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康登上阁子,煞有君临天下的威仪:“都免礼吧!”
各自就位后,晚宴就算开始了。
苏苏偷偷抬眼看了看赵康,只见他年龄在四五十左右,浓眉,五官俊雅,头发已有些花白。虽面色还有些蜡黄,但精神看起来却还是不错,看来果然是病已好得差不多了。
此时已有不少大臣上前来敬酒,蔺德给苏苏递了个眼神,苏苏会意,同蔺德李音一道上前恭祝皇上龙体康健,洪福齐天。
赵康执起酒杯:“蔺卿多年为朕解忧,劳苦功高,实在是国之栋梁,众臣之表率!”
蔺德忙道:“这些本是为人臣者分内之事,臣不敢居功!”
赵康笑两声:“蔺卿何须如此谦虚,朕说你是你就是!”
苏苏抿了抿唇,那若赵康说不是,蔺德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可就什么都没有了。看来,赵康话里有话了!
只听皇后又道:“今日是年节盛会,说这些岂不扫兴。”
赵康顺着台阶下了:“皇后说的是。”
皇后的目光落在苏苏身上:“皇上,你看蔺公的女儿,可真是天姿国色,臣妾是越开越喜欢。恨不得自己也有这样一个女儿才好!”
苏苏心下忐忑,皇后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康哈哈笑了两声,没有接话。
坐在另一侧的云妃娘娘便道:“娘娘如此喜欢,不如求皇上下旨配婚给齐王殿下,可不就成你的半个女儿了?”
苏苏惊出一身冷汗。
蔺德也有些不自在了。
赵康抿了口酒:“阳儿还小,不急。”
皇后讪讪地笑了笑:“皇上说的是!”
蔺德终于是舒了一口气,连忙携家眷归位,苏苏也没再回皇后身边,一颗心兀自跳得飞快。
这皇宫里人人都各怀心思,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此时,忽听一个颇为清脆的声音道:“父皇、母后,潜儿祝你们圣体金安,永享盛世!”
赵康笑着开怀:“好,父皇借你吉言!”说着,仰脖子喝了一杯酒。
苏苏不由多看了那陵王赵潜几眼,是个白玉似的小娃儿,长相应是随了他已故的母妃,只有一张薄唇和赵康有些相似。不难想,罗妃娘娘定是个倾国倾城的佳人,否则,又怎能生出这么玲珑可爱的皇子,又怎能独得六宫盛宠!
赵潜轻快地跑到赵康身边,从赵康手里夺下杯子:“父皇身体刚好一点儿,不能喝这么多酒。儿臣知道父皇的心意就够了!”
赵康眼中的慈爱立马又浓了几分,抚着赵潜的小脸,笑得颇为欣慰。
不知是个妃子附和了一句:“陵王殿下果真孝顺!”
皇后眼里的冷刀子就立马飞了过去,吓得那妃子差点儿掉了手中的杯盏。
苏苏看在眼里,忍不住暗暗好笑。然而转念却又是悲凉。
忍不住幽叹了一声,只听身边有人道:“帝王家向来如此,大妹妹不必如此感怀!”
却是坐在他身后的蔺暄得。
他已到翰林院任职,今日穿了朝服,显得倒比平常要端正多了。
苏苏朝他笑笑,却见他抬了抬下巴:“怀王殿下来了!”
果然,怀王一身深蓝锦袍走来,朗声道:“儿臣恭祝父皇母后寿与天齐,福寿安康!”
赵康心疼稚子,只对他挥了挥手:“免了吧!”
怀王赵涟起身,退向一侧。
看起来,睿宗和皇后都不太喜欢他。
赵涟的生母是敏贵妃,本来只是小小一个答应,得裕六年就亡故了。只因赵涟数次率兵领功,后来追封了贵妃头衔。睿宗恐怕早记不得那个小答应长什么模样了!
苏苏思索着,只觉的赵涟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微一抬眸就和那双眼碰在一起。
她略略一笑,掩饰了局促。
赵涟举起酒杯,算是与她共饮。
一时宴席已到一半,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怎么没见齐王殿下?”
