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熙熙攘攘,怨声载道,天黑之前,齐天等人终于进了城。
“终于,终于进来了,真是累死鸟了。”齐老二累的头晕目眩,靠在白节怀里感叹。
“天色已晚,舟车劳顿,我们先找个落脚处吧,明天再赶往城中。”白节说。
“好。”
临走时,齐天貌似不经意的朝着那个轿子看了一眼,几个轿夫步伐稳健的渐行渐远。
……
日冕之城浩大无疆,很难揣度它能容纳多少人,鱼龙混杂,更是应该小心谨慎。
找了一家最近的客栈,一个小二点头哈腰跑了过来:“客官几间房?”
齐天与白节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说道:“一间。”
小二愣了一下,随即审视了两人的装扮破破烂烂的还带着一只乌漆墨黑的怪鸟,也不像是有钱人,倒是那少年背后大大的黑布里包的可能是值钱玩意。转而语气多了几分不屑,以不耐烦的口吻说道:“那,我们这里有天、地、玄、黄四个级别,天字房最好,黄字房比较普通,不知几位……”
“黄字房。”齐天脱口而出。
没办法,谁叫咱们是穷人呢,李酩酊说好的三千两银子一分没给,囊中分外羞涩。
小二颇为鄙夷地白了他一眼:“先付钱,要热水得自己下来接。”
房钱是白节付的,二两银子,价格还算公道。踉踉跄跄爬上了楼,这家客栈是四面结构,东方为天字房,北方为地字房,西方为玄字房,而南方,也就是齐天他们的黄字房。上下总共六层,装潢不算名贵,倒也干净敞亮。
“嘎吱。”
齐天推开门,一把将奄奄一息的齐老二甩到了床上,然后自己一头瘫倒在桌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了。
眼皮像是灌铅一样沉重,压抑许久的疲惫在趴下的一瞬间全部释放,铺天盖地袭来,朦胧中,齐天闭上了眼睛。
真舒服啊,齐天想。这几天一直都在马不停蹄的赶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紧张的神经几乎没有一刻彻底的放松,一方面是在担心良城的追兵,还有一方面就是李酩酊这个巨大的隐患,而现在,在这个灯火通明的小客栈氛围下,终于可以放松身心,竟在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
……
他看到了青竹叶上的点点泪滴,听到了远方传来的牧笛。
浑浑噩噩中,齐天置身一处,观望四周,大脑仿佛停止了思考,眼前一切景物恍惚缥缈,如梦亦似幻。
这是一片桃花源,漫山遍野都被粉红色的桃花充斥,山清水秀,日光温和,茂密的桃树盛开着粉嫩的桃花,琳琅满目,氤氲的花香萦绕在口鼻间荡漾心神,令人心旷神怡。
一切宛如仙境,潺潺的溪水碰撞交织,鱼儿尽情跃出水面,一汪春水裹着落花流向远方,古典,幽静,充满了诗意与美好。
远处,是一间破旧的茅屋,铺盖着凌乱的杂草,看起来平淡无奇,但齐天第一眼望过去却感觉无比的熟悉,心里竟然涌起一丝莫名的情感,情不自禁的向前走去。
“沙沙……”
踩着柔嫩的小草,齐天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指引他前行。
突然,他站住了,刹那间像是触电般,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悲恸,转身看向一个方向,竟下意识的走了过去。
潜意识里,他竟然认为那里会有什么东西。
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堆凸出地面,泥土松软,面前有一个木牌插在土中,写着模模糊糊的一列红色字体。
齐天蹲下,用手臂在上面摩擦,想要擦干净上面的污垢,看清到底写的什么,这种不明原由的渴望令他也惊诧不已,但心底确确实实在热切盼望着能够看清上面的字体,这种渴望就像毒瘾般令他不能自拔,且越来越强烈,他大口喘着粗气,越来越焦急,双目几乎要瞪出眼眶,歇斯底里的疯狂擦拭。
木牌上的字迹越来越清晰,马上就要浮出水面……
突然间,他的身体剧烈晃动,所有的一切支离破碎——
“齐天,齐天!”
“嗯?”齐天惊醒,猛然惊出一身冷汗,摸了一把后背,已经被汗液浸透了。
“呼。”长舒了口气,原来只是个梦啊。
齐天摸了摸额头,心想自己最近怎么这么喜欢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啊,丝毫没有注意到兴冲冲的白节。
“你怎么了?”白节关切道。
“没事,怎么了?”
“快看谁来了。”
齐天疑惑,扭头向门外望去,发现空无一人,正准备抱怨,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
话音刚落,一个少年应声而至,步履轻盈的走了进来,英俊的脸庞上带着笑意。
“龙旗?”齐天一惊,如同浇了一盆凉水瞬间清醒,立马站了起来,将手按在雀令上面,张望四周,沉声道:“李酩酊呢?”
