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也走了…”虽然明知终有一别,但是陡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方疾依旧神情一黯,再没有方才的兴奋、欣喜之情。
“可还记得当日所言?‘缘来惜缘、缘去送缘’,今日你与小黑缘散,他日缘起再聚也未可知。”方炎拍了拍方疾的肩膀道:“过得几年待我等再来此黑罗域旧游,说不定还能遇上小黑的。”
“是,我知道,哥哥。”方疾轻轻地点点头,勉强一振精神,对着方炎一笑。
“恩。”虽然见方疾的样子还是一时伤情难免,但也应该没有大碍,方炎随即转头对鲁布修道:“那咱们接下来如何行动?”
“自然是先离开这大火洞,钻出十字山好好透口气才是,呵呵。”鲁布修嘿嘿笑了起来:“在这个火炉子里憋屈了快一个月,人都要熟透了。”
“如此说来,咱们即将再上征程?”
“是啊,再上征程。”鲁布修点点头:“走过黑罗域,再往东北方向前行上一个多月,差不多就能进入云山郡的地界了。届时,就算是翻过中央横岭了。”
“恩,早一些赶到云山郡,也能早一时到‘苦魔崖’处多做准备。想来,云山郡乃至冀州的顶级宗派开山门召徒,那来者必定是人山人海、竞争非凡哪。”方炎看了眼方疾,道。
“呵呵,以如今小疾的本事,老鲁我担保其入门无疑。不过,小炎你说得也对,早些去还能多作一阵生意。嘿嘿,那些个前来应考的散修和仙族子弟,可是最大不过的肥羊了。”说到这,鲁布修还忍不住咕嘟咕嘟连咽口水,仿佛等不及要去杀羊了。
“呵,布修你呀…”方炎也已是极明白鲁布修的秉性,见其现在这副样子,就知道一旦到达苦魔崖的山门,恐怕“火矢堂”立即就要重新开张了。
“那事不宜迟,既然此间诸事已了,咱们就及早出发吧。眼下前一次黑沙暴刚落,后一次黑沙暴还远,正是赶路的好时机。”说着,鲁布修将手中的酒葫芦收起。
接下来,方炎、方疾和鲁布修便迅速收拾了一翻,将犀皮大帐打包好重新纳入储物袋。然后便准备告别溶洞的地火泉,重新向云山郡进发。
不过就在离去前,一件不大不小的意外却稍稍阻拦了三人的脚步。那便是火玲珑法阵,当方炎要将其撤下时忽然发现在不知不觉间法阵的运转已悄悄发生了变异。
“怎么了,小炎?这火玲珑动不得?”鲁布修站在方炎身旁,一起看着眼前的火玲珑众旗阵和阵眼上方的三朵朱莲,问道。
“恩,动不得了。”方炎站在阵前思虑良久,看了眼手中的阵盘,又望了望作为阵眼的中品火灵石,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咱们是撤不去火玲珑了。”
“为什么?”鲁布修疑惑地问道:“我看这法阵运行得既平且稳,三朵朱莲也是越发壮大、‘娇艳’,似乎毫无问题啊?为何就拆不了了呢?”
“就是因为火玲珑运转得太好,三朵朱莲绽开得太‘艳’,才使得无法撤去了。”方炎一指法阵,沉声道。
“哦?小炎你的意思是…过犹不及?”听到方炎的解释,鲁布修猛地一滋牙,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就是过犹不及。”方炎重重一点头:“之前也说过,普通的火玲珑最多承载两朵朱莲,且所需聚能时间颇长。但此次我借地火泉口的天时、地利,再加上以中品火灵石为阵眼,一口气催生出三朵朱莲来威压妖兽,其实已经是触及了火玲珑这个一星法阵的底线了。你瞧,咱们面前的火玲珑看起来一切正常、一派‘花繁叶茂’的样子,但只要细究下去便会发现,其实这火玲珑已然陷入到了一种‘恐怖平衡’之中。除非我现在一下释放出这三朵朱莲,否则只要一碰法阵,立即便是阵毁人亡的结局。”
“一口气放出三朵朱莲?在溶洞里?只怕咱们都要被活埋在此地了。”鲁布修当即连连摇头,连看向火玲珑的眼神都变得奇怪起来。
“哥哥,若是咱们将火玲珑放在此地不管,会怎么样呢?”这时,沉默良久的方疾突然问道。
“结局无非两种。”方炎转头看向弟弟,同时举起两根手指:“一,朱莲继续获得地火泉的火灵灌注,一直到整个火玲珑再也承载不住时,就‘轰’!”