皇后有些不自在了,暗怪儿子怎么不懂礼仪。陵王和怀王都知道来敬一杯酒,唯独他在哪里都不知道。实在是太失仪了!亏她还一心想帮他拉拢人脉,他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明白她这个做母亲的心呢!一时想来心头气愤,眼见那赵潜小儿在睿宗面前十分得宠,自己生养的两个儿子,大的几年前被废了太子,现今还拘囿在府里动弹不得。小的又放旷惯了,竟连年节这样的宴席都不出现。皇上的心从来就没在自己身上,儿子又如此不争气,想来想去不觉心灰意冷,再华丽的衣饰也掩不住心底的凄凉。
“皇上,臣妾有些不舒服,想回寝殿去休息。”皇后深深叹了口气,她是无颜再留在这里了。
睿宗看了她一眼:“不舒服就早些歇着吧。”
皇后起身行礼,忽而看了蔺德身后的苏苏一眼:“不知蔺小姐可否送本宫回寝殿?”
苏苏忙道:“不甚荣幸!”于是起身走到皇后身边,搀扶她离开了凤仪阁。
李音低低在蔺德耳边道:“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蔺德摇了摇头:“放心,她不会害苏苏的。”
皇后走的很慢,一路都凝着眉,苏苏垂着头小心搀扶,也不敢说话。
“蔺小姐以往是生活在民间的?”皇后忽然开口。
苏苏不明白皇后为何这样问:“皇后娘娘叫臣女苏苏就可以。臣女以前和母亲住在鹿池,一年前才到的蔺府。”
皇后点头,顿下脚步:“知道哀家为什么问你这个?”
苏苏摇头:“请娘娘明示!”
皇后笑了笑,脸上忽然现出一抹光彩,这是人在回忆以往美好事物的时候才会有的神情。
“哀家小的时候和你一样。哀家的父亲娶了很多房妻妾,母亲虽然是正室但却并不得宠。加上她向来性子淡泊,便随着父亲胡闹,自己索性搬出府邸,在一处乡野置了房产。家里只有一个丫鬟并一个仆妇。哀家在那里生活了十二年。”皇后慢慢道,“这十二年是哀家最快乐的日子。”
苏苏看着她,脸上渐渐有了笑颜。
皇后继续道:“好多人都说哀家的母亲傻,说实话,哀家以前也是这么觉得。可是到现在,哀家才突然发现她是多么的睿智!”
“皇后娘娘会时常想起那时候的事儿吗?”苏苏问道。
皇后却摇头:“不常想。没有时间去想。哀家是六宫之主,每天都有无数的事情要处理,哪有功夫去想这些。”
苏苏疑惑:“那为何今日。。。。。。”
皇后看着她:“因为哀家看见你了。哀家老了,想不动了,也操持不动了。可是一看见你的眼睛,哀家就觉得回到了那时候,我骑在牛背上,手里拿着鞭子,那河水清的哟,哗啦啦地淌。。。。。。。”她拉住苏苏的手,“哀家喜欢你,是真的。”
苏苏忙垂头:“谢娘娘垂爱!臣女,不敢当!”
皇后叹了口气:“你看着哀家的眼睛!你是不敢当,还是不愿当!?”
苏苏躲避:“臣女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皇后却不容她躲闪:“哀家说了,哀家已经老了。可是,哀家的儿子。。。。。。。”
苏苏一下子跪下来:“皇后娘娘,臣女。。。。。。。臣女何德何能。。。。。。”
皇后轻哼了一声:“哀家知道你不愿意。可是你以为你逃得了吗?那怀王赵涟的眼睛就没从你身上移开过!他不过是个怀王,虽然手里有兵权,可皇上并不喜欢他。但哀家的儿子不一样,只要有哀家的帮扶,他有可能成为太子,成为皇上。。。。。。”
“皇后娘娘,您不是说您最怀念的是以前自由自在的生活。既然如此,您又何其忍心将臣女往这深宫里推!”苏苏恳求。
皇后笑了笑:“你以为你还能回去吗?你是蔺德的女儿,就注定了只能过这样的日子。哀家见你聪明,难得的灵气,愿意将齐王托付于你,难道你竟还不愿意吗?”
苏苏犯难:“臣女。。。。。。臣女。。。。。。不敢!”
皇后等她跪了半晌,才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哀家也不逼你。毕竟还要看你父亲蔺公的意思。哀家会给你们时间好好考虑的。朔月,送蔺小姐回凤仪阁。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