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青儿随孟夫人去与阿秀小姐坟上烧纸。说是坟墓,可是不过是衣冠冢而已,毕竟阿秀小姐的身体在这里啊。青儿看着自己的手,自己的身体,这些原本都是阿秀小姐的。阿秀姐姐,我一定会替你把梁尚斌送入囚牢,我知道他才是害你的那个人。青儿心中默默对阿秀许下诺言。
两顶轿子一前一后的穿街而过。这里是石城县最繁华的街道了,青儿掀开窗帘的一角,偷偷向外望去。按理说,她现在的身份是大家闺秀,不能够抛头露面,但是来这里这么久,连大街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这以前的女人啊,真是可怜,怪不得古代小说里经常有妇女被陌生人三两句话就拐走,没什么社会经验嘛。她一边偷偷向外看,一边胡思乱想着。
等到要收手时,忽然瞥见一张很熟悉的脸,青儿着急的掀开帘子,顾不上更多,拼命地看向刚才一闪而过的那张脸。不会的?不会是他的?她急急的搜索一遍街上的人,那些望着她的诧异路人在她眼里只是灰色的底图,那个青衫的,青衫的男子呢?刚才明明看到的。
一定是自己眼花了,他明明困在上一个故事里,怎么会在这里看到他。青儿黯然的放下帘子,苦笑着摇摇头。小白,你还好吗?你也会眼花在人群里看到我吗?或者,我的事情你已经不记得了,就像海水抹平沙滩上的脚印,是不是我一离开,你的记忆里便再也没了我?小白……
“老板,你莫要取笑,这珠钗是家姐托我代买的,并非是送给什么小姐的。”
这声音!青儿的脸忽然僵住了,连同她的身体,一并没了反应,好像血液凝住了一般。纵然不是与自己说话时那般结结巴巴,但是这着急辩白的声音,不是他还有谁?青儿兴奋地掀开帘子,“小白?”她顾不得先去确定他的脸,只对着那青衫背影喊了起来。她怕,她很怕这又是她的幻觉,怕自己一犹豫就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轿旁的丫鬟慌得立马遮了小姐的帘子,小声跟她说:“青儿小姐,你要找什么人,尽管吩咐丫头去就行了,千万别在街上失了态呀。”
青儿仍自顾自的从帘子的边缘偷着看那青衫的男子,他已回头,听到她唤他“小白”便已回头,不是他又是谁?何况那张脸,不是他又是谁?“我就找他!”青儿指给丫鬟看,但是眼睛分毫不离开她的小白,“你去告诉夫人我找到那个人了。”
“是。”丫鬟应着是,脸上却一副懵懂的表情,她不明白小姐望着那青衫男子在笑什么,小姐不是借尸还魂的吗,怎么会认识这里的人呢?难不成是害死青儿小姐的仇人?小丫鬟带着满腹的疑惑去禀报了夫人,然后又回到小姐这边回话。“青儿小姐,夫人说已经吩咐管家去查了,让小姐不必着急,先回家,不多时就会有消息。”
青儿多想现在就下去与小白相认啊,她好想再听他结结巴巴的唤她“青儿姐姐”,好想再看他对她害羞的笑,好像听他细细慢慢的跟她说话,可是她现在在顾家小姐的轿子里,她有那么多好想,也只能顾了顾家的面子,先去做那好多的不想。“小白,等我。”她看着渐渐消失在街上的那抹青色,喃喃自语。
回到府里,青儿便待不住了,频频往孟夫人那里跑动。孟夫人每次只跟她闲话家常,说说鲁公子含冤,不知如何搭救,虽然一直托人打点,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每每提及此事,青儿也便担忧惭愧起来,自己来了正事一点没做,倒在这里自私起来。所以几日下来,虽然青儿频繁跑动,但是关于小白之事,却并未提起,也并不知道他何人何处。
反倒是夫人这几日下来,于心不忍,这日才拉着青儿的手,亲切说道:“女儿,你每日听我说这些事,便没有什么事要与我说?看你这几日走动的比往常频繁些,怕不只是要来听我说这些吧。”
“母亲说哪里话,女儿承父母相救认作女儿,心里感激,自然要多来陪伴母亲。”孟夫人作为母亲的确是个极慈祥的人,自己能有幸做她的女儿,虽不知有多长时间,也算是幸运吧。所以青儿说这些话虽是客套,但是也并非虚情。
“你呀,你憋得住,娘也憋不住了。你与阿秀都一样是认死理的人,”夫人想到阿秀有些黯然,但是旋即又露出笑容,“你要找的那人,娘还真替你打听到了。”
“母亲快说,他,他可是还唤作小白?”如若不是,那日是听了什么才回头的?
“他姓田单名一个白字,至于是不是被唤作小白倒是不知道。不过家世已经打听到了,说家里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听说那姐姐原是嫁了人的,只是近日才被夫家休了回娘家的,不知是犯了什么错。不过他并未婚娶,年龄也与你合适。”孟夫人笑着对青儿说道。
“这女子被要求的太过严苛,不见得就是犯了错才被休的,说不定犯错的是男方。”青儿一时有些不平,忘了自己正在这女子三从四德的古代,脱口而出。这个时代女人到底地位有多低,为什么所有的过错都推在女人身上,连女人自己都看不到自己的好吗?离婚一定是女人的错吗?
孟夫人很是诧异,青儿一向言行得体,今日如何这般说话。“青儿,你这般乱说话,娘怎么放心让你成亲?唉,只是这样,怕那田家小子不肯入赘啊。罢了罢了,毕竟是你等了两世的人,既要嫁就嫁过去吧,只是以后别再这般乱说话了,省的爹娘担心。”
“是,”青儿吐吐舌头,谨言慎行,不能忘记,“但是母亲,既然找到了他,我想先去会会他,”她看到夫人面露难色,想来是想到阿秀姐姐的伤心事了,急忙解释,“母亲莫急,我自去见他,并不告诉他我是谁,我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是他?”不能确定吗?那一日的声音与相貌还没有辨认清楚吗?她不知道,她只是想在嫁给他之前见见他,也许还能跟他说说话。
孟夫人很是为难,一个阿秀已经这样了,好不容易得来一个青儿,还能这样纵容她胡来吗?
“母亲,我与他前世的缘分未了,今世的缘分才刚刚开始,母亲以为会有什么差错吗?老天既然许我重生,难道还会再为难我吗?我经历这番大难,难道不该有后福等着吗?母亲,求求您了,我已经被羁绊了一世,这一生再容不得差错了。”
孟夫人见青儿说的真切动情,心也软了,但是她顾虑阿秀的事,不敢轻易答应,推说:“这事,我还是要先与你爹爹商议。”
“好,女儿陪您去,我会说服爹爹的。”如果取得了父亲的同意,可以更方便些吧。
哪知顾佥事反倒答应的极为爽快,倒让孟夫人和青儿有些措手不及了。原来顾佥事之前管教女儿甚严,以致夫人和女儿遇事不敢直陈于他,反私下里行事,以致害死了女儿。所以青儿来求,他便早早答应,只是吩咐出门时要极小心,多带些人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