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顿巴在门外听见他起床的声响,就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说:“今晚是您的新婚之夜,您就甭起来啦,我们改日再见吧!”说完,阿古顿巴就急忙下楼去了。走到楼梯口,他从怀里掏出几把豌豆,把它撒在楼梯上。接着,又在那里屙上两堆屎,屎上还插了许多花针……
等到宗本老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把门打开,阿古顿巴早已走出大门口了。
“快把阿古顿巴逮住呀!快把阿古顿巴逮住呀!”宗本一声接一声地嘶喊着。边喊边追下楼来。当他追到楼梯口时,不小心踩上了豌豆,一跤倒在地上,他正想用两手撑起身来,不料两只手心,又被花针满满地扎了进去,一阵疼痛,使得他慌忙地用牙齿去衔针。这样一来,又沾了他一嘴的屎……
这时,只听他扯着嗓子朝着楼上、楼下的人们恶狠狠地咆哮着:“你们这班蠢货,难道都死净啦?快去追阿古顿巴呀!快,快去追呀!”
其实,早在他摔跤以前,楼上的人们就被惊起,并乱成一团了。瞧瞧那番热闹吧!当女客们正要起身时,都觉得谁故意揪着自己的辫子不放,从而互相埋怨、互相撕扯,以致越撕扯,彼此的发辫就揪得越紧,也就越疼。男客们呢,正要翻身而起,一甩手就把袖口里的石头掷向对方,彼此打得头破血流又是一阵相互咒骂……
至于躺在外边草棚里的佣人们,甭说门已被堵死,就是能出来,他们也帮不了宗本老爷的忙。
宗本见四下求援无着,就独自跑进马房,牵出专归自己骑乘的“西宁骏马”,从墙上取下自己专用的长枪,一心要去追捕阿古顿巴。宗本老爷跨上马,谁知马走得比人步行还慢,他就使劲朝“马”脖子上抽上一鞭(其实是砍上一刀)!霎时,血流满地,“马”头与“马”脖子分了家啦!于是,他就端起“长枪”,心想:抓不着活的,就干脆打死他算了!一摸枪栓,才知道是根木杠!
木杠有啥用呢?他也知道,身强力壮的阿古顿巴,可不吃这个!
这时,阿古顿巴在他前边不远的地方停住了脚,回过头来,对宗本老爷笑笑说:“您还是赶快回去吧,免得着凉!”接着他又朝宗本老爷的身上上下打量一番说道:“哎呀呀,瞧您裤子都没穿,多寒碜……”
宗本下马
一天傍晚,阿古顿巴正在门口观测天气,碰巧有个宗本骑着一匹高大肥壮的枣红马,威风凛凛地从阿古顿巴的门前经过。
他已经从阿古顿巴的身旁走过了,但不知怎的,又猛然勒住缰绳,转过头来,向阿古顿巴问道:“喂,你是不是人们称赞的阿古顿巴啊?”
阿古顿巴道:“是的,老爷!”
宗本向阿古顿巴招了招手:“你过来,快过来呀!”
于是阿古顿巴就走了过去。虽然他的神情是那样的沉着、从容,但站在村头的邻人们却为他担忧、着急。心想:宗本老爷一定是要找阿古顿巴的麻烦了。
阿古顿巴不慌不忙地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宗本朝阿古顿巴身上略略地打量了一番,然后咧开狰狞的大嘴:“听说你是个骗人的能手,各地大小官员都领教过你的厉害,吃过你的苦头,甚至连国王都被你愚弄过。今天该我跟你较量较量了!”
显然,他想当众灭一灭阿古顿巴的威风,同时也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显露一下自己的聪明才智。
宗本命令这个村子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得前来观阵、助兴。不用说,全村子里的人都来了。与其说人们的到来是屈从于宗本的命令,倒不如说他们是来欣赏这场喜剧性的表演。因为人们深信:阿古顿巴有足够的智慧击败这个自命不凡的宗本老爷的挑衅。
宗本老爷看看周围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兴致勃勃地宣布道:“众人听着,我现在是骑在马上,如果阿古顿巴能把我骗下马来,那就罢了;如果不能骗我下马,除了要当场‘吃’我五十马鞭,还要把他带进县城去游街示众!”
这时,阿古顿巴故意装出一副紧张的样子,恳求道:“老爷,这可不行啊!今天这个好日子是我女儿的嫁期。男方一会儿就要来接她去了,可她还没有打扮好呢,好多急事都得要我去料理……”
宗本一听阿古顿巴的女儿今天要出嫁,一个邪恶的念头在他肮脏的内心陡然升起。因为他早就听说过,阿古顿巴的女儿是全县有名的美女,万万料想不到今天就要出嫁了。他心想:我得抓紧这个难得的机会去调戏她一番……
想到这里,他不禁脱口而出:“什么,你的女儿今天就要出嫁了?让我观赏观赏这朵含苞欲放的格桑花!”说着说着,一纵身就从马上跳了下来。
这时,阿古顿巴急忙上前一步说道:“老爷,你就不必去‘观赏’了!”
