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特殊交易——谋杀
在进入主题之前，先让我来说一件事。
本人，也就是本文作者，在半年前曾经来到过齐天置业公司总部，齐总的办公室。首先声明，这里决不是暗杀公司的总部。不然地话，非被齐总找上门来不可。
总部办公室里，除了书架里一排排的书，和墙壁上的世界地图、全国、省、市、区以及现场施工图外，就只有齐总桌子上那只地球仪算是装饰品了。就算它不是最先进的三维立体地球仪，也应该是比较昂贵的奢侈品了，据说，是由玛瑙雕刻成的。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齐总是个建筑商的话，你还以为进到了一间运筹帷幄的军事指挥部哩。
齐总，也象他的办公室一样，他那一脸横肉和雄心勃勃的傲慢神态，很难令人相信他是个商人，说他象是快活林里那个蒋门神都是抬举他。
这就是齐总给我的第一印象。
好，现在让我们进入主题。
齐总这人有很多与众不同之处，比如，他正跟别人说话的时候，只要没有他的允许，你是决不可以插嘴的。哪怕正在建筑的大楼发生了突然垮塌事故，你也只能站在旁边搓着手气喘吁吁，以示事情的紧急。当他允许你把事情说出来以后，就会撇着当地土话骂你：“窝们儿你咋不早说哩！脑瓜子叫狗啃了嘛！”
他就这么个人，口头语都习惯了，好象他手下的员工个个都被狗啃过脑子似的。总之，他骂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在员工们听来，这话就象打个招呼“哈喽！”一样寻常。所以，张斌就只能一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打量办公室新近的变化，等他跟秘书把话说完，以免“叫狗啃了脑子”。
“……去预算部把七号工程的预算方案拿过来。”
齐总对女秘书说的最后这句话终于传过来。张斌立刻站起来走到齐总跟前，毕恭毕敬地问：“齐总，什么指示？”
齐总看着秘书的身影在门口消失以后，这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Ａ四的白纸，贴着桌面朝他推过来，说：“你先看看这是个啥玩意哩。”
连帖身秘书都瞒着，说明这件事极其重要。张斌拿过白纸，上面只写着一个电话号码。他困惑地说：“这是什么？”
齐总从写字台里绕出来，朝沙发走去。张斌象只忠实的宠物狗一样紧跟在后边。这预示着齐总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向他交待。
“知道这个号码是啥意思吗？”
张斌站着摇摇头。你不说人家咋知道？
“这是一个叫暗杀公司的电话号码。”齐总把浓黑的眉毛一挑，瞥了他一眼。满脸古怪的疙瘩肉闪着油光，一副很神秘的样子。然后说，“你坐下。”
张斌一脸茫然地坐在沙发上，然后淡淡一笑道：“还有这种名堂？”
“你不信是吧。”齐总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微笑。其实他也不是很信。就象烈日炎炎的大晴天，突然一声巨响。你仰头看看，万里无云，你肯定不会认为是打雷。
“现在钓鱼的比鱼都多。”张斌将纸片翻过来看，却什么字都没有。“哪里来的？”
“网上。”
张斌更加不以为然，说：“电线杆儿上的‘牛皮癣’都跑到网络里去了。”
“对方说，只要给钱，他们什么业务都可以做。”
齐总一向坚信——有钱能叫鬼推磨这一定律。这点，张斌心里很清楚，所以，他不敢反驳。
“是呀，现在的网络无奇不有。”张斌笑道，“不过，暗杀公司，有点象姜太公的离水三尺，悬空无饵钓鱼——愿者上钩……”
张斌突然看到齐总的脸色有点阴沉，这才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超出了属下对上司的态度范围，急忙解释道，“我担心的不只是上当受骗。雇凶杀人，这，跟杀人犯是同罪的呀。”
齐总下意识地站起来，即刻又坐下说：“窝们儿这能算是雇凶杀人吗？”
