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意
一路人声鼎沸,人群中的他们悄然无息,却又有着自己的心思。将秋被妨闲拖了好久,终于忍不住甩开手:“喂喂,刚才很没有礼貌啊,你到底有什么事?”
妨闲转身,逆着光的眼眸散发出阴暗的气息,将秋蓦然一顿,妨闲在认真,但是认真的是什么?
“离那个人远点。”
为什么?这样的话卡在喉咙,却没有问出来,因为他知道妨闲不会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为什么,但是他说的话基本都是在为自己好,这是赤果果的鲜血换来的经验,所以他默然,只是看着冰冷冷的妨闲,良久憋出一句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那你在什么地方忙啊。”
“不知道。”
“喂,不要这样啊,好歹都……”
“都什么?”妨闲轻佻的看着将秋突然涨红的脸。
“你告诉我,我可以去看你的。等我学有所成,我说不定还能帮你忙呢。”将秋满脸通红的辩解着。
“你帮我?”妨闲嗤之以鼻,却不知很久之后,真的需要将秋这个白痴倾力相助了,只是那时真是物是人非的厉害啊,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喂……”
“我走了。”无视将秋可怜兮兮的表情,妨闲转身,心底却越发冷冽,以前的他说走就走,谁能拦住,谁又敢问他去哪里?又有谁值得自己交待什么,但是将秋这个白痴真的是太烦了,如果不简单交待几句,他怕自己会被烦死。
啊,啊,是因为太烦了所以才交待的,恩,毕竟是自己的东西,偶尔交待一两下也没关系的。
思及此,再也不管将秋如何想法,大步而去。反正,淡岛很靠谱的,想来刚才那位太子殿下,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怒指,是谁明明很相信淡岛的能力,一感觉到有人心痛,却还是忍不住屁颠屁颠的跑回来的……)
将秋莫名其妙的被扔在了大街上,暗自懊恼了一阵,想着早上还在为红缨和宋洋的错过痛苦,为岁的特殊功效唏嘘,感叹生活艰辛,此刻却这样看着妨闲渐行渐远的身影,面容带笑,心中温暖。
啊,是妨闲吧。
不管外表如何冷漠,为人如何决绝,他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对于自己的关心呢。虽然,永远不要指望从他嘴里说出什么好话来。
可是,孤独一身的存在于这个世界,如果没有妨闲,现在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呢?
将秋捂住了脸,他不敢想。他只能默默的,紧紧的,无声的拉住妨闲这根救命稻草,他才能坚定的走下去。只因只有妨闲,是真正认同了他的存在,并且给予他生存下去的权利啊。
虽然淡岛平日对自己也不错,但是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如何。淡岛一直尽心教自己,但是,那仿佛是一种职责,职责的照顾自己,却决然不会付出半分真心。就如同那日,淡岛一不小心泄露的真实表情。
将秋知道,那是厌恶,痛恨到极致已无法掩饰的厌恶。虽然只是瞬间,将秋却还是感觉到了。他并不傻,甚至某些方面的感觉比任何人都要强烈,毕竟寄人篱下这样的生活,他小时候经历过,以至于惨烈的他至今都会小心翼翼的捕捉每个人的表情。
那个时候,他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他就想到了妨闲,想到妨闲就算刚开始不喜欢自己,有时更是一副要杀掉自己的样子作弄自己,却绝对不会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然后他不知为何就想到,是不是妨闲做了什么,淡岛才会如此帮助自己。
兜兜转转,唯一能挂念相信的,竟然还是妨闲,不是吗?
