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姚在失重感下,像梦一样开口,“那时我喜欢徐晓,可是求而不得,你与徐晓在一起的那么多秀甜蜜的日日夜夜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么?我只能在下课回家的路上给自己买一杯拉手奶茶,因为我怕冷啊。”向姚摆摆头,想要甩掉眼中的泪意,“只有那些男孩子,还记得把我的手放进他们的口袋,可一旦知道我不爱他们,马上跑得比谁都快。”
“叶知秋……我不想再提,那曾经是我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里唯一的温暖。”还是没能忍得住眼泪,“你说我什么都有,你知道我一个人在外地时人不生地不熟,备受别人欺凌,孤立的日子吗?你知道吗?你知道相爱却心中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不可能在一起,然后煎熬过整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日子吗?你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懂!”向姚呜呜地哭起来,“你只知道你爱徐晓只知道这个!你知道面对着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却怎么也爱不起来,总透过他想到另外一个人的日子吗?!我知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是啊,我不知道。”杉宝仰着脸流泪,眼泪流下来冲花了她精致的妆容,在眼睛下湮开一道道黑灰的痕迹。她走进来,握住向姚的手,抱住向姚的纤细的腰肢,“但我知道和徐晓在一起的,除了我就一定只能是死人!”
突然传来的大力,让向姚在惊恐中清醒了一些,“杉宝!杉宝你干什么!”四下一看,因为刚才跟着杉宝走,她根本没看这里是哪里,现在才发现根本不认识的陌生地方。远处更加出现了一道强光,目测应该是辆大货车,朝这边开过来速度还不慢。
向姚去推杉宝,杉宝却像铁了心一样拉着向姚到了路中间,向姚拼命挣扎也没有用,她本来就比杉宝矮一截,也要瘦些,何况又喝了酒,根本使不上力。杉宝拖着她,神色哀怨又疯狂,“和徐晓在一起的除了我只能是死人!”
向姚挣扎不动,眼看着卡车越开越近,灯光已经刺痛她的眼睛,向姚一边流泪一边极力挣扎:“杉宝,我求求你,求求你!我不能死,我有徐晓孩子了啊!”
“徐晓……的……孩子?”杉宝的神色在灯光下迷离茫然没有焦点,她的眼光落在向姚的腹部上,“孩子?”
向姚在越开越近的大卡车的威胁下,痛哭失声:“是徐晓的孩子啊!”
卡车越驶越近,而且并没有减速,甚至能够听见发动机声,卡车带起的风声,仿佛放慢了脚步,向着马路上纠缠的两人驶来。
在被货车撞上的最后一刻,杉宝好像恢复了最后的清明,她向向姚笑了笑,像是很多年前向姚第一次见她时的明媚阳光,然后几乎全身力气推开了向姚,最后的时候,向姚看见她的嘴型,是三个字,对不起。
那一个时刻,在向姚的梦里仿佛略过了一样。疾驶的卡车,雪白的灯光,鲜艳的血光,染血的裙摆,都在梦里一一跳过。
卡车停下来后,向姚不顾腹部的坠痛,疯了一样朝那被染成了鲜红的白色身影跑去,在杉宝身边跪下,她忘记了她所学到的所有医学知识,只拼命的叫杉宝杉宝,她甚至不敢伸手去碰触杉宝,被几十吨的大卡车碾过的身体,破碎得像一个布娃娃,似乎只要一阵风,就要七零八落。
杉宝居然在她的呼唤下,慢慢睁开了眼睛,犹如鸦翅的睫毛轻轻的颤动,向姚轻轻的喊她的名字:“杉宝,杉宝!”
杉宝好像已经听不见了,她的眼光落在向姚的腹部上,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被血糊住的脸显得十分安详,最终没有了呼吸。
“啊……”向姚捂住嘴唇,痛苦的呕吐起来,吐到最后连黄绿的胆汁都吐了出来,最后脱力的倒在了地上,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是鼎沸的人声和匆匆而来的众多脚步声。
再清醒时,是在医院熟悉的味道里。向姚一阵恶心,小腹又酸又胀,知道这是滑胎前的征兆。医生见她醒了,又给她推了一针,向姚看标识知道那是保胎针。
强忍着恶心,向姚撑起身子,问,“师兄,这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医生虽然不忍还是向她点了点头,“很危险,孩子不一定能保得住。”
“师兄,麻烦我随身那个袋子里有一张卡,没有密码的,有1万左右的透支额,这几天应该够了,等我能走路了,我会回家拿钱把缺口补上的。”向姚勉力支持着,把住院费用的事情理清了,才又躺下。
“向姚,你家里人呢?”师兄是她实习时常常见到的,因此彼此之间也比较熟悉,“你老公呢?”
向姚沉默了一下,才慢慢回答,“我丈夫是军人。”一句话让师兄怔了一怔,没有再说话。直到向姚被推出急诊室,在场的小护士才揉着眼睛撅着嘴向医生说,“你不觉得她这样说起来,真的很可怜吗?”
“省心是省心了,就是……”医生没再说下去。
刚从急诊室出来,围上来的不是熟悉的老同学,而是来做笔录的警察。
向姚隐隐猜到的就是真相,货车是杉宝叫来的,杉宝出了100万买断那个司机的一条命,就为了撞死向姚,但司机看撞错了人,撞到了自己的主雇,也慌了神,下车就跑,在火车站被抓到了。向姚能及时被送到医院,也得益于那个不放心杉宝的女同学,悄悄跟在她后面,在最后时刻报警还将她送到了医院,现在她在警局做笔录。
向姚沉默了一会儿后,叙述了杉宝当晚的言行举止,做笔录的警察一边唏嘘,一边表示不理解:“你说那么年轻漂亮又有钱的姑娘,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还买凶杀人,她还真是想得出来啊。”
向姚苍白着脸,眼前不断回忆起杉宝最后的那个微笑,还有她被血染红晕开的裙子,又忍不住呕吐起来,护士给她拿来一个便盆,向姚摆摆手示意不用,她不过是干呕。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一眼,就要离开,笔录也做的差不多了,没必要在这里打扰她的休息,看人家白着个脸也是个缺德事儿。
“等等……”向姚支起身子,叫住了警察,“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了。”
向姚说,也许杉宝患有偏执症。警察将信将疑的去请了医生做鉴定。
鉴定最后的结论果然是如向姚所判断的那样,杉宝患有严重的偏执症,属于心理疾病的一种,到杉宝那个境界的时候已经完全可以称为精神病了。向姚证明杉宝有精神疾病的原因,只不过是不想让一个死去的人还背着一身的罪孽。
向姚拖着一身的病痛,强行打起精神,去参加杉宝的葬礼,杉宝妈妈的恸哭沉重的打在了她的心上,她勉强想要去安慰她,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如果不是她,杉宝也许也不会死,她总有一种罪孽感。
杉宝妈妈看到她,眼睛几乎喷出火来,她指着门口,“滚!滚出去!我于家的大门不欢迎你!”
向姚按着胀痛的小腹,仍旧是坚持在杉宝灵前鞠了一躬,才慢慢的退出去。走到门口时,她余光看见杉宝妈妈跪在地上恸哭,原本光彩照人的容貌也憔悴不堪,她有些迷茫,是不是她真的做错了,当初就不应该跟徐晓结婚,是不是就是她为于家带来了灾难?是不是杉宝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是她的私心导致了这一切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