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山顶,是一处名为青璃台的所在。广近一顷的琉璃青砖平台中央,一座半桥孑然独立。说其实是半桥,实在是非常贴切。因为这座半桥真的只有半道云状的桥身,而另一半则全然陷入了一片无名的白雾中,根本不得所见。
方疾迈着自己的步子,在大山门开始后的第九个时辰踏上了这黄道巅峰青璃台。这时,空中的“十二年兽光冕”还有“鸡”、“狗”、“猪”三年兽的光团尚未熄灭。
当方疾出现在平台上,立即有数百道目光集群向其扫来,这些人自然是先与方疾一步成功登顶的应试者。
这些目光中的大部分只是一扫而过,并未作过多的停留。毕竟,方疾登顶的速度比之他们都要慢上一些,而先行者大多数并不会过多地去关注后进者。
不过,也有一些眼神却始终在方疾的身上来回游移,其中还不乏一些带着敌意的窥测。而这些眼神的来源赫然便是那数十个以李姓炼气士、包玉儿、海中天等人为首的世家子弟。当然,那几个与方疾有过节的白家子弟也在列。
对于这种种或轻视或敌视或无视的关注,方疾也不作回应,只是缓缓偏头扫过整座青璃台后,便独自来到一处崖边的僻静处,坐下。接着,从怀中取出一枚小还丹服下,静静调息起来。
“看来这散修也不全是一无是处的货色,其中到底有几个不错的家伙。”另一边,海中天双臂抱胸地独自站在世家子弟集群的外围,望着方疾的方向自喃道。
“哼,一个苦力体修罢了。照本小姐看来,还不如他肩上的那只二阶妖猴值钱。”不知何时,似乎向来与海大少不对盘的包玉儿主动走到其身边,微微一撇嘴角,不屑道:“况且,其他也还有不少散修比他更早上来,那些人才是咱们的大敌呢。”
“苦力体修?大敌?”海中天看了眼身旁的娇傲女修,轻轻摇摇头,却罕见地不与其争辩:“话说怎么继续不陪着‘你李师兄’?如果你真能搭上这条线,那无论本次是否能入得苦魔崖的大山门,对包家就都算有了交待了。”
“李家这一代的长孙,又怎么会看得上我这样的刁蛮小姐。就算是找世家联姻,他李家也必定是要往门派家族身上靠的。呵呵,我包玉儿可作不来侍妾。“包玉儿的眼角轻轻点了点依旧被数十个世家子弟团团包围、讨好的李姓炼气士,冷冷一笑道。
“难得你还算清醒。”海中天点点头道。
“那么堂堂海大少你呢,不在海家里作威作福,跑苦魔崖来吃什么苦?”这时,包玉儿问道。
“我?哈哈,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海中天看了包玉儿一眼,无奈一笑道:“我海家与熙家矛盾日深,离彻底撕破脸想来也不远了。他熙家仗着有门派背景,气焰很是嚣张。自然,家里的族老就逼着咱们这些小辈来投苦魔崖,也想拉张虎皮护护身。”
“难怪你家家主赐了你一头‘青羽鹞’呢,果然是下了本钱的。”包玉儿微叹口气,却不再言语。
海大少则深深叹了口气,收起眼中的光芒,转过身来到李姓炼气士附近,嬉笑着继续与众世家子弟聊天打屁。
又过了一个时辰,“十二年兽光冕”上只剩下了“狗”、“猪”光团。
这时,大批的炼气士开始涌上青璃台。看来,应试者的大部队应该到了。
“酿的,累死老子了!”
“头一回爬山爬得灵力都耗光了,这第一关可真是…”
“总算是到顶了,老子都快被这鬼山道压死了。”
由于有越来越多的应试者踏上黄道山顶,原本空荡、静谧的青璃台也很快显得拥挤、嘈杂起来。
“哼,瞧这些个散修,登个山也弄成这副模样,还想着入苦魔崖?”
“别说散修,你瞧瞧那些个破落户,不也混在里头装死狗嘛。”
“呵呵,不过是第一关就已经如此狼狈,后面有的好戏看了。”
轻蔑地看着周围愈挤愈多的其他应试者,最先一批到达众世家子弟申请倨傲异常。不过相对于一盘散沙的散修,这些身价较高的世家炼气士的确有骄傲的本钱。同样的黄道山路、同样的小光跃、同样的考验,这些大世家子弟们却过得要轻松许多,看上去游刃有余。
这其中固然有集群而动的规模效益和人数威慑,但更多的还是其远高于普通散修的综合素质和宝物在发挥作用。
时间继续一点一滴地在逝去。
大半个时辰后,“狗”形光团黯去。
又过了近一个时辰,“十二年兽光冕”上只剩下“猪”形光团独自摇曳。不过看其模样,也几乎是到了熄灭的边缘。
“快点上!”
“前面的杂碎别挡路,给老子闪开。”
“哪位道友助我一把,事后必然重谢!”
