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面前我不能说话，在大小姐面前你就能这样说话吗？”采忧毫不含糊地顶回去。
秦妈妈眉毛一竖，手一甩竟哭将起来：“诶哟喂！快看看，这小蹄子仗着有人撑腰，竟连老辈儿人都不放眼里，这说出去管不叫人笑话，只道是这府里要翻了天啦！”
一旁的下人都唬得说不说话，采忧冷哼一声：“我尊您年纪大喊你一声妈妈，你可别以为我就是怕了你，大小姐还在这儿没发话呢，你倒先嚎上了，我劝您声音再大些，最好把隔壁院儿里老夫人嚎了来，看看她是站那边儿的！”
秦妈妈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咕念着：“小蹄子要翻天啦！小蹄子要翻天啦！”
附近的丫鬟仆妇都往这儿看过来，晓阑院门口一时成了热闹地方。
苏苏沉下脸来，冷冷一声：“够了！”
声音不大，却是威严十足，那一张粉面上已是怒意浓浓，一双冰水似的眼眸看着秦妈妈，竟叫老妈子打了个寒战。
“采忧，你去回了老夫人，就说我这晓阑院地方小，不敢屈就秦妈妈这样的老辈儿人来照看，另换个
憨实人来！”
秦妈妈赶紧一把抓住采忧，不让她走，向着苏苏道：“这是做什么！我的大小姐，我不就说了一句话嘛，那还不是为着您好。您看看您这一身的衣服，不知情儿的还以为是府里克扣了您，您这往东府里一去，不就是一个耳巴子往二夫人脸上打嘛。别人背地里只说她这当家的不公平了，她能怪到谁身上，还不是大小姐您，何必惹这些不痛快呢！”
苏苏一笑：“秦妈妈，按您说的您是老辈儿人，做下人的，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可是刚才那番话里，你却不当说的说了，当说的没说。”说着，面容一冷，“采忧，给我掌嘴！”
采忧得了令，二话不说，一巴掌打过去，秦妈妈猝不及防，退了两步，捂着脸骂道：“小蹄子，居然敢打老娘！”
苏苏凌厉地看了她一眼，对旁边的丫鬟道：“你们把她给我们扶稳了，采忧，再打！”
这秦妈妈平日里仗着年岁大，在这儿院里作威作福惯了，哪个小丫鬟不记恨，如今得了这个机会，正是巴不得的。几个人一拥上前，将她按住，采忧冷笑着，几巴掌清脆地打过去，只打得秦妈妈两颊红肿，人没了气焰，愣了半晌，放声哭号起来。
“我是造了什么孽啊！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老婆子没脸活了，没脸活了！”
苏苏让丫鬟们都撤下去，这才道：“做下人的，在主子面前应自称奴婢，这是蔺府从来的规矩。您刚才那话里可是一口一个‘我’，奴婢两字提都没提，这是您当说没说的。身为奴婢，枉论主子好坏，挑拨离间，这是您不当说却说了的。我这一番教训不论是到老夫人那儿还是二夫人那儿，都讲得过去。”说着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您的心思我知道，横竖是没把我瞧在眼里的。我初来那日您就躲着不来见礼，如今想着给我一个下马威，要叫我看看您的厉害。也罢，今日你也该知道我是什么样儿的人了。您若是安安分分在这院儿的，我定然尊尊敬敬喊您一声妈妈，若然您非要闹成这个样子，我可留不住你！”
秦妈妈垂着头，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知道，老奴知道了。”
苏苏这才面容微缓：“知道了就好。你以往那些习气最好是收起来，别想着今天谁打了你，就记在心上往后使绊子穿小鞋儿。要在我面前做事，那就要心里坦荡，有什么不乐意的，尽管着冲我来就是。以后这院儿的大小事儿就交给采忧掌管，您年纪大了，该清闲就清闲些，给采忧帮衬着就行。”
秦妈妈已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怪她没想到，这大小姐竟是这般厉害的人物。
采忧见事儿已了，便提醒苏苏：“大小姐，时辰可不早了，咱们得赶紧着过去了。”
苏苏点点头，提着裙子出了院门。
“大小姐，那秦妈妈今儿不气死才怪呢！以前都是她欺负别人，难得有受治的时候。她怕是看您温和，以为你跟西府里大姑娘一样好性儿，什么都得听她的。”采忧笑着道。
苏苏却道：“说实话，我不是愿跟她撕破脸，这些老人后面都是有人的。可是她那话明着是说你，其实句句却是指着我，我要是再缩起来，她真是可以横行无忌了。”