思及此,天光好像蓦然明媚起来,他放松了一般,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啊啊,回去睡一觉吧,好好的睡一觉。
将秋摇摇晃晃的走了,殊不知妨闲湮没在人群尽头,看着他各种精彩的表情,无声的笑了。只是,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满眼宠溺的笑了吧。
可有些以为不会被人知道的事情,终究还是逃不过有心人的眼,所以高耸的屋檐下,那一双锐利的眼,一闪而过。
将秋想要立刻蒙头大睡的愿望,被无情摧毁,只因他一到家,管家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说太子殿下有请。
“太子殿下?”将秋一愣,管家也是一愣“公子忘了,就是当日在婚礼上主持大局的那位公子啊。”
“哦,他,什么,他是太子?”将秋一愣,他觉得自己现在气场莫名其妙的投奔权贵起来,怎么随便跑出来一个不是公主就是太子,最不济就是武将,神啊,为啥他在现代没有这么好的命,以至于大学快毕业,也只是个实习生,还米有正式工作眷顾……不过就是因为他们不断跑出来,将秋倒是没了过分惊讶,几许淡定。
进了客厅,就见淡岛言笑宴宴,不失恭敬却也并不卑微,把持的极是自然妥贴,将秋不免咋舌,这就是所谓官场吧。淡岛平日可不会这样笑的——那种世俗的笑。
“在下参见太子,之前不知是太子,多有得罪了。”将秋自是学不来淡岛的市侩,一切做的极是生硬,好在太子并不以为意,赐了坐。
“那日第一次见将秋公子,就觉公子气宇不凡,又闻公子乃是国师大人的得意门生,不想公子这般年纪就有这样修为,实在让我佩服啊。”太子宇文信拱手,将秋一时尴尬的摆了摆手:“太子言过其实了吧,呵呵,呵呵……”将秋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登时在场的人都隐约的觉察到了太子身后的侍卫们,森森寒气。
将秋苦啊,以前见到公主吧,人家刁蛮,见到七夕吧,人家刁蛮,但是都好说话啊,见到葛陵和子檀吧,人家武将有啥说啥,也是洒脱快意,可是眼前这个人,一副温言柔语,像团棉花,尽说好听的,但是他实在是不明白,他跟自己说这么多是干啥。
“离那个人远点”
妨闲的话语猛然跳了出来,将秋凝神,这个,这个怎么听起来,好像,大概,可能,是这个家伙在恭维自己,拉自己入伙?
入伙!
将秋幡然大悟的看着太子,太子一愣,不明白将秋为啥突然这么直愣愣的盯着自己。淡岛看到,却是强忍笑意,一言不发。若是妨闲在此,必然知道将秋是在发呆。大家都知道,发呆就是盯着一个地方两眼发直。很不巧,将秋盯着太子发了呆,入了定……
将秋现在满脑子古代小说里那些勾心斗角,牵一动百,自己算是淡岛的人吧,淡岛的人入了太子的伙是不是有啥牵扯,而淡岛本身愿不愿意呢?自己若是贸然答应只怕不好,答应了只怕做不好会更悲情不说,还会给淡岛抹黑。但是,但是这不是个自力更生的好机会吗?
“将,将秋公子?”太子面色铁青的用手在将秋面前晃了晃,将秋却没有任何反应,淡岛微笑起身:“太子殿下今日多有冒犯了。但是将秋他有随时入定的毛病,这毛病由不得自己,所以……”
“恩,那今日我先走了,他日再邀爱徒前来太子府游玩,到时候,国师大人可不能爱徒心切,不舍得他出门啊。”太子笑的温和可敬。
“自然不会。”淡岛翩翩儒雅,自是一番气势,两人推辞一阵,太子终是走了。
人类啊。
淡岛玉树临风望着那远去的人群,嘴角不加掩饰的是嘲讽。
夜色浓重,太子府里一片歌舞喧哗,而太子却不在这歌舞升平处。漆黑的密室九转连环灯蜿蜒而去,隐然一条潜伏的长龙,而长龙尽头,石壁已不再冰冷,温香软玉,檀香阵阵。
宇文信是个很会享受的人,所以就连密室都布置的奢华,流苏浮幕,这样很容易让人想到奢靡,奢靡的人通常都是软弱的,骨子里浸泡在这些俗媚异常的物质里。
但是现实的世界里,人不正是为了这样而千姿百态的努力吗。
“有消息了吗?”懒懒的抬手,宇文信没有看地上跪着的人,他杯中的茶袅袅余香,看似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没有。那个人没有任何痕迹,好像这个世上没有这个人。”黑衣侍卫心头颤抖,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妨闲这个人,没有住处,没有出行的痕迹,仿佛整个人都是凭空出现的。而唯一与他有接触的,似乎只有将秋。
“哦。”宇文信眯起了眼,漆黑的眼中波涛汹涌,却很快被遮掩了。
“你下去吧。”随意摆手。说起来,这个将秋也是约莫两年前突然出现在城里,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半年前突然搬到国师府。
不是,有些奇怪吗?
