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二
用多少无声的光影,才能铭刻成里深沉的一幕。
用多少泅渡的颠簸与离别,才能获取相逢一刻的喜悦与痛楚。
不,那或许不算痛楚吧。
至少,对于他妨闲来说,只是心里有了些怪异的感觉,在看到将秋满身伤痕之后,在看到他强撑着所有的力量,一脸想要保护的样子,还有那鲜红如血的眼睛时,那些许怪异的感觉,忽然汹涌澎湃,激烈的让他恨不能杀掉所有人。
这样炽烈暴躁的感觉让他轻不可见的皱了眉头,有东西真的越来越危险了。
他是世人眼中的妖孽,是自己世界里独一无二的王者,可以任意主宰支配一切,他非常厌恶这种不可捉摸,突然冒出来的情绪,所以他笑。
妖娆,繁盛的笑,比过世间最璀璨的华年。
然后在众人大睁的双眼下,一手砍上了将秋的脖子,很轻松的打晕了将秋,拦腰将他抱在了怀中。
咳咳,所谓公主抱,恐怕也就是如此了吧。
众人愣神,片刻之后就被两股杀意滔天的目光余晖波及的狂退。
“哎呀,殿主啊,很不巧,这家伙是我的人,而且,您不是出了名的痴情嘛。”妨闲眯了眼睛,笑的花见花开。
“他就是将秋!”罗菱沉了眼眸,脸上却是满面笑容。听到将秋的名字时还觉得耳熟,现在全然想起来了。虽然刚才灵秀喊出了将秋的名字,但是罗菱只命人捉拿,却真真不曾见过将秋到底长什么样。而且,将秋回来这种地方自投罗网吗,他蠢,妨闲可不会蠢。
但是,落到今日,呵呵,妨闲看来你也握不住啊。
“哎呀,殿主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更重要的人,比方说,怜香惜玉什么的。”妨闲已然明白罗菱想到了,却全然不在乎。
罗菱闻言,眉眼深沉,看着坐在地上的轻灵:“淡岛?”
“哈哈,哈哈……”妨闲忽然很不雅观的大笑起来,长风随意,迎了他飞扬的发,平添几分洒脱。
感觉到笑声中的嘲讽,罗菱却是笑颜如花。
“阁主现在出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哎呀,殿主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真的很是不妥啊。那我就先告辞了,我想淡岛很快就来了。”说着,长袖一卷,掠过小良和火娃,优哉游哉的去了。
众人一愣,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地上的轻灵,私语不断。
“淡岛?”
“城主的三弟子?”
“那个,被抛弃的存在?”
“嘘,小声点,被听到小心没命!但是,那个人类是谁啊,殿主和阁主都要抢,还有那个三弟子的妹妹保护,等等,刚才那个火红的东西是什么?”
“啊啊啊,那个东西是火灵啊,千年火灵啊,会说话的火灵啊,我找了一千年也没遇到一个啊!”一个男妖怪忽然尖叫出声,周围一群男妖双眼忽然大放金光,开始就火灵展开言论。
“切,火灵有啥,该惊讶的是阁主吧。阁主那样性子的人,什么时候与人如此亲近,特别,特别是你们看到没有,”女妖们自是有自己的话题。
“啊啊啊,阁主抱他抱的好温柔啊,关系一定不浅啊,捂脸,好像这么被阁主抱啊!”
“而且,你们听到没有,阁主说那是他的人耶,好帅啊,好萌啊,摇晃,阁主要是对我说上一句……”
“哼,那个男人到地是什么东西,竟然勾引阁主,等下次本姑娘遇上,定要……”
众人八卦四起,罗菱面上的笑意却越发的深了,她觉得这事并没有完。所以她走近轻灵,低声:“我没见过这样的你,所以是误伤。”
她说的干脆,轻灵迟钝的看着她,却是明白了她误以为自己是淡岛,只是寡淡的摇了摇头。摇摇晃晃的撑起身子,罗菱站起身,却没有帮扶的意思。她刚站直了身子,一道利光却是擦裙而过,飞扬的红纱陡然飘起,碧眼慌忙上前,一道身影已然落在了轻灵的面前,柔和的扶起了她。
“唉,傻丫头,我跟你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做的,你为什么总是不信呢。”
“哥……”灵秀低头,像个认错的孩子。罗菱的目光却微微变了:“淡岛?”
淡岛却没有搭理她,只是扶起轻灵向暗夜殿走去。
“淡岛,不管你信不信,我并非故意。我如此说,并不是解释什么,只是告诉你,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罗菱忽然高声,淡岛闻言,诧异的转过头,笑的温文尔雅:“这位姑娘,在下认识你吗?”
冷风过境,周遭所有的妖怪都感觉到自己瞬间有了结冰的趋势。这个,这个,他们两个怎么说都是认识的吧,有着城主这层关系,他们怎么可能不认识,但是现在这个,这个是虾米状况?
“很好。”罗菱笑,轻松愉悦,仿佛在瞬间,她那种强势的气场统统回归。她是十殿的殿主,是黑暗中,一股势力的主宰,是将秋所说的慈禧太后老佛爷!