“为什么?”
“刚才,我由于过分紧张,没有把话说完全,事实是,我女儿早在一年前的今天就出嫁了!”
“混蛋!你这不是存心骗我吗?”
“尊敬的老爷,反正你已经下马了,你就息息怒吧!况且,这‘骗’,也是遵照你的吩咐办的呀!”
愚蠢的宗本,这才悔恨自己为什么竟会这样粗心大意,以致上了阿古顿巴的圈套还不知晓!在一片哗笑声中,他只好灰溜溜地被唯一同情他的那匹马驮着走了。
再见哲蚌寺里有个铁棒喇嘛,一贯自命不凡,狂妄自大。有一天,他从一个大庄园回来,骑着一匹大黄马,脚穿一双高统皮靴,身上还背了一杆洋枪。那气派,简直威风极了,人们见了不禁发出喷喷的惊叹声……走着走着,他忽然碰上了阿古顿巴。
“喂,阿古顿巴,你上哪里去啊?”
“我到孩子舅舅家去。”
“干什么?”
“他们要我去给他们讲故事。”
“哦,对了,听说你会说笑话,也挺能骗人,是吗?”
“哪里,哪里!”
“甭客气啦!咱们今天既然在这里相遇,也算是个难得的机会,你来骗骗我吧!”
“岂敢,岂敢!”
“别装蒜啦!我要你骗,你就得骗,不骗不行!我今天一定要领教一下你的骗术,究竟如何高明!”
阿古顿巴瞧他那副蛮横的神态,索性装作胆怯的样子,连忙向他拱手吐舌:“尊敬的佛爷,饶了我吧!从古以来,猫头鹰只敢在黑夜里嚎叫,小鬼怎能在大神面前显灵……”
“甭废话啦!想活想死,就看你骗与不骗。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敢违命了。不过今天确实不行,因为我的那套骗术用具没有带在身边,请您开恩,准予改个日期吧!”
“你的骗术用具丢在哪儿了?”
“家里。”
“我在这儿等你,赶紧回去拿来吧!”
“这儿离我家还有好远一段路,劳你久等是不好的。”
“这样吧,你骑上我这匹大黄马,立刻回去!”
阿古顿巴无可奈何地骑上马,走了几步,他故意勒住级绳,让大黄马停了下来。阿古顿巴下马跑了回来对铁棒喇嘛说:“您的这匹马是富贵马,它见我这般寒酸相,硬是不愿驮着我走!”铁棒喇嘛听了阿古顿巴的话,异常爽快地脱下自己身上华丽的袈裟和脚上铮亮的皮靴,递给阿古顿巴:“拿去穿上,这下可以叫你浑身上下光彩夺目了吧!”
阿古顿巴换上华丽的衣服,骑上“富贵马”,走了一段,他又勒住了缓绳,跳下马来,跑回铁棒喇嘛跟前说道:“啊呀!它又不走啦!您的这匹马,不仅是匹‘富贵马’,而且还是一匹‘将军马’,准是它见我身上没有背洋枪……佛爷,您索性把枪也借给我背上吧!”
铁棒喇嘛心想:阿古顿巴准是不敢对我行骗,而想方设法地借故托辞。我不妨把枪给了他,堵住他的嘴,叫他无故可借,无辞可托了!看他还有什么可说的。于是,就毅然决然地把枪也交给了他。
这时,阿古顿巴已经是全副武装了。只见他扬鞭纵马,神态悠悠地疾驰着。当他骑马越过宽阔的年楚河之后,回转身来,把手卷在嘴上搭起话筒,朝着铁棒喇嘛,大声喊道:“喂!再见啦!再——见——”
事到如今,愚蠢的铁棒喇嘛才明白自己已经被骗了!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去徒步追赶,那只会显得更加狼狈!
像落汤鸡一样的国王
阿古顿巴是个打猎的能手。他不仅机智勇敢,枪法超群,而且还熟悉各种飞禽走兽的性格和脾气。这些,不知怎的,被一个爱好打猎的山国国王知道了,于是,阿古顿巴就被国王召去做他的狩猎助手。
一个炎热的夏天,国王带着阿古顿巴骑马到野外去打猎。国王骑的是一匹非常骠勇的骏马,而阿古顿巴骑的却是一匹既孱弱又惫懒的驽马。阿古顿巴对于国王这种极端自私的做法颇为气愤,但他竭力抑制着,不让自己怒形于色。
一天,他们正在狩猎,忽然乌云骤起,雷声轰隆。山区的天气,确实是多变的。
这时,国王见暴雨即将到来,就骑上骏马,扬鞭疾驰而去。马蹄“怦怦怦”一阵疾响,那条通向王宫的路上飞扬起一阵浑浊的烟尘。
阿古顿巴也骑上马,想随后赶去,但这匹马,似乎故意跟阿古顿巴做对,任凭他左抽右打,那马只是昂起头,扭着脖子,在原地蹦跳,怎么也不肯往前迈步。眼看着,雷声越来越响,它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固执……暴雨即将倾泻下来了,阿古顿巴急得六神无主,一时无计可施!
