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一瞬间的怜爱,于是他笑,白衣璀璨将雪花比下,向将秋招手,将秋急匆匆的奔了进来。寒风裹着白雪逆袭了屋子,却迅速的被关在了门外。
“害怕。害怕。”
将秋无辜的站在门边,浑身冻的通红。妨闲心思一转:“你害怕的睡不着?”
将秋的眼睛亮了,拼命点头:“噩梦,噩梦。”
妨闲微微皱眉,将秋往墙角站了站,好像一个犯错了的孩子,慢慢的蹲了下去。
“你做了什么噩梦?”妨闲缓缓走近,将秋却蹲的越发靠墙。
“哭,孩子,哭。
好多人,很乱,很乱。
妨闲,妨闲杀了我。”
将秋说到最后一句忽然抱紧了头,狠狠的向墙上撞去,妨闲一个闪身就拉住了他。
“你梦到我杀了你?”将秋抱着脑袋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怕我,还来找我?”
“妨闲好,妨闲好。”将秋忽然抬头,清澈的眼眸直视妨闲。那眼神如万丈光芒,让妨闲阴暗的世界出现了难明的焦灼,但是他笑,微微扬起的嘴角跳跃到舒适的角度,他拉过将秋的胳膊。
“睡吧。”
将秋几许不安的任由妨闲拉着他上床盖好被子。属于妨闲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将秋却没有松手,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妨闲。
“睡,睡。”
妨闲无奈,只得和衣躺在他身边,将秋看到他的侧脸,忽然嘻嘻的咧嘴笑了,继而闭上了眼。
“白痴。”妨闲小声嘀咕。嘀咕完之后却恼怒自己为什么要对这个白痴这么好啊,为什么要小声啊,就应该把这个白痴扔出去睡雪地,管你失眠不失眠,噩梦不噩梦,自己这屋子这床可还没给第二个人睡过呢!
可是均匀的呼吸就在耳畔,越发纯净的气息荡漾过他满身污浊,他的心缓慢的柔和,柔和,那些一样的暴躁渐渐平息,那些冷静与宏大缓慢的回归。
这个白痴已经傻了,并且把自己当做了唯一的亲人,这让他觉得莫名高兴。是自己的玩具终于听话了,唯自己侍从了吧。一切不安的因素缓慢沉淀,他可以对这个白痴肆意所为,他却再也不会如以前一般,跳着,叫着,甚至想要躲避自己。
这样就很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干着自己的事,再也不用担心这个白痴了。
等等,自己一直在担心他吗?
沉默无声漫卷,妨闲灵光一闪,却还没看明白那灵光是什么就被无尽的困意席卷而来。他已经很久没睡觉了,他终究累了。
不过夜末的事情快完了,只要再加把劲儿,打击罗菱的势力,到时候那些老东西也不会再对罗菱有什么支持了吧。只是他终究是觉得这是一场无聊的战役,因为帝戈不过就是想打压罗菱,让她不要妄动,但是,若说打压,他相信帝戈一个人就能办到,何必要找上自己?
帝戈绝对不是实力不够,难道真是因为心软,念在她和大师兄的情义上而不能亲自动手?这是官方说法,但是官方说法又有几人能信,所以他接了这生意的背后,也无非就是想看看到底,这些人都想要的,是什么?
然后他发现的是罗菱并不如外表看到的那样雄心壮志,她做这一切另有目的。而他似乎对将秋的关注越来越多……
不知多久,妨闲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继而看到将秋缩着身子,却像八爪鱼一样捆着自己。
没有安全感吧。
妨闲忽然这样想着,就伸手揉了揉将秋的头,将秋迷瞪的睁开一条眼缝,朝着将秋柔和的笑。
“咦,妨闲心,跳的快。是妖怪,都快。”将秋张开了眼,笑的很得意,得意的妨闲真想咬他的脸,看他还笑!
