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小松和巴洛克两人从书屋出来之后,就径直回到了小松睡觉的那个屋子里,而巴洛克嘱咐了小松几句便不知去哪了。
小松隐隐觉得老师的变化应该和那段历史有关,虽然很好奇,但也只能憋着,不敢去惹这个性格怪癖的老师。
冬日虽然已经过去,但夜晚的风中依旧夹杂着一丝寒意。满天星光下,一个人影若影若现的立在山顶的一块巨石上,举目远眺,此人赫然便是小松的老师——巴洛克。
巴洛克双手负于身后,正面迎向寒风,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
月光下,巴洛克坚实的身躯竟有些颤抖起来,就连身形都有些佝偻了。劲风吹过,掠起巴洛克裹在脸上黑布的一角,露出了一张尽显狰狞却又散发出沧桑气息的脸庞。
巴洛克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任凭寒风的侵袭,纹丝不动,仿佛与寒风,与夜色,与周围融合到了一起。
月正中天,皎洁的月光如匹练一般洒满大地,一切都沉浸在静谧之中。
突然,巴洛克双手指天,仰天大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每个人到要来惩罚我!欺骗我!”
声音远远的传了开去,又消失在夜色里,山林里又恢复了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巴洛克双眼巨如铜铃,瞪视着周围黑暗的虚空,似乎在等待着回答,然而,只有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寒风呼啸,如同世人的讥笑怒骂,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孤单的巴洛克。巴洛克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竟流露出无比惊恐的目光。巴洛克仿佛看见一张张堆满嘲笑的巨脸,一双双紧握利刃的大手在向自己扑过来。巴洛克脚下一踉跄,竟从巨石上跌落下来。
谁也没有想到,在大陆上响当当的“被追杀的狼”竟然如同死狗一般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也不动。
巨石的阴影里,巴洛克大口的喘着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寒风里,黑暗中,一个孤单的生命正在努力的抗争着,与自己抗争着。
其实,很多时候,人们往往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是生活在自己心里的那个心魔。
寒风中,巴洛克手脚并用,跳上巨石,抬头望月。
“嗷呜……”
一声狼嚎,从山顶上响起,响彻了整个山谷,声音凄婉悲凉,让人心碎。接着,遍布山谷各处的野狼们都被惊醒,纷纷跳到高处,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仰面长啸。一时间,狼嚎之声回荡在整个天地间。
圆月渐渐的西行,月光也在慢慢的变暗。
巴洛克重新站起身来,将包裹在头上的黑布拉的更紧了,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冷漠的注视着这个世界。
这个夜晚很奇怪。
小松自己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往日一会儿便能睡着的他,今晚却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心里一股无名的暴躁不断的冲击着小松的大脑,被红宝石压制住的嗜血之感竟然再次浮现,竟隐隐有失控之势。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也不知道。
小松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索性爬起来,跳下床,穿好衣服坐在石桌前,翻开了那本邪恶之书。
小松努力静下心来,翻看着第一页——《妖月漫天》。
漫天星光下,一头小狼孤独的蹲在山顶上,仰天长啸,目光中透漏出无尽的哀伤与不甘。漫天的星光似乎在这种悲凉的嚎叫声中暗淡无光。一轮圆月漂浮在星光之中,尽显妖异。
小松握着书页的手指渐渐的用力,稚嫩的喉头缓缓地颤动着,嘴唇微张,粗重的气流在鼻尖喷出。不知为什么,小松竟然也想嚎叫。
小松觉得,自己仿佛就是画面中的那只孤单的小狼,被世人唾弃,流浪在世界的边缘,与星光为友,与月光为伴。小松只觉得一股怨气憋闷在心头,仿佛只有仰天嚎叫,才能舒缓心中的郁结。
“嗷……嗷呜……”
一声稚嫩的声音在曲折空旷的石道里回荡着,为这黑暗寒冷的立春平添了些许的凄凉哀伤。
妖月漫天,原来如此。
小松合上邪恶之书,双眼缓缓地闭上。母亲临死前那充满怜爱的眼神,父亲那对坚实温暖的臂膀,托克那双沾满鲜血的大手,等等的一切,都在小松的眼前浮现。这个世界的黑暗,冷漠,就如同邪恶之书中勾画的一般。
“我们都是被世界抛弃了的人!”
巴洛克的这句话在小松的心里炸响,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动着小松的心灵。
经历过怎样的磨难与艰辛的人才能写得出这本邪恶之书,才能这么透彻的看清这个世界黑暗的本质,才能彻底的对这个世界失去信心。
“老师,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小松不断地在心里默念着,这个老师,还真是一个迷啊,一个悲伤地迷。
当小松睁开眼时,发现巴洛克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门口的阴影里,目光竟有些呆滞的望着自己。
小松赶忙从凳子上站起来,静静地看着巴洛克,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片刻,巴洛克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小松在看着自己。巴洛克竟不知该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后叹了口气,向小松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小松也被老师的举动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没有问,也没有追上去,因为这些老师都不允许的。
黎明前的夜色,时最黑暗的。在寒风里摇曳的树影中,一个孤单的身影独自叹息着,挣扎着。
就这样背着骂名,被世人唾弃着孤独终老;还是孤注一掷,洗刷自己的冤屈。
当人们陷入思考的时候,黑夜总是漫长的。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在这个被人们遗忘的角落时,树下的人终于下定决心,奋力一搏。
小松在老师走后,再次躺在床上,终于在黎明时分进入了梦乡。不过,很快,他便被一只大手无情的从温暖的被窝中给拽了出来,暴露在很冷的石室里。
小松立刻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神智立刻清醒了不少,不过,巴洛克今早说的第一句话,更让他兴奋。
“今天我开始给你治病。”
一句平淡无奇的话语,却让小松足足愣了十分钟,最后,巴洛克终于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打在小松的后脑勺上。
“你小子在想什么呢,竟敢让我等你,我看你是欠揍了吧。”巴洛克故意装作暴怒的说道。
“嘿嘿,嘿嘿嘿,不敢,不敢。”小松一个劲的傻笑着,却没有察觉今天老师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