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再听到许君彦的名字,江锦言有些站不稳了。
“姜伯,你快说清楚了。”
江锦言抚了抚额头,她总觉得许君彦做了什么,比这流言蜚语更让她心惊胆战。
姜为也带了丝犹豫说了在茶楼外的事。
“镇南卫查封茶楼,还带走了几个说书先生,我看,这事和流匪并无多大关系。”
江锦言怔了半晌。
许君彦动用了镇南卫查封茶楼?
她又觉得有些站不住了,许君彦这么做只是为了封住和自己有关的流言?
她镇静下来后细细思索了一回,还是没个头绪。
王氏在听到了一前一后两个消息后再没沉住气,一把推翻了眼前的红木高几,一桌子的笔墨纸砚撒了满地,顿时一片狼藉。
本想着要让这事在洛阳城闹得满城风雨才好,谁知道就收到茶楼被封,连几个花了大钱的茶博士也被抓了的消息。
这个时候又听到江锦芊被罚去佛堂,她差点眼前一黑。
倩纱默不作声地收拾了地上的笔墨纸砚,扶起了红木高几。
“姨娘,这可如何是好?”
倩纱小声问道。
“你说该如何?!”
王氏转身便给了倩纱一个巴掌,似乎是找到了发泄的法子,她揉着手心才觉得压下了心里的愤恨。
倩纱一声不吭地捂着脸跪在地上,低头掩住眼里的恨意。
“出去!叫李妈妈来!”
倩纱利落地爬起身出了内室。
李妈妈忐忑不安地进了内室,看到王氏那张盛怒的脸,心里咯噔了一下。
恐怕这个时候找自己是没有好事了。
“去找一趟于清贤,让他把事情给我做到底,她江锦言不让我好过,她也别想独善其身!”
李妈妈连忙抬头道:“姨娘,他于清贤也不傻。”
诋毁女子名誉本就不是小罪,更何况是侯府大小姐呢。
王氏笑了笑,“他怕什么?他手里头那支卿云拥福簪,可是江锦言的首饰盒子里拿来的,那可不是一般的物件,洛阳城也不一定找的出第二件,她江锦言怎么能脱得开关系!”
李妈妈看到她脸色的阴狠之色心头一紧,“姨娘!这会不会太冒险了?若是于清贤咬出我们……”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于清贤可不知道自己的东家是谁。
她看了眼王氏。
如果出了事,自己大概是在劫难逃的了。
王氏瞥了眼她,“李妈妈可是怕了?”
李妈妈战战兢兢地垂首道:“老奴必定不让姨娘失望。”
这次赌上的可是自己,李妈妈咬着牙应下了。
几个说书人被人带到了朱雀大营的地牢。
这几个都是穷酸秀才出身,一闻到地牢的血腥味儿和土腥味儿便都浑身发抖了。
“大人饶命啊!”
“大人!小人是冤枉的!”
……
许君彦瞥了眼许名。
许名将这几个说书人都踢倒,让他们并排跪在了地上。
“说吧,造谣污蔑靖安侯府大小姐一事。”
冷冽至极的声音回荡在地牢,竟比这地牢的气氛还要冷上许多。
许君彦坐在墙边的太师椅上,昏暗的烛光下,只看得清石青色的衣袍和脸庞的轮廓。
一个瘦削脸庞的男子眼睛一转,见坐着的是个年轻的公子哥,只当是个好糊弄的。
“大人,小的是买了话本子而已,实在是不知道您说得什么靖安侯府大小姐,恐怕您是弄错了。”
“许名,用刑。”
不带起伏的一句话,却掷地有声。
许名拎起这个男人便往墙上拖,锁住了他的手脚。
“那鞭子沾上辣椒水,别让他晕过去。”
这话一出,几个跪着的说书人都瘫在了地上。
那个被锁住了的男人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这个对用刑如此熟悉,如此很辣的人,怎么会是好糊弄的!
“大人饶命!小人真是被冤枉的!”
“用刑。”
污蔑了她的人,又怎么能全身而退。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连许名都冷了一下,他明白,主子是不会放过这些人的。
招惹了江大小姐,能有什么好下场?
出了地牢,许君彦用锦帕擦了擦手背上沾染的血迹。
于清贤?
很好。
“主子,这几个人怎么处置?”
许君彦头也不回,“与流匪有牵连,充军发落边疆。”
许名嘴角一扯,为什么主子扯起谎来也这般神态自若、气势如虹?
“去……不必了。”
许君彦想到此时那丫头该是气急了吧?
她会怕吗?他眸子一暗。
“今日玄武大营的事你盯着些。”
许名一愣,“啊?那主子您?”
“我去一趟靖安侯府。”
许名暗骂自己怎么又不长记性。
不过玄武大营也该赶紧处理了,夏禾这几日天天厮混在男人堆里赌钱,这算个什么事!
那几个参将最好也能被找出几个错处,远远打发了才好!