采忧点头：“这些老妈妈最是厉害。大小姐，你是不知道，西府里庶出的大姑娘经常被院儿里的老妈妈欺负得哭，冬天里连件儿像样的棉衣都没有，全被这些人克扣了去。底下的丫鬟小子们更是被压制地说不了话，倒真是应了大小姐说杏浓的那句话，主子不像是主子，奴才不像是奴才。”
苏苏微愕：“难道她娘亲凤兰姨娘不管管吗？”
采忧道：“凤兰姨娘自己都还要看别人的脸色，怎么去管。前些年也还好些，三爷对她还不错，可自打四少爷出生，三爷就很少去她那儿了。她守着个药罐子儿子，一个软根子闺女，天天的哭。西府里的人没几个把他们当主子的。”
苏苏一愣神，想起那日蔺府家宴上，文弱白皙的三少爷蔺暄得。西府里出天花那么大的事儿竟都没人管他，几乎当他是不存在的，他的心里会做何想？
“大小姐，你看，前边儿是表小姐呢！”采忧一打眼看见蒋梦珊正站在一块太湖石旁，朝他们这儿看过来。
苏苏回神，只见蒋梦珊已笑嘻嘻地往她这儿跑来：“大表姐，我正看着像是你呐，咱们一块儿过去啊。”说着，上前挽了她的胳膊，甚是亲昵。
蒋梦珊年纪还小，长着一张白皙红润的苹果脸，脸颊上有两个小酒窝，一笑起来梨涡隐现，眼睛弯弯的，非常可爱。
苏苏笑着道：“府里也就咱们两个小辈儿的，不比他们东府里人多热闹。以后没事就到我那儿去，咱们可以一处解闷呢！”
蒋梦珊笑着：“那敢情好，我一定天天都来。今儿早上我听母亲说，三婶婶的嫂子过几日要来，楠表姐和两位郭家哥哥也会一同前来。老夫人安排了住在咱们府里，到时候可就不愁不热闹了。”
苏苏疑惑：“楠表姐？”
蒋梦珊道：“大小姐刚回府里不知道，三婶婶的哥哥是沄州太守，离咱们岷川可近着呢，他家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都跟咱们仿佛年纪，经常过府来住的。”
苏苏点头：“原来是这样。”
蒋梦珊的苹果脸上有一丝尴尬：“大表姐，你刚来那天梦珊不懂事，说错了话，你可别放在心上。
苏苏笑着：“都是自家姐妹，怎的那么客套。过去的就过去了，放在心上作甚？”
蒋梦珊道：“我本来以为大表姐在外面这么些年，难免有些世俗习气，不想却是看错了。四表弟的病若不是你费着心，还不知会成什么样儿呢。我可是真是佩服着呢。。。。。”
两人依依说着话，不多时便到了东府。
拂翠轩里，少年男女嬉笑的声音传来，蔺青媛一眼看见蒋梦珊和苏苏结伴而来便沉了脸，把头撇向了一边。
“两位妹妹可是来了！”梁丹月挺着大肚子迎过来，温润的面容上气色红润。
苏苏接过她的手，扶着她：“院里有些事儿绊住了，劳大嫂子久等。”看了看，又问，“怎么不见大表哥？”
梁丹月笑着：“他和你二叔一大早就去了议事楼，现在还没回音呢，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出得来。我们不等他，他若是回得早，自己会过来的。”
苏苏点着头，随梁丹月进了轩内，只见蔺暄得坐在栏杆边，手里拿着鱼竿正在垂钓，见着她们点头笑了笑，轻轻嘘了一声，怕惊走了鱼。蔺青媛则懒懒地靠在另一边儿，两个小丫鬟正打着扇。
苏苏犹豫了一下，轻声问：“不知大嫂都请了哪些人？”
梁丹月道：“只是家中几个兄弟姐妹罢了，等会儿献得来了，咱们就可以开席了。”
苏苏抿了抿唇：“那三弟弟。。。。。。。”
梁丹月微微一愣，继而拍拍胸口：“亏得妹妹提醒，我这有了身子以后，记性是一日不如一日，竟然连这都忘了！实在是。。。。。。玉露，赶紧着人去西府竹林请三少爷过来。三少爷性子有些古怪，你们万不可见恼，千万要请到了！”
蔺青媛听见面色更是难看，抢过丫鬟手里的扇子自己狂扇了几下。若不是今早上母亲的提醒，她可是转身就要走的。好好的名门世家，就被这个下贱女人给污秽了！
苏苏听得梁丹月的话，不禁诧异：“我见三表弟斯斯文文，怎么古怪了？”
梁丹月笑而不语，一边儿上垂钓的蔺暄得转过身来：“要知是怎么古怪，那还真得去他住的地方瞧瞧才知道！大妹妹要是愿意，我就领你去一趟。”说着看看梁丹月，“大嫂，你现在打发两个丫鬟去，他会来吗？还不如我们亲自去一趟呢！”
梁丹月想了想：“也是，怪我想得不周全。若是我身子方便，我就自己去了。”
苏苏忙道：“不妨，我和二表哥一道去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