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李逍遥趁还未宵禁带着王二狗和老孙悄悄地把王氏的遗体弄出了城外,连夜在王府名下的一处僻静庄子立了墓碑,上书:赵王氏之墓,并其他没有多余的信息,王氏喜静不愿被外人打扰,这么做是李逍遥能做到的极限。
宵禁之后城门关闭,没有皇帝的手令守城官不会开门,如果有人敢翻越城墙,不好意思等待的只会是能把人撕成碎片的八牛弩,李逍遥当然不会去试探弩箭的精度,反正庄子里多得是空房,叫人来打扫一番便能入住。
七八月正值暑天,闷燥的天气让人恨不得钻到土下乘凉,李逍遥还在想王氏,他不明白一个如此坚强的女子怎么走的这么匆忙,一个好好的人说没就没,这种熟人突然离去的感觉特别难受,李逍遥不敢想象万一哪天自己的亲朋挚友也突然离世,他会不会和东城门的疯子一样。
躺在床上,窗外烦杂的蛙鸣,让李逍遥有种想把他们红焖清蒸的冲动,这么有生气干嘛?好好地呆着不好,非要出来聒噪,找死啊。
“徒儿,还在为王氏的事情烦闷?”老孙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房门,他们这些高手走路也不带声儿的,要不是习惯了老孙的神出鬼没,换个人说不定会被吓出毛病来。
“有王姨娘的,也有宝宝的,好好地一个人怎么就没了呢?宝宝那天还拉着我的手说要娘亲做她最爱吃绿豆糕给逍遥哥哥吃,孩子才那么大啊,就失去了双亲,这该死的赵家真的一点人情味也不讲么”李逍遥愤怒的握紧不大的拳头。
“赵家人荣华富贵气消散的差不多了,这一世有的是苦头,你不要想着去报复,天道自有其公断”老孙知道自己徒儿心里想的是什么,自己的徒弟很有灵性,如果他想要********整垮赵家,那赵家满门不会有好下场,早年间老孙就曾看过赵家人的面相,这辈子是注定要跌落神坛,遭众生唾弃,老孙不想李逍遥中途插手沾染一些不必要的因果,殊不知自己的这个徒儿才是让赵家分崩离析的源头。
“这是老夫走后你要做的课业,知道你天资聪颖,可不敢荒废了你的头脑”老孙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本厚厚古书,看那书的年头估计比老孙还大。
李逍遥的脸一下就垮下来幽怨的道:“师傅,您老人家行行好,我还是个宝宝,不能写这么多作业啊”
对李逍遥的耍宝已经免疫的老孙,一指头戳在李逍遥脑门:“旁人若有你这智慧机缘,哪个不发愤图强,你再看看你这惫懒货,手能提不提,肩能扛不扛,什么事都往一旁躲,你这性子在普通人家还好,在皇室终究有你躲不过的,到那时你咋办?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以后有的苦吃哦”
“有苦吃的时候再说咯,反正现在没吃到嘛,嘻嘻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嘛到时候实在不行还有师傅你老人家罩我啊”李逍遥嬉皮笑脸的对老孙说道。
这种马屁的杀伤力对于老孙这种正人君子来说简直不可抵挡,无形的马屁最为致命,老孙也拿泥鳅一样的李逍遥没了办法。
天刚亮,第一次没有娘亲陪伴的宝宝起得格外早,小家伙懂事的自己穿好衣物,跑到逍遥哥哥房间去敲门——没人,孙伯伯房间里也没人,小家伙一下子就慌了,她认为自己被抛弃了,成了没人要的野孩子,小萝莉伤心的边走边哭,害怕吵到其他人,她还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因为她记得娘亲说过:不能影响到别人,要做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
眼泪顺着小脸滴在青石地上,溅出点点印记,宝宝一个人在幽静的花园里双手抱足孤单的蜷缩在一角,任由小脸被哭花,年幼的她不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感受了,上次爷爷把想要上前亲近的她踢开,她就在院子里偷偷哭过,这次又被抛弃,小萝莉认为是自己哪里没做好一个人在那儿无声检讨。
