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砚的失败不算意外,但结果却仍旧让很多人意外。一个伪君子的徒弟而已,有必要让他在台上那么露脸吗,直接干脆利落的打翻在地多好,非得跟他讲什么道义,让他心服口服。还有丁砚也是,明知道自己不是李相忘的对手,却还要硬撑着,耍尽花招却还是摆脱不了落败的命运,早知如此在第一回合被擒之时就应该举手投降,那还能留一个光明磊落的名声,现在可好,珍贵的镇妖符隶也用了,机关也算尽了,可最终什么也没能得到,以尤虚和那与他的体形成反比的心胸,不难想象丁砚回去以后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丁砚的落败为顽石宗此次的掠夺行为画上了一个句号,但看尤虚和的脸色却不是想象中的难堪,李相忘瞅了一眼站在那矮胖身影后面一脸平静的陈科宇,心里好像有点明白了,顽石宗还想并没有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到崂山派这个篮子里,至于之后他们会盯上哪个门派那就不是他能阻止得了的,自己的情况自己知晓,自扫门前雪吧。
李相忘下场时正巧是张乾晨上场的时候,师兄弟俩错肩而过,两人不约而同的对碰了一下肩膀,李相忘想表达的是对师兄的鼓励,张乾晨想表达的是对师弟的祝贺,不管怎么说,崂山派至少保住了一个中府试练的名额,但想要得到更多,还需要这对师兄弟去努力争取,前路之上没有人会将成仙的机缘拱手相让。
李相忘的下场得到了崂山众弟子的鼓掌,而张乾晨的上场则引发了众多弟子的集体尖叫,在他们心中自己的这位师兄才是崂山最强,所有敢于挑战他的人最终一定会落败在他的剑下。李相忘也想如同众弟子一样在琉璃金瓦屋檐上寻个观看的好位子,可惜他来得太晚,但凡能看到场中的地方全被崂山弟子包圆了。虽然凭着现在他的名气,他如果开口的话,肯定有大把的人给他腾地方,但李相忘觉得自己年龄尚小,不愿意让这些个师兄们照顾自己,索性就祭起轻水剑,浮在半空之中,神情好不潇洒。崂山众弟子中那些没有占到位子又不愿欺负同门的看到李相忘在半空中如此逍遥,有样学样,或腾云或驾雾,一时之间密密麻麻的人影就占据了大殿之前的一片天空,反倒是屋檐之上变的空旷起来了。
别的门派来的弟子虽少,但也不愿居于人后,况且这种显摆自己门派实力的机会他们哪能不把握呢,于是在师门长辈的默许下,便三三两两的腾空而起,有的御剑,有的腾云驾雾,居然还有人在背后生出了一双翅膀,那可是飞行法宝啊,虽没什么大用,却是彰显财力的最好表征,众人一看那吸引众人目光的人居然是苏溪那小妮子,心里也就了然了,汉河掌控着东洲全部的漕运通道,若说修真水平也许排不上号,但若是比拼财力,整个东洲也许真的是翘楚也说不定。这对云翅用在别人身上可能就被叫做烧包,但若是换做这位天之娇女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仿佛这种奢侈品就应该出现在她身上似的。
张乾晨的对手是剑术极好的杜皋,这一次两人都换上了自己的法剑,杜皋的法剑是由雪晶钨铁炼制而成的,通体乌黑,名曰雪杀。杜皋对自己的法剑十分珍视,不仅因为这是自己入门时师傅赐予的法器,而且这柄剑非常契合自己家传的寒属性的心法,能让他的术法威力大增。他摩挲着自己的法剑,显的十分喜爱,但当他看见张乾晨自剑鞘中抽出那柄重新祭炼过的、泛着银紫相间光芒恶的遥凌剑时,却瞪大了双眼,仿佛受到了惊吓一样,片刻之后他的脸上却又露出了垂涎的神色,好像看到了待宰的猎物。
杜皋的雪杀剑已经是灵剑中的极品,虽然在材料上要比遥凌剑略逊一分,但那契合自己功法的属性才是杜皋视之如宝的原因,所以他垂涎的一定不是张乾晨的遥凌剑,那除此之外,张乾晨还有什么能让对方惦记的呢?