单看将秋的衣着神态就知道他过得非富即贵,而他与妨闲,单那一日远观两人举止亲昵,就知道必然深交。他虽然是个恋慕浮华之人,但是从小出生在这样的位置不恋慕那才是假的,而正是习惯了这样奢华的方式,他才有心想要执掌一切,登上那巅峰。
说起来,为了恋慕浮华权利而想要登上皇位这样的事情,说出去或许会被不少人斥责吧。但是,试问哪个拼力夺位的,不是为了这些呢?皇帝已经老了,但是皇子却有很多,如何保证自己的位置,就是宇文信现在所要巩固的。而得意的人便是巩固地位必要条件。
国师一直保持中立状态,但在这如蜘蛛网一般的朝堂孑然一身,且地位无可动摇。单这一点就表明他的厉害之处,更别提他那些诡异的让人心生惶恐的法术。而这将秋那一日出现,火龙牵头,无知无畏,饶是他自问都不愿意惹怒宰相和吏部尚书,而这个人一副天地不畏,自由无往的样子却是让所有人震惊。
说起来他不过是国师的徒弟,连官爵都没有,为何会有如此底气?是凭借国师吗?必然不是,纵然可能有些仰仗国师的威慑,但是他看到国师打圆场之后依然坚持几见,就说明他凭借的并不全是国师的底气。
那么,敢问这世间能如此叫嚣把他们这些朝中官员全不放在眼里的小年轻,凭什么如此?普天之下,能如此肆意的,除了帝王还能有谁?且看那****待人接物,生硬至极,若非被保护的太好,又怎能会如此,因而更加确信了他拉拢的决心。
这样的人,不论背地里到底有谁支持,必然得收为己用,否则,将会是个大麻烦。
而且收了他,间接就表明了国师的立场,朝中隐然会多上一股势力。所以,将秋要么收,要么死!况且他身为国师唯一的弟子,法力必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收为己用,百利无一害。搞不好,他那些底气的资本也会归自己所有。若当真是父王安插的人,那一切就更好说了。
而妨闲。
查不到住处与痕迹,仿佛与国师突然到此一般,这些人似乎都莫名其妙的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
他顿了顿,双眼眯成一道缝,仿佛闪亮的利刃。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人一眼竟洞穿了自己所有的心思。而那妖媚神态,无视的态度比将秋更甚。但是,他能感觉到他隐然的强大,将秋仿佛是因为别人强大,因为他本身看起来太过纯粹薄弱,若非有人支持,此刻必然惨淡之极。而妨闲,不是因为别人,只是因为自身。
自身的强大,强大到目空一切。
他们这样从政良久的人,慢慢的都会形成自己一种特有的直觉,对于危险的警觉,对于未知的预感。
妨闲招惹不得!
他的预感如此,因而杀掉将秋必然是麻烦不断,所以收拢是必须的,且要不惜余力。思及此,拍了拍手,一个女子聘婷而出,五彩纱衣轻薄撩人,攀上宇文信的肩头。
“殿下有何吩咐。”
宇文信惬意的揉了揉女子凹凸身姿:“下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