不过,以后笑不出来的是妨闲吧。毕竟某白痴强烈要求他跟自己同吃同住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限制自由吧。
流光翩然,当一切都闲花美景,岁月长安的时候,春天到来了。万物复苏的生机对于九轩其实并未有什么大的影响,毕竟对于有个四季常青的院子的九轩来说,其实一切也都没有变化的。
只是看到将秋兴奋的追着院子里的蝴蝶东跑西跳的时候,妨闲才恍然大悟,这看似生机盎然的院子却终究少了应景的活物。
缺少了生机的九轩,再如何绚烂,也终究是死物。
而将秋,是这座死灰城池里,唯一的色彩,唯一的活物。
他从未在意生死,只因他能接触不过死物,而将秋如此鲜活的存在,终于让他在这一刻明白,曾经的几百几千年里,他到底过得有多么无聊,多么的寂寞而可耻。
那种自以为你手握天下,自以为你无所不能,回头却发现,漫长的时光中,无悲无喜,仿佛自己也是一个死人,井底之蛙一样的死人。而将秋伸下了绳索,在高高的上空,对他招手,告诉他生的灿烂,阳光的美好,于是,他被这一道亮眼的风景所迷惑,终于想要离开他井底的世界,追寻那绚烂的新鲜景致。
“妨闲,渴。”不知何时,将秋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扯着他的袖子。
“这不是有水么。”妨闲推了推手边的茶壶,将秋却撇了嘴“妨闲倒,妨闲。”
妨闲无奈的看着他:“自己倒。”
“不喝了。”沦为小屁孩的将秋生气的撇了嘴,转过身去,妨闲眯了眼睛,默默的倒了杯茶递给将秋,将秋立刻眉开眼笑,嘻嘻哈哈的灌下肚子,然后屁颠屁颠的跑了。妨闲叹息,自己是不是对这个白痴好的快没边了。
算了,算了,跟一个白痴计较什么,都不够丢人的。
闲闲的窝在宽大的椅子上,妨闲猫一般慵懒雅致。若这日子一直这样下去,或许也不错啊。时光就在他无聊的哈欠声中老去,转眼春去冬来,又是一年。
“妨闲,看,你看。”将秋兴奋的挥舞着一根被冰冻的松枝,妨闲无语。他近来特别无语,因为这个白痴最近看到什么都能兴奋的跟看到神仙一样,并且非常多动,经常一个没注意就跑到别处去了。好在九轩有结界,否则真让这白痴跑出去,只怕就跑不回来了。
“神仙!”将秋再次兴奋的叫出声,妨闲准备习惯性无语,忽然眯了眼眸,身形如电,扯过将秋,将秋只觉身子一软,睡意袭来,整个人就睡了过去。
“哎呀,哎呀,我怎么每次都出现的不是时候啊。有打扰你们打情骂俏了啊,真是罪过罪过。”
“你越发罗嗦了。”
“哎呀,哎呀,人逢喜事精神爽嘛,你就不能让我多说会儿。”淡岛一脸无赖,哪里还是当初那个但笑不语,神情肃穆的国师。
“怎么着,你老子认你了,还是你搅和的你老子不认你不行?”
“你这都猜到了,我忽然觉得好无趣。”
“你无趣与否,跟我并无关系。”妨闲懒散的将将秋放在椅子上。
“这小子怎么了?”