“杜兄,请手下留情”,张乾晨率先施以剑礼,执剑于侧。按道理来说,对战双方应该相互施礼,张乾晨已经施礼完毕,杜皋应该还礼才对,可反观杜皋却还是一副眼神迷离的样子,似是若有所思。
“杜兄!!”张乾晨加大了口中的力道,并带了一点真元,就算是沉睡不醒的人在这声直击神魂的叫声中也应醒过来了,可杜皋还是那样一副样子,这让张乾晨脸上有点变色,心道:“这人怎么这样不懂礼数,既然没有失神那为什么要装作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呢”。其实杜皋的一颗心全挂在张乾晨身上,那迷离的神情正是他在心里思考如何得到自己所图之物罢了,因为心内所想的全是那颗白色的珠子,怕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的想法,索性就一言不发,却没想到这一举动已经被张乾晨归到了无礼之中。东坪山创立时间尚短,门内规矩又不甚严禁,所以门下弟子多是粗鲁之辈,张乾晨的这一想法其实也不算诬赖他人,反倒是杜皋这人,平时的时候也没见过他给别人施过礼吧。
第一眼看见张乾晨的遥凌剑时,杜皋就认出了那颗嵌在剑体内的珠子,正是世间可遇而不可求的阴火蜇的内丹,自己家传的功法很是高明,但就是因为没有与之相配的属性武器,这才让自己的家族一直不温不火,而自己放着少族长不当而跑去东坪山给人端茶递水,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借助东坪山的资源为自己的家族谋一个好的炼器大师,起初在铁老头自报家门的时候,杜皋的确是眼前一亮,但是他也明白连东坪山都不敢得罪的大师怎么会看上自己那个小家族呢。这些年他虽然还在想网罗一些能炼制寒性法器的炼器师,但大部分时间他却是在偷偷的收集一些寒性法器秘密的送往家中,虽然品阶不高,但也强过市面上那些所谓的仙家法宝。
杜皋心思流转,但苦于憨粗的性格,最终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总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夺宝吧,崂山弟子多是高风亮节之辈,索性自己还是实话实说吧,杜皋执一剑礼,开门见山的说道:“张兄,在下有一事相求”。
虽然不满对方刚才的无礼,但心性豁达的张乾晨岂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于是说道:“杜兄请讲”。
杜皋道:“我也不瞒你,在下虽拜师东坪山,所修的却还是自家的功法,在下苦修十数年才有今日之成果,承蒙恩师看中赐予我雪杀剑,对于我来说当真是如虎添翼一般,但我若是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话,还需要张兄割爱阴火蜇的内丹才行”。
张乾晨被杜皋的一席话直接就给弄蒙了,你修炼的什么功法与我有什么关系,直到最后杜皋的那句话才让张乾晨拨开了眼前的云雾,知晓了他的意思。张乾晨心道:“真是做的好一场春秋大梦,先不说阴火蜇的内丹现在已经是遥凌剑中阵法的枢纽,单从价值上来说这颗内丹也是一件无价之宝,你杜皋红口白牙,大嘴一张就要让我割爱,我难道跟你很熟吗?”,心里的想法嘴里却不能说出来,但张乾晨还是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决心:“杜兄,你远来是客,若是别的物件,只要你想要,我就当交个朋友送与你也无妨,可是这颗内丹不仅珍贵,更是长辈赐予,岂能再赠与他人。另外你也看出来了,我的法剑与此丹浑然一体,若是赠与你内丹,我就要毁了我的法剑,杜兄,换作是你的话,你愿意拿自己的本命法剑当作筹码去与人交朋友吗”?
杜皋沉默,不知如何回答,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张兄,凡事都有个价格,这阴火蜇的内丹我非要不可,你开个价吧”。
张乾晨气急,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开窍呢,都说了不换,更别说卖了,你怎么就听不懂呢,非得让我打你一顿,把你从春秋大梦里揍醒吗”?
杜皋微微一笑道:“呵呵,若是挨张兄一顿打能换来阴火蜇的内丹的话,我情愿引颈受戮”。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也没有办法,内丹我是不会给你的,试练的名额我也不会给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张兄,你也知道阴火蜇内丹对于我等寒性修士会有多大的益处,今天老天有眼让我遇见,就一定不会放手,既然张兄你依旧不肯松口,那我就只能走最后一条路了,修真界的规矩你不会不懂吧”?