此时此刻,还停留在山路上攀登不已的应试者已是万分焦急。很多人在力竭之下已经顾不得那小光跃是白晕还是黄晕了,只要见到就往里跳。但是,通过这样赌博似的登山方式能够真正快速向上行去的只是少数中的少数,而更多的“赌徒”仍然在原地打转、甚至进一步退三步。
而在青璃台上,已经有七八千的应试者完成登顶。不过几乎所有人都在紧张地打坐进修,希望尽快弥补刚才耗费的气力以应对下一关的挑战。
“当!”
终于,十二个时辰已到,高悬半空的“十二年兽光冕”的最后一团年兽光团也冉冉消失了。
这时,一道响亮异常的罄击声忽然响彻黄道山上下。
接着,一片光幕亮起,自青璃台沿着山路“唰”地向下,瞬间覆便整条山道。
光幕即闪即灭,当山顶的所有人再凝视向下望去时,却发现那些方才还在山路上苦苦挣扎的应试者已全部不见了身影。甚至有一些仅仅距离青璃台不过十数丈的准过关者,也在被光幕一罩后消失不见了。
“时辰已到,大山门第一关止!”
正当所有的应试者还在各自心思地望着空空如野的长长山路时,胡姓修士却突然出现在青璃台中央的断桥上。而在他的身旁站立着那位老态龙钟的司徒老者。
“呵呵,各位就是过得第一关的应试者吧。果然都是资质了得俊杰啊。”待胡姓修士话音落下,司徒老者一拄龙头拐杖,轻轻踏前一步道:“老朽复姓司徒,乃是大山门第二关的主持者。接下来,第二关便要开启了。”司徒老者的话音不响,却让青璃台上的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这么快就要过第二关了?”
“老子才爬上来的,还没来得及传口气呢。”
“这也太快了吧!”
一听大山门第二关即将开启,绝大部分的应试者便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有些胆大的还纷纷大声嚷起。
“肃静!”
见场面渐乱,胡姓修士一如在山底时一样,一声尖喝魔音直刺场间众人。
立时,青璃台上鸦雀无声。
“呵呵,各位俊杰稍安勿躁。接下来,老朽便要宣布第二关的规则了,可要听仔细了。”司徒老者依旧温和笑着,道。
半桥下的众应试者也明白自己的抗议定然不会被对方理会,现在一听即将宣布第二关的规则,立即一个个神情严肃地倾听起来。就算是那些个最后才登顶的炼气士,也都勉力一振精神爬起身来细听。
“首先,各位俊杰在上山前,手中都有一块发下的腰牌吧?”见半桥下所有人都用心聆听,司徒老者满意地笑了笑,突然问道。
“腰牌?”方疾一探怀中,随机那块刻着“宙辛丑”三字的奇重紫檀木牌便出现在掌中。
“呵呵,腰牌还在就好。”见低下众人纷纷将各自的腰牌取出,司徒老者点点头道:“那么,就请各位俊杰把各自的腰牌好好收起,接下来的第二关便是与这腰牌息息相关了。”
“腰牌?第二关?”听到司徒老者所言,一些脑筋转得快的应试者立即心中一动。
“苦魔崖大山门第二关:腰牌狱!”
忽然,司徒老者一下收起一直以来挂在面上的温和笑容,严正高声道。同时,一举手中龙头拐向着身后半桥另一侧的浓雾一指。
立即,半桥的半边白色浓雾一下如沸水一般剧烈沸腾起来。顷刻间,一座虚体的灵光半桥连着这一侧的半桥,在白雾间隐约闪现。
“腰牌狱?那是什么?”一瞬间,青璃台上的八千余应试者齐齐抬头望着神异的半桥。
“腰牌狱:入此关者,须至少持两块以上腰牌方能过关。如果一旦失去了自身的腰牌或者身死,便算失败。如果有实力者,可取得两块以上的腰牌,本门将另有额外奖励。”
“两块或以上腰牌?”
“身死?”
“嘿嘿,苦魔崖的额外奖励…”
听完司徒老者的规则讲解,所有应试者全都神色各异地低头思索起来。
“现在,‘地丙寅’号应试者先行上桥‘入狱’。”这时,司徒老者又高声道,同时侧身让出了通往另一边灵光半桥的通道。
立时,一个布衣莽鞋、背悬黑铁阔剑的高大男子便应声而出,走出人群向半桥上行去。那男子竟然就是在黄道山下最先自行离去的那个冷漠散修。
“让他先进去,是否太不公平了?”当背剑男子才踏上半桥,众应试者中忽然有人高声喧哗起来。
“喧哗什么!我苦魔崖的大山门怎会出现不公,等你等入了腰牌狱,自然就会明了,哼!”面对质疑,胡姓修士大喝一声。
于是,接下来无人再敢出声,一齐目送背剑散修消失在白雾的灵光半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