“与你无关。”妨闲笑,雅致漂亮,淡岛却敏锐的后退,隐约觉得今天来的真不是时候,妨闲现在可是随时都有可能吃人哦。
“好了。正事,我有了一部分自己的兵力,于是你打算跟罗菱什么时候正式对决,虽然进不了内部,外围的一切支援却可以全部切断,这就算托孤的报酬吧。”
“呵呵,神仙杀妖怪不是再正常不过,你杀了妖只怕你老子他们还要记你的功吧。”
“切,又被你看穿了。”淡岛垮下脸来,妨闲却淡淡的笑了:“一箭双雕,也算是两全其美,我姑且收下。”
“妨闲,我就知道……”淡岛嬉笑起来,却被妨闲繁盛的笑容逼得说不出话来。
“事已说完,你可以走了。”淡岛本来想再说点什么,但是明显感受到妨闲的不耐烦,也只好怏怏离去。但是,出了九轩他却猛然意识到,妨闲是不是有些变了,比方说,那些习惯性隐藏的情绪,今天特别轻易的就暴露了,比方说这种一石二鸟的计划,昔日的他决然不会同意,因为但凡想算计他一点,或者占便宜什么的,都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可是,今天他却同意了。
是不是哪里不对了?淡岛想着,忽然想起妨闲好像是忽然迷倒将秋的。而妨闲轻柔对待的举止,似乎都预示着一种有为常理的感觉。试问,之前的妨闲会这样轻柔的对待一个人类吗?别说人类,就是妖怪只怕也没这待遇。而且,看他的样子极是轻车熟路。客户四,将秋之前不是闹着自杀吗?难道……
综合种种,淡岛的心中冒出一个不太确信的想法。但是,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再突然去九轩,否则只怕计划就要落空。毕竟妨闲那个妖孽做生意,翻脸比翻书还快。
将秋醒来,已是夜晚,床铺空空,却没有妨闲,心忽然不安起来,披了外衣在房间里乱转,终于忍不住开始大叫:“妨闲。”
妨闲像是凭空冒出来的,看着他几欲奔出的泪水,就笑了。
“你这是做什么,怕我跑了?”将秋重重点头,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不放,妨闲一时恍惚,自己,是不是在什么时候也有过相似的想法呢?怕他跑了,所以,想要把他留在身边。
“我不会走的,只是,我可能要出门一阵子,你乖乖呆在家里。”夜末的事他打算速战速决了,只要解决了罗菱,一切就结束了,他就可以继续消遣散漫了。一想到跟这个白痴了度时日,他就觉得莫名的舒畅。恩,等到事情解决,管师傅要点芙洛梗,人类服下,可以安然死去,但是却不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到时候,收了将秋的魂魄,将秋却还会以为自己活着,永恒的相伴,不老的青春,呵。
思及此,妨闲笑了,却看到将秋生气的甩了自己的袖子,坐在了床上。
“我要跟着你。”
“那是妖怪的地方。”
“我要去,我要去!”撒泼打滚,向来是孩子的专利。
妨闲再次无语,想要解释什么,但是他到底是恣意惯了的人,又哪里会解释什么,会安慰什么,于是,也只能跟个木头一样,不知所措的看着将秋闹。
僵持着也不知多久,将秋一个人闹得无聊了,这才眼泪汪汪的坐了起来:“我不想你走。”
“扑哧……”妨闲没由来的笑出声来,觉得之前的压抑和无措瞬间无踪,原来,他只是不想自己离开啊。
“我会很快回来的。”为了你我也会速战速决的。
“真的?”
“真的。”妨闲郑重许诺,将秋就满意的笑了。孩子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刚刚还苦大仇深,转瞬间就心满意足的躺倒睡下了。
妨闲看着他无所掩饰的睡脸,无声的拂过他的脸颊。什么时候,这个白痴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但是越是如此,心底越是微妙的有些不安。比如淡岛今日的突然到访,他害怕将秋看到了淡岛,想起了什么,所以迷晕了他。
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白痴真的已经不是玩具了,在心里,他有了一个重要的地位。他不想失去他,但是他亦知道,一旦他想起,现在的一切都会消失,仿佛自己现在紧握的是一个不安全的幻境,随时可能崩塌。
他厌恶这样不确定的感觉,所以他要速战速决,解决罗菱之后,把将秋藏起来,藏在只能看见自己的地方,这样,他的幻境终有一日会变成真实吧。
呵,这可怕的独占欲啊。
妨闲暗自思量着,在跳跃的烛火中,微微扬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