“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哪头四阶甚至五阶妖兽来此,直接将火玲珑毁去。”方炎耸了耸肩道。
“呵呵,这可要看天数了。”鲁布修也是一笑。
因为再无法撤下、回收火玲珑法阵,方炎、方疾和鲁布修便只能将阵法留在原处,自行向溶洞外行去。
沿着来时鲁布修精心作下的路标指示,方炎等三人很方便地在迷宫一般的十字山腹内穿行着。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三人便已可以从前方远处的山缝间见到几许久违的天光,甚至还有一丝丝清凉的风柔柔地吹拂在自己身上。
“哈哈,再赶两步,前面就快出去了。”似乎已是等不及要到十字山外好好清爽一下,鲁布修兴奋地大嚷起来。
“小疾跟上。”方炎又叮嘱了一下跟在队伍最后的弟弟,同时神念一层层地扫过四周的石壁,似有似无地淡淡警戒着。
“好。”方疾则依旧紧紧随在方炎身后,经过一个时辰的调教,他也已经基本回复了过来。
又走了有一刻钟,终于,在鲁布修的领头下,方炎等从一个巨大的洞穴中跨出,来到了十字山的山脊上。
这时,正是艳阳高照的正午。炽热的金乌悬垂头顶,碧空无云下,所有的一切都被金黄色的阳光所笼罩。
方炎站在一处岩架上放眼四望,只见十字山下黑沙万里。目光所及,黑金一片,就如同无边的煤田一般。
“啊,还是外头凉快呀。”一旁,鲁布修大力地伸着懒腰,一副心神畅快的模样,完全无视头顶射来的日光几乎可以把头发点燃。
“确实是要爽气不少。”方疾也点头同意道。因为已经历了火炼金的磨炼,眼下的这点日照高温看来已绝不在他的眼中了。
“呵呵,走吧。与其站在这晒太阳,还不如早先出发。”方炎又回头看了眼身后黑洞洞的山洞,一笑对方疾和鲁布修道。
“好,出发!”
“是,哥哥。”
于是,三人在鲁布修的带领下迅速从十字山山脊上下来,接着沿着指向北方的山麓阴影,快步向前行去。
可是,当三人终于即将接近十字山最北沿的那片山脊、就要真正离开十字山时,突然,在山脊东侧百余丈外的黑砂地上,一片闪着碧绿色光彩的物事一下同时牢牢吸住了方炎、方疾和鲁布修三人的目光。特别是鲁布修,竟然是极少有的脸色一变。
“那是…酒葫芦?”方炎神念闪过,双眉皱起,同时看向鲁布修。
原来,那碧玉色的物件竟然是一只破损的灵酒葫芦。而在葫芦口上,还十分醒目地捆绑着一条红艳艳的绳带。
“是小黑离去前,我送给它的‘流仙酿’。”鲁布修暗沉着脸道。
“什么?小黑的酒葫芦!”方疾脱口高呼一声,立即拔腿向着百丈外跑去。
身后,方炎和鲁布修同时跟上。
来到碎葫芦前,方疾蹲下身,只见地上灵酒葫芦已摔碎为一大一小的两半玉骸。葫芦的残体内,早已没有了琥珀色酒浆,只是在将鼻子凑近葫芦断口时,还能隐约稳到一股淡而悠远的酒香。
更令方疾十分不安的是,就在灵酒葫芦的碎片旁,一片连绵近十丈的暗红色血迹深深地隐藏黑色的砂石间。与此同时,还有一蓬蓬连皮带肉的黑色卷曲毛发散落在四周围,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小黑出事了!”方疾一下猛地站起,回头看着哥哥道。
“恩。”方炎眯着眼。
碎去的酒葫芦、血迹、被撕扯下的毛皮血肉,这一切无疑显示着,母鬼面猿猴和小黑曾在此受到十分强力的攻击。甚至是神力惊人的母猿,看来也几乎无法抵挡这样的袭击,以至于受伤不轻。
“看样子,有一天了。”鲁布修捡起一丛黑色的长毛,连着其一端的一块血色皮肤,放到面前一闻,道。
“昨天尘定结束之后!”方疾立即看向鲁布修道:“难道是与其他妖兽起了冲突?”
“看来是这样没错。”鲁布修点了点头:“尘定完毕走出十字山,妖兽间争斗再起也是十分普通的。只是,以那只母猿的实力,敢于招惹它的妖兽应该很少。就算是银线钡这样的三阶妖兽,只要不是逼急了,也不会找成年的鬼面猿猴下手。除非是…”说着,鲁布修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是一变。
“除非什么?”见鲁布修突然停口不语,方疾立即追问道。
“呜!”
而就在这时,从十字山北沿山脊的另一侧突然传来一声竭尽全力的怒吼声。
那声音赫然就是母鬼面猿猴的吼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