李逍遥和老孙在城门开的第一时间,就了冲进去,马车还留在门口接受检查,师徒两人疯狂往王府奔跑,幸好离的不是很远,李逍遥也坚持跑到了王府,来不及跟侍卫打招呼,李逍遥匆忙回房换掉衣服,就跑到宝宝独自呆得小院,“宝宝?小懒猪起床没?”交了两声里面没有声响,李逍遥推开门进去,并没有看到宝宝的身影。
“宝宝!”李逍遥一下子慌了神,那么点大的孩子,能跑到哪里去?李逍遥不敢往坏处想,他疯狂的四处寻找。
李逍遥像是想到了什么,来不及喘口气跑到王府的塘边,环顾几周,还好没发现落水的痕迹,池塘的水面平静的像一面镜子,这年头小孩子很难养活,早夭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二十任何一场小小的意外都能夺去脆弱的生命,“那么小的孩子,不可能跑出王府”李逍遥笃定王府的侍卫还没到该退休的年龄。
他再次耐着心挨着寻找起来,小小的身影就孤零零的缩在那里,不停地啜泣,要不是李逍遥走近了还不知道小萝莉在那儿哭,昨天王氏扎的花辫子还绑在小萝莉头上,经过一天的折腾依然牢牢在头上驻扎,小身影还没注意到来人,专注的在那儿低声抽泣。
李逍遥的心一下子被融化了,这小天使一般的人儿,哭的如此让人心疼,弯下腰紧紧把小萝莉抱在怀里“宝宝你一个人在这儿哭什么”
“呜,娘亲不要宝宝了,逍遥哥哥孙伯伯也不要宝宝了~哇”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小女孩再也忍受不住情感的决堤转身钻进李逍遥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傻孩子,逍遥哥哥永远是宝宝的逍遥哥哥,昨天城外有人得了急病,孙伯伯带着逍遥哥哥出去救人了,所以没跟宝宝说”李逍遥宠溺的刮着小萝莉的鼻梁道。
“真的吗?”宝宝残留着眼泪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李逍遥,感觉快被揭穿的李逍遥转开了视线道:“当然是真的咯,逍遥哥哥才不会骗宝宝呢”
“好了,跟着哥哥去洗漱一下,你这个小花猫,今天还要出远门呢,洗漱完我带你去看哥哥给你准备的礼物”李逍遥抱起小萝莉边走边道。
“嗯”小萝莉脆生生的答应。
目送老孙带着小萝莉走进一片林子,大牛肩上站着小白怀里抱着李小虎紧紧跟在身后,李逍遥握着金锁的手紧了又紧,老孙走的时候风轻云淡,挥一挥衣袖带走了王府百两黄金,那时李孝恭作为一个父亲给老孙的谢师礼,不是李孝恭太吝啬,王府的钱财也不多,一大家子人要开销,这百两黄金已经是李孝恭四处抠挤出来的,
小萝莉一直牵着老孙的手在倒走,她想最后看看逍遥哥哥,小萝莉举起手对着李逍遥凌空做了个刮鼻子的动作,方才李逍遥答应了小萝莉,只做她一人的逍遥哥哥,只能刮她一人的鼻子,小孩子的占有欲恨不得李逍遥整个人都是她的。
李逍遥把所有薄荷糖除了李凌霜那一份全给宝宝装在陶罐里,亲手喂了一颗给小萝莉,儿子小虎也被送给了小萝莉,李逍遥希望小虎能陪她一个快乐的童年,小白也被李逍遥送给了老孙,繁华的都市并不适合这叔侄两,野生的动物就该回归到无尽的天地中去,在长安城呆久了,也就活不长了。
金锁是宝宝唯一的随身物品,也是他爹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临走前她扯下来送给了李逍遥,小孩子的想法很单纯,既然认可了你,一定要拿出最好的东西送给你,李逍遥无疑是被宝宝认可了。
李逍遥把金锁提到眼前,金子是纯金的,在朝阳下宛如镀上一层光圈,金锁的背面中间用翡翠镶嵌了一个灵字
“赵宝宝,赵灵儿!?”李逍遥喃喃自语道。
“孙伯伯,你能带宝宝去看看娘亲嘛,要走了宝宝想见娘亲最后一面”在行走间,小萝莉突然停下脚步对着老孙突兀道。
“孩子,你知道了?”老孙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宝宝什么都知道,爹爹早就战死了,那些叔伯一直在娘亲面前说,娘亲哭了也不停,宝宝一直记得,前几天娘亲偷偷吐血也被宝宝看到了”小萝莉面无表情的说出一切她知道的。
“宝宝早就懂事了,娘亲不想让宝宝伤心,宝宝也不想娘亲伤心”幼稚的人儿说出的话连老孙也不禁动容。
