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安排在流云殿外的降仙池畔,降仙池是室外一处天然的温泉,面积不小,半圆状,中间有一巨石上立着一个月牙形的石柱名仙女石。那儿总被温泉蒸腾起的水雾缭绕着,如烟似雾若尘,像在仙境中,故名降仙池。
池畔此时张灯结彩,红色的灯笼悬挂在积玉水廊中,宫婢侍丛们手端金盘金樽,有序地匆匆而过。乐声歌舞不绝于耳,美酒佳肴,处处飘香。
我换了一身淡紫的曳地罗裙过去,腰间叮咚红玉佩,额前贴一朵攒珠花细,流云髻上珠翠点点,细碎的凤钗流苏在阳光下闪烁跳跃。看上去华贵典雅,又不失清丽脱俗。
远远看去,他已端坐在亭子中央,着一身月白色常服,五爪金龙隐于袖边。他的身上有着异于常人的尊贵气质,虽有一色娉婷的女眷围绕,依然能让人一眼注目。
皇帝身边向来就不缺迎合奉承之人,我看着这些或端庄,或妖娆,或清秀,或艳丽的女子,犹如花团锦簇拥在他的身侧侍笑言欢,各显媚态,逞尽风华以引严峥注目。看他此刻慵懒肆意地半靠在软榻上,微阖着双眼,耳边听着乐官弹奏的曲子,修长的手指轻敲,一惯的神色自若,越觉得他可恨。
我立定在亭外,兀自发愣,除了拥有同一个男人,我与他的妃嫔其实并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如果可以,根本不想参与其中。
婧嫔双手将碧玉杯举至他面前,白嫩的皓臂半露,声音酥软,笑意盈盈。“皇上,妾敬你一杯。”她同我的衣裳一色,却又深了几分。高翘的飞天髻上斜插着一支镶宝桃花簪。潋滟的眉目里满含风情地望向严峥。
难得今日开怀,不似在宫中宴席上那般拘束。严峥的脸上露出很是受用的笑容,伸手接过她的酒杯。
她霎时双颊飞霞,脸上是说不出的惊喜。
我本来已堵了一整天的心更是难受。
一杯酒喝尽,他才发现我已到来,朝我招手道:“颜儿,过来。”
我心里极不舒服,但是面子上却仍保持着淡淡的神色,走到他跟前。
严峥刚接过一个美人递给他的桔子,轻巧掰开,递我一半,说:“喏。这是南面进贡的蜜桔,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我闷闷地伸手去接了,却听得婧嫔酸味十足地说:“皇上与宸妃娘娘的感情真是好呢,连桔子都得一人一半。”
我撇了撇嘴,并不想多说什么。
他看在眼里,倒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淡淡一瞥婧嫔,却已经威仪十足,让人生惧。
婧嫔不敢再多嘴,垂首退下。
他才低头在我耳边,满是宠溺的语气,问:“你怎么了?”
我摇头,心中的郁闷也不知如何对他说,莫非要说,你的后宫让我感觉太刺眼,要让他遣散了后宫妃嫔才好?可能吗?
此时,乐音响起,一个女子端坐在仙女石旁,玉手轻挑古琴银弦,双手在古琴上拨动着,声音如清泉击石,宛如天籁穿过环绕着的泉水,听上去十分的随意,却又让人回味无穷。
女子身着月白色衣裙,长及曳水,细腰以云带约束,显出不盈一握的纤细,发间斜插一支七宝珊瑚簪,素净的面容眉目如画,肤色胜雪,竟是个绝色丽人,在四周泉池的蒸汽萦绕之中,真如仙女下凡一般。
然而更吸引人视线的,是随着音乐的流泻,又舞出一个曼妙女子。
她身材娇小,穿一袭鹅黄色的舞衣,美目流盼,巧笑嫣然,裙裾随着其身姿飞扬,越转越快,就如水波翻飞于天地之间,飘逸灵动。
如此不俗的表演,不似平日普通的舞娘歌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