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早晨,空气格外清新。
窗边,新绿的竹叶上头圆圆的雨滴随风颤动,晶莹剔透。
林黛玉本来正瞧得出神,闻言转过了脸,虽是没有作声,只是看着林老太爷的那一双眼里却分明流露出了不情愿之色。
林老太爷明明瞧见了却硬是装作没有瞧见。
“好了,主要就是跟你说这事。还有,过几天,我有个学生的儿子也要过来这边就读,他在这边没有什么亲戚,因此,可能就住在咱们家,到时要好好跟他相处,不可失礼。”
林黛玉听了,脸色就又沉了几分,那股子不情愿之色就更浓了。
“一定要让他住这里吗?”
林黛玉的眼里满是抗拒,终于出言问道。
“嗯,没有办法。他的父亲甄兰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和你的父亲也是结义的好兄弟,算起来,也不算外人,跟自家人没有什么两样。就是你父亲在世,也绝对不会让他住在外头的。玉儿,你就委屈一下吧。”
这话在情在理,又提起了过逝的父亲,林黛玉听了,晓得这事已没有回转的余地,也就没有再开口了,只是低下了头,咬了咬唇瓣,双手扭在了一起。
林老太爷晓得她这是默认了,就挥了挥手。
林黛玉便站了起来,说了声“祖父,那我回去了”就出了书房。
紫鹃、雪雁两个扶着林黛玉越走越远,一会儿就出了这院子,林老太爷看着她纤弱的背影,就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把老骨头越来越不中用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可不为这个孩子找个稳妥的地儿,就是走了,这心也安不下啊。而且,若是她过得不好,叫他怎么有脸去见地下的儿子、儿媳?
“老太爷,姑娘聪明灵秀,心地善良,老天一定会保佑她以后一定会有个好人家,事事如意,您就不要太担心了。”
李太姨娘瞧林黛玉走了就进来了,此时见林老太爷叹气,就安慰道。
林老太爷又何尝不知道自家孙女的优点,若是没有那两个怪毛病,真正是无可挑剔的好女儿。只是,在家他们是她的亲人,能不介意她的这些毛病,去了别人家,可就不比自己家了。怎么能让他不操心呢?
最后只能叹道。
“希望能承你吉言就好了。”
离开了林老太爷住的院子,林黛玉就回了住处,坐了一会儿,心中却总有些堵,闷闷的。
为即将到来的陌生人,也为即将要去上学面对更多的未知的人和事。林黛玉不是个糊涂的,晓得祖父叫自己上学是想改改自己不惯与人相处的性子,是替自己着想。可尽管如此,林黛玉心中却仍然不喜欢,却又无法拒绝祖父的好意,尤其是在祖父的身体不如以往硬朗的时候。
她越想越烦,于是拿了一本书,对紫鹃和雪雁道。
“我一个人去园子里逛逛,你们两个就不要跟来了。”
甩开了丫头,林黛玉沿着小溪走了一会儿走到了一座小桥下头,这里位置隐密,不逾为人所瞧见。最好的是有着一块平整的大石头,可以歇息,石下清澈的溪水流淌,还有小鱼儿在其中游来游去。桥边的桃花被一夜雨打,风一吹,花瓣纷纷地落下,随着溪水向远处流去。林黛玉瞧着很是喜欢,于是提起了裙摆,小心地跨过一些小石头,坐在了大石头上。然后脱了鞋袜,将脚泡在冰凉的溪水里。
刚刚放进去时,林黛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实在是很冰。可过了一会儿,就没有那么凉了,她甩动着脚丫子,轻轻地踢着溪水,咧开了嘴愉悦地笑了起来,只是,却没有发出声音。
“春寒料峭,紫鹃、雪雁哪里去了?怎么会放你一个人在此?”
林春风本来是来同林老太爷问安的,远远地瞧见了林黛玉,就跟了过来,没有想到却竟然看到了这一蓦,先是因为林黛玉难得的笑靥恍了神,接着就皱起了眉,出声责问。
林春风身着蓝衫,头戴紫金冠,身材修长,面如冠玉,任谁瞧了都要说,好一个翩翩佳公子,只是眼神太锐利了些,面上略显严厉了些。
林黛玉没有想到竟然会被林春风瞧见,不自在地将****的足收回了裙摆里,垂下了头,默不作声,手却不自觉地握成了拳,似在竭力地忍耐着什么。
林春风的眼里就有一股挫败,瞬间就恼怒了起来。
“随你,别又着凉了累得大伯祖他们为你操心就好。”
丢下了这句话,林春风转身就离开了。
不见了林春风,林黛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有想到这么早林春风就会过来,要早知他要来,她是绝对不会在外头的。林黛玉迅速地套上了鞋子,也顾不得穿上袜子,将它往腰际一塞,书也忘了拿,就匆匆地往自己的院子跑去,仿佛后头有厉鬼追命一般。
林春风其实并没有走远,而是藏在了一棵桃树的下头,俊美的脸上面满了阴霾,有几片桃花瓣飘落在了他的肩上,林春风取下,用力地辗碎,然后松了手,任凭风将桃花碎末吹了一地,脸上露出了略带几分残忍的快笑容。
他静静地站着,看着林黛玉纤弱仓惶的背影迅速消失在一个转弯处。随后,沿着她离去的方向走了一段,低头盯着地上看了良久,最后,瞧了瞧左右,终于弯身拾起了一个白色的布条状东西,原来,却是林黛玉的袜子,不小心落了一只。林春风拿袜子收进了怀里,这才掉转了身,再度朝林老太爷的住处走去。
一路上,院子里打扫的,经过的年轻丫头瞧了,均不胜羞怯地低下了头。
“表少爷好。”
“表少爷好。”
问候声不绝。
也有那胆子大些的,偷偷地对林春风抛个媚眼,林春风却是目不斜视,视若无睹,径自入了林老太爷的院子。
“表少爷长得真好看,而且,人又聪明,又有才学,家境也好。不知道哪家姑娘有这个福气能嫁给表少爷。那一辈子也值了。”
林春风早已不见影子了,扫地丫头小英犹痴痴地看着林春风离去的方向,叹道。
“是啊,那姑娘倒是有福气了,表少爷可就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