“既然你做了决定,日后就莫怪我无情。”说完,一甩衣袖,翩然而去。骄傲昂起的头仿佛展翅欲飞的凤凰,招摇过无尽的风华,却也掩埋过无数的灰烬。
“哥。”轻灵小声的叫,淡岛低头,温和的看着她笑:“你在担心什么?”轻灵微微的低下头摇了摇。
如果,在最初她坚定的拒绝将秋,一切不会落得今天这样。但是,她知道,她选择了接受他,所以很多事情,因为自己这一出,终于要正式拉开帷幕。或许这一幕迟早是要出现的,只是,自己在漫长的时光中,已经等不及了,所以推波助澜,加快了进度。
但是,不知道结局,会否如她所愿呢?
轻灵抬眼,暗夜殿漆黑的石殿在光芒的照射下,依旧冰冷如铁,沉默寡言的冰冷而深邃。
凉风习习,硕草盈盈,没有光的屋子,三个人影寂然无声。
“是,将秋说,想见你。”轻灵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静。
“你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妨闲笑看灵秀,淡岛张眼,看了他一眼,妨闲却是笑的越发肆意起来:“好好好,我不说了。”
“不管你信不信,他,非常依赖你,也,非常相信你。”
灵秀忽然抬头,直视妨闲,妨闲盯着她的眼眸,笑的越发开心起来:“我的东西,似乎还不需要别人来说三道四。”
“你有在这里跟我们拌嘴的功夫,不如赶紧把他解决了,这里并不适合人类。”
淡岛满脸不悦的上来插嘴,他的宝贝妹妹刚受了伤,他可不想看她像犯人一样被妨闲审问。大家都是多年的交情,妨闲自然是知道淡岛脾气,几人又是一番废话,大概研究了下如何对付罗菱,谈完之后,已是月上中天,妨闲这才懒懒的去看将秋。
夜风无声,夜殿肃穆,这里的一切,仿佛被泼上了浓重的墨色,让人有些不辨东西。唯有妨闲,一身流动华彩的白衣,仿佛突兀出现一般,轻车熟路的越过流水小桥,停在那间紧闭的门前。
伸手推开门,屋里一如屋外的黑。妨闲没有点灯,却是如在白日一般,径自走到了将秋的身旁。
哭。
那张脸上,泪水横流。
妨闲一愣,手忙脚乱的想要叫醒他,可是手指触碰到那些冰凉的液体时,心忽然就仿佛停顿了,继而一种隐秘的疼痛一点一点侵蚀他的心脏。
他慌忙收回手,沉在夜色中的脸,冷酷而迷茫。
到底,是怎么了?
失却了慵懒的风华,失去了洒脱的性子,仿佛心上住进了这个人,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自己的心,让自己慌乱的失了往日的步调。
但是,他并不需要这样影响自己的人!
目光陡然阴寒,伸手卡上他的脖子,手缓慢的收紧,一如当年经常所做的事情一样,只是,为什么手上越来越无力,再也无法如当年一般阴狠冷绝,眼前却是那个白痴从惊吓到习以为常的嬉笑模样。
那个白痴说,妨闲,你好无聊。
那个白痴说,拜托,换个整人的法子行不行。
却从来未怀疑过,自己是真的想要杀死他。
为什么,你如此笃定?
妨闲在这无人的夜散发出阴霾的光,那种令所有人都望而生畏的阴霾和血腥杀戮的前兆。真正的杀戮从来都是鲜血飞溅,却是寂寂无声。
“妨闲,妨闲……”
忽然的呓语,手闪电般的收回。
妨闲面容不清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将秋,不断不断呓语着,泪水已经干涸,在无月的夜却泛出冰冷的光泽。
“妨闲,妨闲,等等……”
将秋挣扎着,昏睡的身体却努力伸手,想要抓住什么。
你在害怕我的离去吗?你梦到了什么?
将秋努力伸手,不断挥舞。妨闲无声,良久,终是伸手慢慢的握住了将秋扑腾的手。仿佛瞬间找到了依靠,将秋慢慢的平息了。
“白痴一个。”妨闲忍不住嗤笑,想到轻灵说的话,知道这个白痴天天惦念着自己,心下温暖。可是笑过,温暖过,才惊愕的发现,自己竟然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有这么多情绪波动。
夜如同冰,坚硬,不见缝隙。可是,终于,那裂缝一般,闪耀的白刺穿了夜色无声的黑,妨闲微微的靠在将秋床头。
好吧,他承认,这个白痴对自己是特别的。
不仅仅是自己的东西,这样的存在。
不仅仅是制约自己生命的,危险的存在。
而是一种,他无法确定的,却是无法忽略的巨大影响力的存在。
于是,他笑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打醒了将秋。
将秋噩梦中被打醒,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只是茫然的看着妨闲,良久,神智回归,惊呼着就要跳起,妨闲早已习惯了他的诈尸,并不为所动,却不想将秋一把抱住他的肩头,很哥俩好的锤着他的后背:“老子,终于见都你了。”
妨闲一愣,浅淡的青草香扑面而来,沾惹了他一身白衣,豁然加速了流转。
“将秋。”
“恩?”将秋很纳闷,这个妖孽竟然没有叫自己白痴,而是直呼自己大名耶。难道,自己千里来寻他的这种举动,终于让这个妖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的强大了?
“你不准走。”
“恩?”将秋纳闷,放开拥抱的胳膊,看着妨闲:“你说什么?我可是千里迢迢来帮你的,你赶我走,我还不愿意走呢。”感觉不太对啊,将秋诧异,但是夜色浓重,他只能隐约看到妨闲的眸子泛出璀璨的光芒。
“果然,是白痴啊。”妨闲忽然笑了,慵懒如猫,雅致却漂亮。一把推开将秋,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
“埃?”将秋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