“我不知道,当时我自顾不暇,趁你们突围的机会夺路而逃,根本没有能力保他。”龙旗坦然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齐天长长舒了口气,只要李酩酊不来,一切就好。
“坐。”
三人环坐,白节拿起三个茶杯,各自倒满一杯茶,寒暄道:“真是太好了,我一开始还在担心你,现在我们三个都没事,还能再聚一起,真是上天有眼哪。”他显得很高兴,并不是伪装的。
“嗯,平安就好。”齐天应和,但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他总是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巧,再次看到这个人,竟有种异样的感觉。
龙旗浅啜了一口清茶,目光深不可测,轻轻瞥了两人一眼,似乎是看穿了齐天的想法,坦白道:“不,不巧,我是追踪你们来的。”
一瞬间,齐天和白节均张大了嘴巴,满脸疑惑震惊,场面一时尴尬了下来。
“我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请齐兄帮我一件事”龙旗瞥了一眼被黑布包裹的雀令,“这件事关系到我整个家族的命运。”
“什么事?”齐天疑惑问道。
“借你的剑一用。”
“为什么?”
龙旗故作神秘地说:“这是我的秘密,请恕我暂时无法告知。”
“齐兄放心,只是借,事后一定会还的。”龙旗继续循循善诱:“而且,事成之后的报酬,一定不会让你后悔。”
齐天默不作声,沉思良久,按说以他们的关系还不至于密切到可以将这么贵重的东西外借的地步,但是如果不借确实显得不够兄弟,毕竟出生入死过一次。
良久后,齐天心一横,以豪气的口吻笑道:“好,既然龙兄开口,岂有不借之理?尽管拿去。”
说罢,齐天朝龙旗一推手,雀令便稳稳落在了龙旗手里,沉重感另龙旗都是一惊。
而龙旗却摇摇头叹了口气,又将雀令推了回去。
齐天差异:“这是……”
“你误会了,我所说的借剑,并非现在,而是不远的将来。”
“将来……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时候未到,我借了也是无用。既然齐兄答应了,那就算是我们打成了一个协议。”龙旗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袋子,直接扔在了桌子上,拂袖飘然离去:“这些钱你们先用,时机到了我自然会来找你们。”
龙旗匆匆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刻也不能耽搁,大步流星的冲了出去。
齐天和白节面面相觑,心潮澎湃,白节颤抖的用手解开了袋子口,顿时哗啦啦的白银滚落,均是大块整银,看这架势不下于五千两。
“我们,我们发财了。”白节捧出一把银子,欣喜若狂,浑身禁不住的颤抖,高兴的都快哭了。
齐天也是激动不已,他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一夜暴富的感觉令他们的血液燃烧起来,不能自持。
“等一下,我们先换间房,不用一直挤在这一间了。”齐天强忍住内心的激动,按着白节的手说道。
“好好好,先换间房。”白节激动的满面红光,大吼道:“小二,小二。”
半天后,那店小二晃晃悠悠走了进来,不耐烦道:“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这是客栈,别人还要……”
小二浑身猛地一震,目光扫到桌子上散落的一堆白银,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站在原地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再给我们开两间房,要天字房。”齐天翘着二郎腿吩咐到。
小二好像反应过来什么,连忙摩挲面部肌肉,恢复一张谄媚的笑脸:“好好好,这就给您去办。”
说完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齐天喊住小二,好像想起了什么,“我……饿了,给我们来点儿菜吧。”
“好嘞。”
白节依旧沉浸在发财的喜悦中,情不自禁的抚摸着白花花的银子,口中念念有词,洋溢着春风。
齐天也是心潮澎湃,难以自持,古井无波的心境被一大笔白银冲击的跌宕起伏,完全沉浸在喜悦中,同时又有点空空的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发财以后,小二的办事效率也提高了不少,很快就安排了两间上房,乐呵呵的邀请齐天过去,谄媚道:“两位,一楼已经备好了酒菜,是现在过去还是……”
“这就过去。”
齐天吩咐道,拉着白节匆忙下楼,一大桌美味佳肴已经静候多时。
两人早已饥肠辘辘,旁若无人的入座开吃,看见什么都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流油,完全不理会旁人目光。
一大盘酱肘子被瓜分,只剩下一根骨头了,另一盘烧牛肉也很快光盘,齐天捧起一盆鲜鱼汤往嘴里灌,白节则反复咀嚼着劲道的红烧鹿肉。
两人吃相可谓穷凶极恶,震惊四座,周围食客看得张目结舌,纷纷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本要夹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另一个人酒杯满了也毫不自知,馥郁的琼浆流出酒杯洒落一地。
小二手忙脚乱的在一旁伺候着,龙虾没了赶紧再端一盘,鸽子汤没了再上一盆,终于,一阵眩晕袭来,小二累晕了。
然后另一个小二连忙补位,踩着第一个小二的身体来回端菜。
半晌后,齐天心满意足的腆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回味无穷。对面的白节也是一脸的幸福感,酒足饭饱以后诗意大增,即兴吟唱一首:“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话音刚落,客栈内响声雷动,络绎不绝,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许久后才逐渐平息。
……
角落里,两个头戴斗笠的神秘男子沉默不语,身材笔直的端坐着,默不作声地隐藏在的人群中。
他们嘴唇轻轻抖动,像是在交流什么,不多时,两人起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