“小姐,许将军让人不要声张,已经在花厅候着了,似乎是有急事。”
江锦言正得知首饰盒子里少了支卿云拥福簪,这发簪是母亲生前给自己的,名贵至极,洛阳城恐怕也是少见的,若是被拿捏住了这一点,自己恐怕是在劫难逃。
正在沉思,又听到婆子来报许君彦来了,江锦言一时之间差点身子一晃。
“雨墨,查查这几日进过内室的人,能动的了我首饰盒子的不会太多,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说着江锦言带着雪砚急匆匆赶去了花厅。
雪砚坐在了回廊的拐角处望风。
江锦言顿了顿步子,拂去了袖子上的落叶,这才凝神迈进了花厅。
只见一袭月白色银丝暗纹长袍的男人背手站在一边,若不是听了姜为的消息,她当真会觉得此刻着实是风轻云淡、岁月尚好。
“您也知道了这件事?”
许君彦回过身,很显然,脸色阴沉。
“你放心,那几个茶楼已经被查封了。”
江锦言暗暗叹了口气,“您没有必要这么做,镇南卫怎么能轻举妄动,您这是……”
公私不分?说到这里江锦言咽下了想说的话。
私?自己的事怎么能算是他的私事呢?
说着她不自在地挪了挪步子,后退了一步,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许君彦见她如此,轻笑了一声,只是脸色仍然不好,看起来还是阴沉得很。
“无妨,你救过我一次,就当是回报吧。”他说话总有种淡漠冷冽的气息,但细听便能体会的出其中的温和。
宜辉门那次,自己不过是为了方家着想,救他这可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再说,就是没有自己那一出,他也不过是多耽误些功夫吧。
“您实在是客气了,我只是举手之劳,哪能算得上救了您,这样的名头我实在是担不起的。”
许君彦微微摇了摇头,如今眼前这个进退得当的小女人,眼里已经多了许多戒备和疏远,是过得不好吗?
他微微叹了口气。
再同这丫头推来推去,正事也就不用说了,许君彦沉吟片刻道:“这事同于家医馆的于清贤有关……我让许名送来的那张字据你可曾用了?这次你若想自己动手,可以用到那张字据了。”
江锦言猛地抬头,于清贤?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是江锦芊?
不!不会是江锦芊!她还没有这个能耐。
王氏!一定是王氏!
“锦言在此多谢许将军出手相助了,借据一事也多亏了您,剩下的锦言便自行解决了,您万万不可再做什么了。”
说到这里江锦言又有些觉得失言,自己用什么立场劝阻他行事呢?
怎么同他说话总觉得不能句句谨慎、滴水不漏呢?
看了眼站在几步开外的许君彦,她便不敢再看了。
许君彦摇摇头,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的确,她又怎会是经不得事的丫头片子,自己真是多虑了。
只是想到她要面对这样的事,自己便怒不可遏了。
女子名节为大,若是出了差池,自己视如珍宝的女子便会被沾染上一身污名。
想到这里,许君彦又阴沉了下来。
“其实这次动用镇南卫,也不仅是为了帮你,其中也有我的目的,你不必多想就是。”
如果不这么说,眼前这个丫头恐怕是心中难安吧……
他现在就缺一个去江南的机会,被贬去江南虽说名头差了些,不过也算是个不错的法子了。
江锦言这才松了口气,似乎他无目的地帮自己会让自己提心吊胆、惶惶不安。
许君彦见她放松下来,自嘲一笑,这丫头对自己当真有这么深的戒备?
“你尽快动手吧,我最多能拖三日。”
若是拖地久了,这越权一罪恐怕脱不开,到时候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去江南了。
江锦言点点头,“我理会的。”
见他转身要走,江锦言转瞬想到那盒茶叶,她脱口道:“您送来的那盒兰溪毛峰……”
许君彦已经走到了花厅门口,回过头道:“你若是喜欢,下回再送些来。”
人已经走远了,江锦言还愣怔在原地,手扶着廊下的柱子,稳住有些颤意的身子。
这算是什么?
为什么要对自己如此呢?
前世也是。
为什么要对自己那样好?
肩上转瞬又多了几片枯黄的落叶,她伸出手拂去了。
许君彦,你死前到底有没有恨过我呢?
“大小姐,您快去瞧瞧吧!出事了!”
江锦言被这声惊呼喊回了思绪,这个时候还能出什么事?
江锦言蹙眉瞥了眼被雪砚拦住的婆子。
“出了什么事?”
那婆子连忙道:“雨墨姑娘……在院儿里……逼死了……逼死了兰香!”
“胡说!”
雪砚脸上的伤还没好,叫喊起来便扯到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老奴亲眼瞧见兰香倒在地上,地上都是血啊!哎哟……您快去瞧瞧吧!”
这婆子皱着眉捂着胸口。
江锦言蹙起了眉头,雨墨不是在查丢簪子一事?
莫非和这兰香有关?
“走,去瞧瞧。”