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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回府

路上又行了半个多月,终于在这一日黄昏时分到达了岷川。

岷川地处北朝西南,是个山温水暖的所在,历来物资丰饶,民风淳朴。蔺家族人世代祖居于此,外间提及岷川最先想到的便是蔺家。玉淑公主下嫁蔺德之后,一度不愿离开京都,加之蔺德时有官职在身,蔺家便在洛临兴建了别院,连同老太太在内的蔺家人都迁至洛临居住了十年有余。后,蔺德获荣封为敬北侯,皇帝赵显赐金放还,虽授爵封侯,却卸了实权,蔺德便携老扶幼回了岷川祖宅。蔺家直系这一支,只余下蔺二爷蔺修和大少爷蔺采得父子俩身负重职,还守在京都的别院里。

蔺府车队才刚到岷川城门外,便有大批侍卫仆人迎了出来。

“蔺徽恭迎老爷、夫人、大小姐回府!”一个洪亮而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蔺德脸上笑起来,转而向李音道,“你可还记得他?”

李音低首一笑:“自然记得,只不过当时他还是个毛头小伙子,如今听闻子女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呵呵,威老爷子也可老怀安慰。”

蔺德点点头,扬起声音:“府中可已准备妥当?”

那声音答得恭敬:“老爷放心,司徒大管家前两日传回消息,一切按老爷所示准备已妥。老太太并家中各房亲眷已在禄安堂等候。”

蔺德很是满意:“好,入城吧。”

李音眼中难掩一丝激动,蔺德会意地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握住:“终于回到家了。”

李音点点头,身子还是激动地打颤。

苏苏却暗自皱了皱眉,方才听那叫蔺徽的人所言,蔺家阖府上下所有人都在等候他们到来,如此大的排场,实在让人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也不容她多想,只听前方鼓乐声已然起鸣,声势之大俨然胜过当日离开鹿池时的阵仗。苏苏悄悄打起车帘,却见马车外,比先前多了三四十侍女,个个彩衣云裳,宛若仙娥。道旁侍卫一直从城门口绵延到前方尽头处,黑甲护身,剑戟银光,英姿勃勃。他们的马车前,有两人双骑并行,一人识得是大管家司徒,另一人四十上下年纪,气质老成,锦缎蓝衣,应该便是那蔺徽。

这蔺徽就是杏浓的亲爹,看他样子颇有些脸面,女儿虽然为婢,但在府中的地位自然也较其他丫鬟不同。按说是犯不着跟着蔺德跑这么一趟,而且杏浓言辞中对自己颇有不屑,并不如采忧他们一般心甘情愿地来服侍她们母子,那么这其中究竟是有何目的?

苏苏想着不禁秀眉深蹙,思索间忽见司徒回眸正看着她,妖媚眉目间带着一抹担忧神色,苏苏没来由地微红了脸面,赶紧放下了车帘。

“大小姐,你怎么了?”采忧乖觉地发现了苏苏的异常,连忙询问。却见苏苏并不言语,只是脸色绯红,采忧眼眸一转仿佛是猜到了什么,便低声在她耳边道:“大小姐可是紧张?”

苏苏却是在想司徒方才那眼神的含义,他是在为自己担心?可是自己并未和他有任何交情,不说交情了,他们只不过仅仅说了几句话,而且气氛还不太融洽,他为何会这么关心自己?想着咬了咬唇,只好将疑惑埋在心里。

这边采忧见她脸色由红转白,渐渐恢复正常,便笑着宽慰:“大小姐不用担心,老太太很是念着大小姐的,见着大小姐这样聪慧美貌的孙女儿,开心还来不及,定然是不会为难。至于其他的夫人小姐。。。。。平日里走动却也不大,不妨事的。”

苏苏听她欲言又止,便知这其中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正要开口询问,却听蔺德喊她:“苏苏,咱们到家了。”

马车已停了下来,门口仆人立马放了绣墩在外。车帘一开,穿着体面的下人先扶着蔺德下了马车。而后,侍女们才上前搀扶李音和苏苏缓缓下了车来。

李音今日穿了一件佛青色满绣金丝边的牡丹纹宽大绸衫,下面着一条蜜合色暗纹长裙,头上明珠绕环,珠玉摇曳,显得秀气大方,隐隐有贵气在身。苏苏的衣饰也都是李音亲自挑选的,绛紫色软绸薄纱衣,勾勒出窈窕婀娜的腰身,浅粉的百褶蝴蝶纹长裙,头上梳着斜斜的坠马髻,只戴了一副百合花样式的垂珠华盛,比起平日的清美雅致更多了几分娇媚。那日离开鹿池的时候李音便嫌苏苏打扮太过素净,可蔺德偏偏喜欢那样雅致的风韵,李音便揣摩出来,今天苏苏的打扮娇而不妖,艳而不媚,将她轻灵出水的少女娇俏勾勒得恰到好处。便是蔺德见了,也是暗赞了两声。

苏苏耳鼻观心,微微垂头,任由采忧和细珠搀着她款款迈步行在蔺德和李音身后。

她眼眸微转,偷偷打量四周环境。马车是停在一处高耸的牌坊外,又走了百十来米方才看到一幢气势宏大的门宇,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卧在大门口,朱红色的大门上赫然架着一块气势磅礴的匾额,上镌四个烫金大字“敬北侯府”。

两旁侯在门边的仆人都跪下行礼,口称“恭迎大老爷,夫人,大小姐回府!”