“想赢了我然后把我的法剑当战利品拿走吗?想法倒是不错,不过以你的实力恐怕还是差点”。
“当初张兄横扫东洲年轻一代弟子,夺得天骄称号,一时风头无两,可惜那时我正在冲击金丹期的瓶颈,无缘见证那场盛况,不过现在你我同为金丹初期,我不相信你会有碾压我的实力”。张乾晨突破至金丹中期的事情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所以外界的人还以为他依旧是金丹初期的修为呢。
张乾晨诡异一小,说道:“杜兄千万要小心,可别在我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啊,那到时候就不是你取我的遥凌剑,而是我拿走你的雪杀剑了”。杜皋冷冷一笑,不再言语,周身真元翻涌,气势大盛,手中墨色的雪杀剑也微微的颤动起来,细看之下就会发现那黝黑的剑身之上已经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张乾晨惊讶于杜皋的手段,但也仅仅是惊讶而不是惊愕,修士的手段千奇百怪,就算是过目不忘的“神人”穷极一生都不可能完全记住,杜皋的这记手段他显然是第一次见到,但这并不妨碍张乾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进行反击。
崂山剑法恢弘大气,最重威势,防护阵法的撤去也为张乾晨施展崂山剑法提供了施展的空间,而杜皋那明显需要长时间的积聚真元才能施展的功法更让张乾晨从容不迫的观察着,准备着。
杜皋的剑法走的是阴寒的路子,威力巨大但却耗时极长,若在平时,他的身边总要有几个替他打掩护的同伴,否则很容易就被对手打断,可是今天不同,杜皋丝毫不担心张乾晨会突然攻上来,如果他那样做的话,他也就不是目空一切的张乾晨了。
燃过半柱香的时间,杜皋才举起雪杀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现在的他已经变得锋锐无比,是一柄已经出鞘的利剑了。
张乾晨纵身一跃,猿臂舒展,一记横斩斩向杜皋的胸前,同时抓出几张雷火符扔向杜皋的背后。杜皋眼神一冷,瞬间便明白了张乾晨的意图,想逼我后退,然后以雷火符击之,想得到挺美,我偏不让你如意。
看穿对方意图的杜皋一往无前,雪杀剑竖挡,身体已经是一个鹞子翻身落于后方。张乾晨并不给杜皋喘息的机会,转身便刺出十一剑,但招招都避着杜皋的要害部位。
杜皋蓄势已久的雪杀剑也不甘落后,在辗转腾挪间还不忘对张乾晨“投桃报李”,一道道阴寒的剑气直射他的经脉的几处大穴。
金丹期修士虽然可以御使飞剑,也可以催生出剑气,但威力还是太弱,真正能造成伤害的还是法剑直接接触造成的伤害,所以张乾晨见到杜皋居然不直接刺向自己而是几缕可有可无的剑气,张乾晨见那剑气并不浓厚,想来对自己也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索性就挺起胸膛硬挨了了这几道剑气,右手的遥凌剑不停歇的找寻着杜皋的破绽。
那几道微不足道的剑气落到张乾晨的身上,本应该像一杯倒入湖泊的茶水,不应该泛起任何涟漪,但实际上却并不如此。张乾晨触到第一道剑气之时,便感觉浑身一颤,一股冰寒之感席卷全身,让自己的真元都为之一滞,整条左胳膊瞬间就失去了知觉。张乾晨暗叫一声:“好霸道的剑气”,身子也在同一时间旱地拔葱般跃向高空,避开了其余的几道剑气。幸亏当时杜皋是一边躲闪一边射出的剑气,这样每道剑气之间会有一点几乎不可感知的时间差,但就是这一点的时间挽救了大意的张乾晨。
见对手避开了自己其貌不扬的杀招,杜皋并不气馁,手中雪杀剑极速挥舞,在张乾晨的身下布置了一张阴寒剑气织罗起的大网,按道理来说这时候最恰当的方式就是远远遁去,暂避锋芒,但张乾晨是东洲天骄,天骄的尊严让他选择直面危机。
张乾晨心念一动,几十张焰火符如同天女散花一般飘落开来,“开!!”张乾晨爆喝一声,天女散花便化作了天外流星,将杜皋尽心组织的阴寒气息灼烧一空。
张乾晨平稳落地,神色平静的看着目瞪口呆的杜皋,他知道对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在短时间之内就找到了破解的方法,所以他在等着对方的发问。但事与愿违,杜皋沉默片刻之后选择继续进攻,没有给张乾晨显露自己聪明才智的机会。
因为已经知晓了杜皋攻击的方式,张乾晨在防备他剑招的同时还要防备着他那神出鬼没的剑气,这就要他不能出半点儿差池,那仍旧还有麻痹之感残存的左手就是他一时大意种下的恶果。
时间走走停停,转眼已是三炷香过去了,杜皋因为连续催发了阴寒剑气,体内的真元已经难以为继,只能是苦苦支撑,他心中揣测,张乾晨与他实力相仿,但却中了自己一记剑气,此时体内的真元也应该所余不多,下面就该是比拼意志力的时候了。杜皋强打精神,集中注意力观察着张乾晨的一举一动,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而反观张乾晨难道不也是在寻着这种机会吗,万幸的是,他因为修为突破,体内真元有所增加,所以却要比杜皋好过一点。
杜皋用仅存的一丝真元催生了最后一缕剑气,却藏而未发,他在等着张乾晨露出破绽。可惜的是张乾晨并未显露疲色,招式之间也颇为连贯,反而自己却是在自乱阵脚,剑法之间毫无联系,全凭本能在使剑。这时杜皋有了一丝明悟,他在想张乾晨这小子不会是在拿自己开涮吧,看样子他有实力重创自己,却为什么一直隐忍不发呢,难道他还有别的用意?
在杜皋不断的喂招之下,张乾晨三十六式崂山剑法终于掌握纯熟,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剑招之间没有了停顿,已经从剑熟到了剑精的境界,但如果想迈入剑绝的境界,不知道要沉浸其中多少年呢,但就是目前的收获,张乾晨也是志得意满了,于是他有些感谢的用起一招扶摇九天,满含真元的一击直接将快要脱力的杜皋抛到了九霄云外,若不是此时半空中停留的人过多,有人伸出手拉了他一把,说不定杜皋就要变成有史以来摔死的第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