但是,怎么也不能让自己挨淋呀!挨淋事小,衣服湿透了,回去可就没有换的了。情急智生,阿古顿巴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他脱下身上的衣服,把它折叠好,掖在马鞍底下,然后把马拴在一棵大树下面,等候着暴雨过去。
果然,过了不多一会儿,雨过天晴,云散日出。阿古顿巴穿戴整齐,骑着马缓缓地归来了。
国王见他的衣服仍旧是干爽的,感到很奇怪,就问他:“我骑的马可说是奔驰如飞了,结果还是挨了淋,而且被淋得很惨;你怎么倒没有挨淋?”
阿古顿巴慢条斯理地答道:“感谢国王赐给我这匹好马。它趁暴雨来到之前,就把我带到那个看来是与世隔绝的仙境去了。说那里是仙境,真是一点儿不假。只见外边天昏地暗,暴雨如注,里边却是晴空朗朗,阳光灿灿。不仅如此,那里的风景简直优美极了,像是世外桃源:有清明如镜的池水,有轻声吟唱的溪流,有千红万紫的花圃,有鲜果累累的桃林,池里锦鳞嬉戏,枝头百鸟争鸣……可真是把人给美死了!我所以姗姗来迟,正是因为在那里流连忘返。请国王恕我无罪。”
阿古顿巴这阵天花乱坠的编造,使得国王垂涎三尺,神往不已。于是,国王的主意就来了。
第二天出去打猎的时候,国王一定要和阿古顿巴换马,阿古顿巴尽管再三推脱也不行。
显然,国王今天是一心想游逛一下阿古顿巴所谓的“仙境”,瞧他今天的穿戴和装饰比往日更加华丽庄重,就足以证明这一点了。
正是“无巧不成书”。刚交正午,几乎是与昨天同一个时辰,天边乌云翻滚,雷电交加。国王也许是想早点“人仙”吧,急忙跨上了那匹懒马。阿古顿巴见他这样,就乘机策骑而归。
这次,雨下得比昨天更大。阿古顿巴因为骑术高超,在大雨之前就赶到住处了;国王呢,在雷鸣电闪之中,骑在马上,尽管拼命地抽打,甚至抽断了马鞭,扯断了缰绳,但那匹懒马仍是一步也不挪动,就像钉在地上似的,气得国王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傍晚时分,雨过天晴。太阳隐入西山,西边天际留下了一抹嫣红,像是被谁羞了似的。
这时,国王灰溜溜地回来了,瞧他那副狼狈相,恰似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只落汤鸡!
阿古顿巴赶快走上前去。
“啊呀!尊敬的国王,您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我简直是被鬼捉弄了!”
“嘘——”阿古顿巴连忙摇了摇手,装出十分虔诚的样子说道:“这也许是天意吧!你可不能再触犯它啦!”
神圣的判决傍晚,夕阳西下,倦鸟归巢。经常在外东奔西走的阿古顿巴,今天又不知去了哪儿,这工夫才回来。
刚进村,就见牧民扎西顿珠的门口围着一堆人,吵吵嚷嚷,愤愤不平。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孩子,从他那里,阿古顿巴打听到:原来,村子里的头人又在欺负扎西顿珠了。
事情是这样的:
扎西顿珠今天放牧归来,路过措姆岗(山名)时,在山道旁的一棵树桩下,拾到一块松耳石。这件事,不知怎的,被那位贪财昧心、惯于欺压百姓的头人兼大牧主知道了。当扎西顿珠刚把右脚迈进家门,左脚还没有来得及跟上的时候,他就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一见面,二话没说,当头一句就是:“把它给我,畜生!”
这句话里除了命令,就是辱骂。扎西顿珠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这个恶棍又飞来一拳打在扎西顿珠的胸脯上,接着狼嗥般地嚷道:
“快把松耳石给我,快给我!”
这下,扎西顿珠才明白过来了,原来他要的是这个。扎西顿珠当然不愿意把自己捡的东西给他,就说:
“老爷,这松耳石是我从山上捡来的呀!不是您的,为什么要给您?”
“好,我问你,你是在哪个山上捡来的?”
“措姆山。”
“这就得了,措姆山是我的山,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我家的,难道这松耳石还能不归我?”
“这松耳石又不是您山上长的……”
“住嘴!不管怎样,既然是在我山上捡的,就得归我!”
当阿古顿巴走过去的时候,他们还在争执不休哩!人们见他来了,心想这事该会得到合理的解决了吧。
当争执的双方都要找阿古顿巴说理时,阿古顿巴把手一挥道:
“事情我已经全部知道了。当我从措姆山路过时,那里的山神已经都转告我了,并叫我转告你们两位,如果你们实在争执不下,就请到他那里去,他会作出神圣的判决。”
牧主一听是自己的山神叫去的,那他的判决一定对自己有利。扎西顿珠心想:只要阿古顿巴在场,一定不会吃亏。因此,双方都表示愿意去,而且表示一定服从判决。
于是,他们三人来到山坳间,后面还跟着许多看热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