“那么，这算什么呢？”张斌略带嘲笑地说。
“商品交易！”齐总斩钉截铁地说。他的眼瞪起来，真有点象蒋门神，也算是对张斌刚才冒犯他的回儆。
张斌沉默了。他明白，公司眼下正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困境之中，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上亿元的工程回报是极其诱人的。但是，齐总过去手下的一个预算师胡怀宇，最近跑到齐总公司的老对手，大盛公司去了。如果这个人稍使手段，齐总就有可能面临被挤出市府当前这次工程招标的危险。假如，齐总不能在这次招标中起死回生，他也许就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因此，张斌非常明白齐总眼下的用意。他犹豫了一下说：“问题是，我感觉这好象是个骗局。”
“所以，你亲自出马打探一下。就算是处于好奇吧。”齐总的眸子里闪出一种暗然神伤的流光。其实，“就算是好奇吧”这句话应该换成“就算是赌一把吧”。
张斌沉默片刻说：“打探一下虚实吧。”
齐总脸上泛出一丝感激的笑容：“我就知道，天下就木有你做不成的事。”
这就是说，他已经下了必杀令！而且，不用挑明了，目标就是胡怀宇。
戳弄别人往树上爬，枣，都让他捡去了。张斌当然知道齐总一向惯于玩这一手。
齐总的发迹就是以他的杀伐决断，勇往直前打下天下的。在二十年前，建筑市场还是“有枪就是草头王”的时代，包工头出身的齐总，就是大家都在小心翼翼“摸着石头过河”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扎猛子”了。可以这么说，他的那些建筑工程，只要在他有生之年，摊不上五级地震，他就啥都不用担心了。
但是，现在的时局，可比不得前些年了……
正当张斌陷入沉思的时候，齐总站起来朝地球仪走过去，打断了张斌的思考。他只好又一次被磁铁吸引着一样跟了过去。
地球仪制作得太精巧了，和真的一样，陆地、海洋，高山、深壑，都历历在目，很能使人浮想联翩。
齐总站在地球仪旁边，就象上帝站在地球旁边一样，他大臂一挥，转动了它一下。沉重的“地球”在惯力的作用下缓慢地转动起来，但却是自东向西。
齐总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自信有能力，使任何事物都可以与自然法则反其道而行之。上帝不能做的，他能做；上帝不敢做的，他也敢做。
张斌呆看着地球仪，就象宇航员在俯瞰着那个太空中漂浮着的蓝色星球一样。
“人类的摇篮”。齐总以玩世不恭的口气调侃道。
但，张斌想到的是另一个词汇——从地球上消失！
我相信，齐总想把胡怀宇干掉是想疯了。
但张斌可不是傻子。
不错，二十年前，齐总手下是有一帮小混混们帮他打天下，张斌就是其中之一。虽然那时候还没狂妄到胡乱杀人的地步，但是，就是那帮横行霸道的小混混们，也早都“二进宫”“三进宫”了。现在这个局势，再玩儿那一套？你不找死么。
结论是——让不是傻子的人，去办连傻子都不信的事，这就是悖论。
但是，齐总总是按悖论行事。所以，他从一个连小学文化都不具备的人，竟然混成了亿万富翁。你们谁行呀？
张斌其实很瞧不上齐总这样的人。但人家有钱，有权。你有吗？有，却是人家给的。齐总要是不用你了，你就狗屁不是了。
所以你得听人家的。拿人家的钱，听人家的话，照人家的指示办事，做人家的好走狗……不，这话有点难听了，做人家的好亲信。
既然齐总已经下令了，他就必须得办。
然而，办，和办成之间，是没有等号的。毕竟这件事是冒杀头的风险的。就算是好奇吧。这辈子啥事儿没见过？嗳，还就这事儿没见过。
张斌打算走一个过场看看。因为，哪怕是傻子也不会相信，扎上翅膀，从一百米的大楼上跳下来不会变成肉饼，而会变成天使。
不信，你把一个傻子拉上去，你给他说：你从这里跳下去。他不笑话你是傻子才怪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