”阿更第一次怒气腾腾。不再对她和颜悦色。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风寒而已,死不了人的,连小孩都能挺得过去。夫人更是福大命大,怎么会有事呢?”
“可是……我好难受……我也是个大夫,我----”她无力地申吟着。
“要是一个风寒就会死人,那阿更不知道死过几百次了。夫人你要宽心呀,更何况你还有孩子呢?”阿更听她说这种丧气的话。心中也不由地着慌,嗓门便开始粗了起来。。
“是呀,我还有孩子,我不能死,可孩子的爹却不要他!”想到这里,一阵伤痛淹没了她,她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却没看到身旁的男人焦躁痛苦的神色。更没听到身旁的男人低声说道:“他不要,我要,我会想办法养活你们母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