蔺德和李音都是目不斜视地进了大门,苏苏跨过高高的门槛,只见两旁彩旗仪仗,灯笼高挂,恍若白昼。

又走了一阵,再跨过一道门楼,终于到了一处轩堂前。只听得一个清脆非常的声音欢快道:“老太太,老爷回来啦!”

一时堂内热闹起来,苏苏刚跨进门内,便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我的儿,可是回来了。。。。。。”

蔺德和李音上前见了礼,退在一侧。苏苏这才移步上前,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耳旁是颤抖的泣音:“快,让我好好看看,这丫头,可是苦了这么多年啊!”

苏苏才缓过劲来,只看见眼前一个白发老妇人,约莫五六十岁年纪,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绾着古玉发簪,一双凤目不怒自威,精神烁烁,此时却含着热泪,在看清苏苏的长相后,忍不住又是一喜:“好,好,不愧是我蔺家的女儿。”说着,搂着苏苏又开始唏嘘。

忙有人上来笑着劝解:“大小姐回来是大喜事,老太太倒是哭上了。您瞧瞧这可是要惹得大伙儿都陪着抹泪儿不成?”

苏苏听得是方才堂前那个清脆的声音,忍不住看了一眼,却是个二十来岁模样的年轻女子,长得圆润秀气,肤色白皙,笑容可亲。

老太太稍微平复了情绪,拉着苏苏的手一同在正中的宝蓝软椅上落座,一边笑着对那年轻女子道:“落烟丫头提醒的是,我是越老越不经事啦。”

“老太太哪里话,这眼泪儿是见着孙女的喜泪,说不得也是带着喜气的。”一边儿穿着湘色织锦长袍的妇人迎合着,一双眼睛却是不经意地在苏苏身上划过。

蔺老太太笑着点头:“老三家的难得说句中听的!”一边又慈和地问苏苏,“你叫什么名字啊?”

苏苏微垂着头:“回老太太,孙女小名苏苏。”

话音刚落,便听堂下两声窃笑:“跟个丫鬟名儿一样。”

笑声不大不小,恰恰堂上的每个人都能听到,李音闻见忍不住皱眉,却见苏苏面不改色依然是垂头敛首的模样。

“青媛、云珊,怎的这般不懂规矩!”蔺老太太身旁一个衣饰华贵的美艳妇人立马出口训斥,但语气里却没几分训斥之意,听来颇有些意兴阑珊。

那两个窃笑的女孩儿微微有些撇嘴,却也不再言语了。

美艳妇人又向蔺老太太笑着道:“都怪媳妇平日管教不严,不过都是小女儿家,秉性直率,还望大侄女莫要见怪啊!”

这番话说的,竟让苏苏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蔺老太太看了妇人一眼,神色中也不见喜怒:“你操持府内诸多事宜,对儿女疏于管教也是难免的。还好老大家的这不是回来了嘛。以后有她帮你一起担待,你也不用过分劳累了。”

此话一出,妇人的脸微微有些变色,忍不住看了堂中垂目暗喜的李音一眼,美眸微转,落下一丝冷意。

老太太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也不理会她们,只拉着苏苏的手笑道:“以后可莫要老太太老太太的喊,你是我嫡亲的孙女儿,该称我一句祖母。”

落烟在一旁笑:“哎哟哟,大小姐,您要再不开口,老祖宗今儿个可是没法睡安生的!”

大伙儿都陪着笑两声,老太太佯怒地看了落烟一眼:“就你机灵,看我哪天给你配个小厮嫁过去,不撕了你的巧嘴!”话虽如此说,可在场的人都明白,这老祖宗要真离了落烟丫头怕是活不了的,哪舍得把她放出去嫁人。

苏苏也抿着嘴笑,便轻轻叫了一声祖母,老太太从手上褪了一个八宝莲花缠丝金镯子给她戴上:“这可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东西,几十年了没离过我的身。你好好收着吧。”

一时老太太又引着苏苏见过了家中的长辈亲眷,便要往聆风阁用晚膳。却听堂外一声喧哗之音,却是宫里的郭公公捧了圣旨前来。

蔺家众人皆俯首听旨,郭公公的声音高亢而尖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现有敬北侯蔺德之妻李氏贵仪容,性贞贤,恭顺皓洁,德芳庄重,特赐正五品诰命封号,钦赐!”

李音喜极而泣,转眼看蔺德却并无惊喜神情,满面了然,仿佛早已知道此事一般。

“夫人还不赶快上前领旨谢恩?”郭公公看了李音一眼,扬着声音提醒道。

李音忙上前接了圣旨,领着蔺府众人齐声道:“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蔺老太太一手携着苏苏走上前来,看着满目热泪的李音笑着道:“这也是你应得的。”

李音自是千恩万谢,阖府皆俯首称为大夫人,这下可就算是正了名分了。

只有那一边湘色锦袍的三夫人郭氏撇了撇嘴,嘀咕一句:“就她的出身,也配地上诰命的封号?”

旁边蔺三爷忙道:“小声些,要是被人听见就惨了。”

三夫人打鼻孔里冷哼了一声,一边吩咐丫头:“我可没功夫陪着他们用膳去,献儿那儿也离不开人。玲珑,晚膳我就不去了。老太太问起就说四少爷身子不适,我得过去照看着。”说着扭着身子走了。

蔺三爷却无暇顾她,一双眼睛竟是锁在苏苏的身上。难怪大哥费这么大周章也要把这丫头弄回来,原来却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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