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下,茫茫水雾越积越厚,化为细雨落于其间,峭壁上的岩石险陡湿滑,稍微胆小一点的人,都不敢往下看一眼。
这时,刑坤已经顺着藤蔓溜到了松树上,他踩住侧生而出的松柏,在其上站稳脚跟。
方才在崖上俯视的时候,不觉得这几棵松柏有多远,轮到自己往下爬,才知道这几颗松柏距离崖顶有相当一段距离,位置也很糟糕。
他挪动脚步,抓住粗壮的松枝半伏于上,四下张望起来,这附近的崖壁多裂缝、多水雾,眼前一片雾蒙蒙。
苦寻了许久,终究未寻到人影,他大声呼喊道:“喂!你在哪里?”
被困的老者闻声,自然是赶忙回应:“哎呦,孩子,我在这呀!就在树下石缝中!你再下来看看,可否能见到老夫?”
悬崖间弥漫浓重云雾水汽,刑坤扶住松枝,沿树干爬回,背靠崖壁,将青藤从树枝缝隙中穿过去,抓紧青藤,继续缓慢向下滑去,身体悬于半空,停下来又开始四处张望,仍未能寻到被困老者。
无奈,他又朝岩壁大喊:“老人家,你在哪里,我已下来!”
“我在这里,哎呦……你看看,再仔细看看,有没有个白色的东西?就像那个……那个……面条一样!”
再次闻声,老者又急忙回应着。
听这般说,刑坤心想原来不是人?难怪寻不到!面条?怎会是面条?
依老者所诉“面条”之意,他再次定睛查看,果然,一处不算宽的岩缝中,隐约几根白须四下挥舞。
“老人家,那几根白色粗须是你的?”刑坤见那所谓的“面条”,想起能净禅师的白胡须,不禁暗想:怎会卡得如此深?只剩胡须在外迎风飘?
“是啊!是啊!孩子,你快过来,把我拉出去。”叫唤声再起,几乎无力,话语声气虚颤弱。
“这就来!你别急!”
刑坤顺青藤下滑,直至白须所在的岩缝,他一手紧握青藤,一手伸出,做好握住动作,然后猛荡青藤,就在荡向崖壁的瞬间,他将白须紧拽于手中,借荡回之力,使劲拉了五六次,半截奶白色硕大根茎终于从崖缝中露出。
“这是何物?”刑坤有点糊涂了。
……
“哎呦,孩子,你再使把力,这……这……这……,还有半截卡在里面动弹不得啊!”老者痛苦万分,呻吟不止。
见根茎发出声音,痛苦不堪,哆哆嗦嗦的颤抖不停,他赶忙再猛荡青藤,又用力拉拽了十几下,果然,一棵犹如十岁孩童般大小的万年人参,从石缝中完整脱出。
刑坤不晓得白色根茎为何物,来到地界之后,除了去村庄里见到人,就是去西山林子见了妖,在藏经阁也是一样,碰到的都是些妖物,况且他一直在藏经阁理经,从来未曾见识过人参等物。
奶白色的硕大根茎虽重,但他有力气,魁玉赋予他的力量在他体内稳定存在,再加上他本非凡间低等生命,故单手提如此重的根茎,却没有感到吃力。
他一手提住老人参,一手紧抓青藤,半悬在空中,思考着如何上去。
“孩子,真是难为你!唉!唉!老头儿这回伤得不轻,也帮不得你!”人参精有气无力的说道。
刑坤悬在半空琢磨着,不妨用天生就会的附依术。
有一次魁玉战神训练时,他曾偷用过,想到此事,他不禁偷笑,附依术与生俱来,可令他手足具有黏附力,只是不能经常用,用一次就要歇息很久才能再用。
父亲和伯叔也曾说起过,寻见他时还是婴儿,只懂防御不知识人,吸附于巨大寒冰之上,无人能抱下,无奈,将整块寒冰从山体上锯下,用大车拉回红城堡,融冰后,才收养了他。
刑坤用力将青藤荡向悬崖,靠近的瞬间,他的脚掌吸住岩石,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他依靠双脚和一只手黏附住湿滑的岩壁,终于将硕大根茎提上悬崖,穿过侧生而出的松柏,继续向上,倒霉的人参精终于被他给顺利拖上山顶。
不知道之前白色根茎熬去多少时日,被困在缝隙里,今日总算回得山顶,它在草地上一滚,立刻化作一位白发苍须的老头儿。
“哎呦!哎呦!老夫的腿!老夫的腿啊!”他不断呻吟,刑坤和猞猁闻声望过来,看他这模样,看来是真的疼得厉害!