老孙想象中的大哭并没有发生,哪怕眼泪已经快蓄满,小萝莉还是一直微笑着,娘亲和逍遥哥哥都告诉过她不能哭,哭了就不好看了,五岁多的宝宝已经能认出大部分常用字,娘亲的墓碑上简单的五个字宝宝全都认识“赵王氏之墓,呵呵”
宝宝躬下身子,把小手指放在嘴里使劲一咬,用带血的手指歪歪扭扭的在墓碑下方添上了:女,赵灵立,老孙觉得把此女带离京都是个明智之选,就凭这小孩儿的心智,成长起来还不在这帝都李搅出一片风云,而这种人往往都是不长命的。
“孙伯伯,劳烦您帮宝宝铭刻一下”赵灵儿用带血的手指指着墓碑道。
老孙不愧是武艺宗师,用一把采药的小锄头顺着血迹轻松刻出深浅一致的凹痕。
“走吧,孙伯伯”赵灵儿等老孙刻完扶起老孙离开了这个埋葬了娘亲的地方。
“小虎你要乖哦,宝宝就剩下你一个朋友了”赵灵儿吃力的扯着李小虎,因为小虎不愿意离开他爹,李逍遥专门找了根玄铁链子像栓小狗一样拴住百兽之王。小虎崽子已经有宝宝大腿高,它的力气不是才五岁多的小萝莉扯得动的,幸亏有大牛这个免费的劳动力,二十多斤的小虎,轻飘飘被大牛抱在怀里就像棉花一样。
“走咯,赶在天黑前走到下一个驿站,要不然只能住山洞喽”老孙故作轻松的话语妄图改变队伍的气氛,可惜他失败了。
李逍遥独自一个人骑着一匹母马无精打采的回去,还要进宫陪读的他并没有时间找个地方好好发泄,这次走到宫门前没有不开眼的守卫拦下他,上次与尉迟恭的交手虽然惨败却也赢得了这些守卫的尊敬:“李家的郎君,国子监的先生刚进去不久,你跑快些还赶得及”
李逍遥拱了拱手表示感谢,他现在没有心情去跟侍卫调笑,把马留在门口李逍遥也开始加快脚步,就算再不愿意,先生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国子监并不在皇宫内,因为皇子皇女不可能去到外面和普通人一起上课,为了不耽误子女的学习,好爸爸李二亲自去国子监请了最德高望重的大文豪魏夫子当家教,魏夫子的学问毋庸置疑是少数能与文宗萧老比肩的文人,性格也是一丝不苟,这种人当老师很死板,但绝对不会有一丝偏颇,不会以学生成绩的好坏来区别对待,在他那里不管你是太子还是公主,只要你课业没完成,板子该挨还得挨,在魏夫子那里上学的共有皇子五位皇女四位,加上一个李逍遥正好十人。
魏夫子,抱着一堆经子史集走进课房,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生面孔,魏夫子心里冷笑一声:“果然还是权贵家的纨绔啊,老夫得要好好管教一番。”李二提前跟魏夫子打过招呼,毕竟尊师重道是美德,早些年间李二也曾在魏夫子门下讨过学问,对于老先生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吃过不识路的亏,李逍遥花了一袋银钱招来一个太监领路去到上课的地方,还没走进门就听到啪啪啪的抽打声,竹板打在肉上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熟悉,李逍遥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态,居然心里有点小向往。
“学生李逍遥初次进学不识宫廷路径,误了先生的授课,还请先生责罚”李逍遥很聪明的点出了自己是第一次来上课,不识路误了时间并不是有意的,而且姿态也放得极低,魏夫子这人虽然刻板,但决计不是食古不化,通情达理这一优点他也具备。
“下不为例,入座吧”面无表情的魏夫子合上书道。
虽然叫他入座,可是李逍遥环顾下方,好不容易才在最后一排找到个空位,空位旁坐着的正是老冤家李凌霜,小姑娘也看见了他,估计还没过去心头的坎,冷哼一声就别过头去,李承乾从李逍遥进门后就一直暗中观察李逍遥的反应,顺着李逍遥的目光看去,李承乾发现自己的妹子似乎正在和某人置气,他心中暗自觉得这两人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李承乾探照灯般的目光不断在二人脸上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