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曼回去以后，依然作为一株柔弱而顽强的小草存在于北坡之上。她不确定杨畅看到她留下来的字迹之后是不是会明白陈曼半人半鬼的存在，她渴望被他知晓。
见他一面之后，日子变得更加的孤独，陈曼想到了隔壁坟头的洗澡花，洗澡花已花落叶稀，无精打采的样子给北坡增添了几分萧条。
“你这两天魂不守舍的，发生什么事了吗？”有人在跟陈曼讲话。
陈曼四处望了望，竟不是洗澡花，是长茅草，它好像一夜之间染了发，之前还是青翠可人的样子，这下全身发黄，白色的飞絮落在它身上，看上去极其的沧桑。
“我没什么，倒是你还好吧？”陈曼知道它是话唠，不打算与它分享自己的心事。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每年都这样，习惯就很好。”长茅草念了一首写自己的诗。
“你倒是很想得开，只是不知道洗澡花姐姐能不能像你一样乐观。”陈曼说。
“她呀，夏天开花的时候特别爱说话，这北坡上，那些失魂落魄的人唯独对她另眼相看。冬天，人们反差太大，她就不爱说话了。像我们这些不开花的植物，根本引不起谁的关注。”长茅草道出了新人根本不知道的情况。它也不知道，三叶草每年的四到六月份也会开花，不开花的只有它自己而已。
“其实你也很好，热情、开朗。有你，就会有很好的气氛。”陈曼安慰了它一句。
“我也是个怕被遗忘的人，春天、夏天、秋天、冬天，无论相貌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不停地说话，就是想要大家能够记得住我的声音，从而记住我。”长茅草给自己话唠的性格披上了外衣。
而三叶草耐得住这里将近零度的底温，部分先长出来的叶片已经枯黄了，主根上的小叶紧贴地面，整体看起来其实还是嫩绿的，但是在寒冬里，它暂时停止了生长。
放眼望去，整个北坡上，几乎失去了生机，不过至少还有星星点点像三叶草这样的绿草皮。
远处的河畔，有农民赶着五六只纯黑的小羊羔，羊羔个头都比较矮，大概出生在今年的八九月份，也就是陈曼出事的那个时候。
“这些小羊羔在这样的天气几乎没有什么吃的，三叶草，你作为一株可以作为牛羊饲料的小草，是否愿意成为它们肚中的食物？”观音菩萨不知什么时候降落到陈曼的上空。
“农民就要赶着羊羔过来了，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陈曼的语气里少了虔诚和尊重，听上去有些倔强。
因为上次见杨畅，观音没有给她一副可以被世人看见的躯体，她有些埋怨在心，于是，她不太相信观音会真的帮她。
“那你到底愿意还是不愿意？”观音忽然多了一份难得的耐心。
“那当然，没有草料，它们根本不能活！”陈曼说道。
“很好，你心地善良，舍身献牛羊，只当是为你前生践踏自己的生命，陷家人和爱人于痛苦之中赎罪。”观音说完这些有用没用的话走了。
“来吧，尽管吃掉我，来年一定长得更加茂盛。”陈曼闭起了眼睛，勇敢的接受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