“很疼吗?我帮你看看!”查看过后,邢坤发现他的左腿受伤,身上脸上也满是擦伤的痕迹。
“老人家,你伤得不轻!何故被卡在下面?”刑坤从僧衣上扯下一块布来,帮他包扎了伤口。
“唉!娃娃,你可真是个好人哪!这世间的好人不多了!”老人参疼得直哆嗦。
“我先送你回住处,你需要休息。”刑坤将他扶上猞猁的脊背。
“好!好!回去再说!”
说罢,人参精指引着猞猁,在森林中绕来绕去,终于绕到一处满是光洁青石、绒绒碧草的山洞前。
刚入洞,凉风袭面而来,清新爽意。
石洞正中摆放了一张青玉石床,不远处有一眼小泉,咕咕冒水,泉水清澈透亮,沿一道细窄沟渠从石洞后方流淌而出。
刑坤小心翼翼的将老头儿扶至石床休息,猞猁好像终于做完了什么大事,浑身放松,懒洋洋的溜达到一旁,趴在地上打盹。
“小和尚,你来,让我看看你!”老人参见他僧衣布履,猜他是山下松境寺的沙弥,便朝刑坤挥手,招呼他走到近前。
“嗯,真是个好娃娃!”他上下打量着邢坤,总觉得这个孩子不普通,但也瞧不出什么异样来。
“老头儿这有好吃的,你也饿了吧?”
“嗯,还好!猞猁应该更需要吃食。”刑坤转头望已然酣睡的猞猁:“是它引我前来救你的!”
“唉,真是个好娃娃,一点没错!你放心吧,等下它睡醒了,我给它东西吃。”
“娃娃,你要相信我,你和这只猞猁都是好孩子!”“
“现在,我给你拿这天底下人都想吃的好东西,今日,就给你们吃了!如何?”老人参笑嘻嘻,从怀里摸出小瓶,倒出一粒丹丸,通红透亮。
刑坤未解他话中的意思,何为天底下人都想要?
“来,把嘴巴张开!”老人参将丹丸喂进刑坤的嘴巴里。
“你嚼嚼,好吃不好吃?”
刑坤认真咀嚼:“嗯,好吃,就是太少。”
“哦?少?哎呀,是啊,是啊,只有一颗!我……我……我,一千年只炼成这么一颗。最近千年被困在下面,也没顾上炼制更多的,唉!娃娃,你权且将就、将就!一颗应该能管饱!”老人参满是皱纹的脸皱得更紧,拧做一团。
刑坤听他这般说,欲言又止,欲笑却不好意思。
人参精原本个头不高,圆脸上又满是皱纹,皱紧后,眼睛挤成两条缝,鼻子皱入面部正中,嘴巴略微提起,模样十分滑稽。
他正细瞧老头面部的皱纹,却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抽动了一下,顿时脸色巨变。
浑身炽热,就像被扔进熊熊烈火中焚烧一般,体内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在血脉中流过,周身的皮肤泛出刺目的红光。
一滴滴赤红透亮的汗珠从皮肤里涌出,挂在皮肤上,不滴落,也不渗入衣服中,一颗一颗就像精致的红宝石,密密麻麻将他包裹住。
“嗯?是何状况?”
老人参见刑坤浑身上下红光刺目,被身体中渗出的晶莹红水珠包裹,整个人如沐浴在红水晶里面的赤红火焰。
这颗人参精丹长寿驻颜,无毒无害,凡人吃了增寿三百年,神仙吃了增寿五百年,病人吃了百病消除,老人吃了回转年少青春……
想来想去,没什么危害啊!怎么会出现这种奇特的情况?
老人参纳闷的细细观察了许久,还是没看出头绪来。
他并不知道刑坤既非凡人,也非神仙,更不属于低等界体。
从衍化为魔种的那一天起,便生存在寒极无尽的刑界雪域。
天罡魔体虽然强大,但也并不是极其完美的,他不能吸收仙丹仙药等物,他的身体从里到外排斥属于正道神圣的一切。
这世间,除了魁玉这种亦正亦邪之物可以将能量灌入天罡魔体,按照意愿净化上古魔,化为己用,便再也没有任何正派和神物具有干扰邢坤本质的能力。
人参精丹进入邢坤身体的时候,魔府便有所感觉,在他的身体中自然而然的形成壁障,阻碍身体对丹药的吸收,仙药之力凝聚于肌肉和皮肤之间,无法融入血脉和骨骼中,又无从释放,仙魔完全不同体,不合一。
“咦?怪了,怪了!”
人参老头儿急忙从石床爬下,一瘸一拐地挪至山洞深处,消失在黑暗中。
不久,他端了一只小碗走出来,急急说道:“喝掉,喝掉!”
碗内盛满淡黄色浆液,刑坤接过小碗,一仰头将其喝尽。
老头儿将他扶上石床,令他盘膝而坐,缓慢给予他仙参灵气,将人参精丹同灵芝仙浆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